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包給你放前台,回來再辦入住。”
原隻是為了檢查一下膝蓋順便開些藥,到了醫院徐汀雲才發現,華松栩不知何時開始發熱,從臉頰到後頸都紅得吓人,不怪那麼大動靜都沒醒。
一直到所有檢查結束挂上吊瓶,徐汀雲這才在旁邊坐定,好好看了看華松栩。
她黑了,也瘦了。但脫去那層自責落寞的牢籠,一如利劍出鞘,是運動員的堅定精幹。
——如果不是生病虛弱的話。
徐汀雲心疼得厲害,是以華松栩醒來,第一眼便看到了他眼底濃得化不開的自責。
她剛擡手想摸摸徐汀雲的臉,手背一陣刺痛。
“嘶!”
“别動!”徐汀雲急忙摁住她的手腕,“挂吊瓶呢,小心跑針。”
正值冬去春來,天氣時好時壞極不穩定,這會急診輸液室人頭攢動,時不時傳來小孩的哭鬧聲、護士安撫聲和往來腳步聲。
華松栩凝神聽了半晌,“我怎麼了?”
徐汀雲打開保溫杯插進吸管,遞到她唇邊,“發燒,疲勞過度。”
喝了半杯,喉嚨的幹澀感得以緩解,華松栩用另一隻手拉住徐汀雲的衣袖,“徐汀雲。”
“嗯,要不要吃點東西?”
“我不餓。”華松栩視線掃過窗外如墨夜色,眉心微蹙,“你呢?”
“我也不餓。”徐汀雲從善如流。
知道他撒謊,華松栩也沒拆穿,隻是在歎了口氣後悶悶不樂道:“才幾天就疲勞過度,難道真上年紀了……”
徐汀雲将她的額發撥至耳後,“就你這幾個月的強度,換旁人早都垮了。”
粗粝的指腹從額頭滑過,染了病色的眉目随之舒展開來。華松栩忽然問:“如果有一天,我們年齡大了或者因傷病退役之後,會過什麼樣的生活?”
我們。
徐汀雲敏銳地動了動耳朵,有些難以置信,隻怕是自己困暈或是餓出幻覺,因此一時沒敢開口。
于是華松栩又問:“等我先一步老了,生病了,你還會像現在這樣,坐在我旁邊嗎?”
兩人一躺一坐,一個帶着剛睡醒的朦胧半昧,一個還沒來得及掩去擔憂,眼神就這麼碰在一起,于無聲處,是絕不可能錯認的心意相通、心領神會。
華松栩一點點攥緊被角,尋思頭頂挂的透明玻璃瓶裡不知是什麼藥,害她有點緊張。
徐汀雲喉結滾動了一下又一下,害怕說出答案時因為緊張破音,壞了氣氛。
好不容易,他深吸一口氣,“我——”
唰一聲,遮擋病床的簾子被拉開,護士遞來體溫表,“病人醒了再量下體溫。”
徐汀雲踩在凳子邊沿的腳一個不穩,咚的踏在了地闆上,搭在膝蓋上的手肘随之滑落,整個人都墜了下。
護士小姐擰眉,“困了去外面的椅子睡,小心摔了。”
“沒有沒有……”徐汀雲嗖地起身,趕緊拿過體溫表,“量完給您送過去。”
護士又問了華松栩幾個問題,檢查了下輸液的情況,這才拉上簾子走了。
這一方鬧中取靜的小空間裡,又剩下他們兩人。
徐汀雲手掌往褲子側邊一抹,擦掉并不存在的汗,“咳……量體溫。”
體溫計接觸肌膚,足足半分鐘後,刺骨的寒意才淡去。
華松栩掃過徐汀雲泛紅的耳廓,見他閉口不言,沒有繼續回答的意思,于是合上了眼。雖然感覺不燒了,但還是會乏。
徐汀雲盯着手機,眼看到時間了,病床上的人卻睡着了,眼下的烏青随深沉的呼吸微微跳動。
幾番心理鬥争後,他緩緩直起身别開視線,用兩根手指提起華松栩貼身速幹的衣領,另一隻手在确保不碰到她的情況下,從肌膚和衣領的縫隙中抽出體溫計。
短短幾秒鐘,他感覺到自己從臉頰到後頸都在燃燒,心跳的速度比站在五千米的雪山頂峰還快。
徐汀雲捏着那帶着華松栩溫度的體溫計定了定神,這才冷靜下來。
37.5度,退下來一些。
他松了口氣,正準備去找護士,又因想起了什麼而駐足。
男聲很輕很柔很低沉,卻又很堅定。
“隻要你想。”徐汀雲說,唇邊的梨渦随之顯現。
雖然華松栩此刻聽不到,他還是想回答。至于……他另有計劃。
忽然,那睡顔不負方才的安靜,紅唇勾起了一個不明顯的弧度。
徐汀雲愣了下,還沒反應過來,便見那細密的睫毛顫了顫,而後緩緩睜了開來,眼底清明,毫無睡意。
“你、你你沒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