他轉過身來,明麗的面容施了粉黛後顯得更加嬌豔,若僅看這張臉,說是一傾國傾城的女子也不為過。
“……”
西玖無言,随後将大紅色的蓋頭遞給他。
“三殿下國色天香,怕是這京城第一美人與你相比都會遜色三分。”
此時,外頭又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小姐該梳妝了。”
西玖遞給君轍一個眼神,示意他趕快走。
君轍将蓋頭蓋上,随後将自己的聲音變成西玖的聲線。
“來了。”
他推開門道:“不用梳妝了,直接走吧。”
喜樂聲在林府門口停下,君轍被這些傀儡似的人送上花轎。
整支無臉紙人隊伍伴着唢呐蕭笛聲一路蜿蜒向北,時不時停頓在其他人家門前迎接被選中的女子,與十幾頂花轎一起在寂靜寒涼的夜裡織成一條詭異的紅線。
君轍微微掀開轎簾,還沒等他看清外面的情況就有好幾位無臉人警惕地轉過頭向他看來。
幸而他反應迅速,不然怕是要露餡。
這些紙人都是這夢貘妖所化,能夠擁有非常人的敏捷力,看來這夢貘也非尋常妖邪。
他在花轎裡靜靜地坐着,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一陣凄寒幽浮的聲音。
“天師有令,請開宮門。”
看來,這是要進入皇宮了,他倒要看看這位天師是何許人也。
夜入三更,白日裡碧瓦朱牆、金碧輝煌的皇宮此刻就猶如埋葬了數萬人的陵墓。
連片的琉璃瓦映出凄冷的寒光,高聳的城牆上潑滿淋漓的鮮血,檐下的宮燈在嗚咽的冷風中脆弱地搖曳,發出瘆人的吱嘎聲。
迎親隊在夜霧中招搖前行,逐漸消失在深重的宮牆中。
君轍眉頭淺皺,從一進宮門開始,他便感受到了比其他地方更加濃厚的邪氣,并且随着時間的推移,邪氣越發強烈。
忽然,一股詭異的奇香探入了君轍的鼻息,并在周圍迅速散開。
不過片刻,君轍便感覺有一股力量想要強行進入他的靈台,意識逐漸恍惚,一些藏在心底深處不可窺的記憶斷斷續續的在腦海閃過。
這是夢貘的幻術。
君轍急忙封住自己的五識,用靜心咒讓靈台清醒。
待到他完全緩過來後,發覺轎子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那些紙人将轎簾掀起,新娘們便一個個就如同木頭般呆滞地走了出來。
君轍下轎之後,透過薄薄的紅紗,隐約看見自己正處在一個巨大的祭台前,祭台後面屹立着一座高聳如雲的塔樓,周圍閃爍着幽綠色的熒光。
而後一陣笛聲響起,新娘們就随着聲音排成一對,陸陸續續地進入了塔中。
又是傀儡術。
君轍跟着她們進入塔後,并未見着那個天師,所謂的稻神也不過是一座生了苔藓的石像。
塔的内部很昏暗,隻能通過牆沿上幾根苟延殘喘的蠟燭來看清他奇怪的構造。
它的中心呈中空狀,牆壁凹凸不齊,類似蜂巢的模樣重重疊疊,每一層都是這般。此外,空中還彌漫着一股濃郁的腐爛氣息,弄的人直直作嘔,君轍無奈,又封掉了自己的鼻息。
紙人們帶着他們來到塔的正中央,在那裡擺放着一個巨大的青銅鼎,鼎旁放着幾口木棺,君轍數了數,剛好對應他們的人數。
随後他們被強行推入棺木中,很快紙人便用鉚釘将棺材牢牢釘死,并将其吊了起來固定在了牆壁上。
原來那些秀女便是這樣被困在棺木裡窒息而死,而那似蜂窩般的牆壁上放着的全部都是裝着她們屍體的棺椁。
但是接下來所發生之事證實他隻猜對了後半段。
半響之後,原本緊閉的石門突然被打開,沉重的聲音迅速引起了君轍的警覺。
他微微施法,讓自己能夠透過棺木看到外面的景象。
隻見一個身着灰色道袍的人慢慢地走進來,在塔的中央頓了一會兒,随後将手中的佛塵一揮,整個人瞬間扭曲化作一團紫色的煙霧鑽入了那鋪滿灰燼的雕像中。
君轍挑眉,決定繼續觀望下去。
良久過後,在青銅鼎的周圍逐漸顯現出一個圓形的法陣,待陣啟後,青銅鼎便爆發出巨大的威力,紫黑色的霧氣瞬間鑽入方才放置的棺椁中。
君轍感到這團霧氣正似餓狼撲食般貪婪地吸收着他身體中的法力,整個人像被一張無形的大手用力地撕裂着。
他暗道不妙,擡手破開了木棺,飛身落到了青銅鼎前。
霎時,紫黑色的煙霧形成巨大的漩渦将君轍卷起,試圖将他推出去。
君轍穩定身形,施法破開了陣法,飛旋的霧團一時間四分五裂,逐漸消失在四野。
“你是誰?”
一個沙啞且帶着怒氣的聲音從面前的石像中傳出。
君轍理了理衣服,輕笑道:“你覺得自己配麼?”
“好一個狂妄小兒!”
夢貘惱羞成怒,發出滔天嘶吼,地面堅硬的石闆開始裂出條條縫隙,挂在牆壁上的棺木們也陣陣搖晃,好似一個不小心便會震下來。
方才消失的霧氣再次向君轍聚攏,與之前相比更為濃烈,完全遮擋住了君轍的視野。
“這是窺溯陣,讓我來看看如此狂妄的小兒,心中最恐懼的是什麼吧。”
夢貘的聲音由低沉粗曠轉為尖利刺耳,在昏暗的高塔下發出陣陣嗤笑。
“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他一生無懼,無論成敗生死。
所有一切在他這不過是笑談間的過眼雲煙。
他心中早已築起千層高台,誰也無法窺探,誰也無法撼動,包括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