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媽的韋恩。"他嘟囔着,卻把外套拉鍊拉到最高,遮住了脖子上青紫的指痕。
傑森推開門時,鉸鍊發出刺耳的呻吟。屋内一片死寂,連老鼠窸窣的動靜都沒有。
"媽?"他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公寓裡撞出回音。
餐桌上還擺着半碗發黴的麥片,勺子歪斜地插在裡面,像塊簡陋的墓碑。傑森的手指擦過桌面——沒有溫度,隻有一層薄灰。
他踢開卧室門,床單淩亂地卷着,注射器滾落在地,針頭已經鏽了。衣櫃門大敞着,瑪麗娜那件褪色的紅外套不見了。
"......媽?"這次聲音發顫。
傑森的手指砸在鄰居的門闆上,指節很快泛紅破皮。每一聲悶響都像錘在他胸口,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靠!大半夜的找死啊?!"門猛地被拽開,醉醺醺的酒氣混着腐臭味撲面而來。鄰居通紅的眼睛瞪着他,嘴裡不幹不淨地咒罵着。
傑森沒躲,也沒還嘴。他死死盯着對方,聲音啞得不成調:"我媽呢?"
鄰居啐了一口,黃褐色的痰液濺在傑森鞋尖。"那瘋婆娘?"他咧開缺牙的嘴,笑得惡意滿滿,"前兩天高利貸的來要債,把她逼得跳窗跑了——鬼知道死哪個陰溝裡了!"
門被狠狠摔上,帶起的風撲滅了走廊裡最後一盞燈泡。
傑森站在黑暗裡,掌心黏糊糊的——不知是血還是汗。
傑森的肩膀猛地一顫,他回過頭,雨水順着發梢滴落,在臉上劃出蜿蜒的痕迹。阿爾弗雷德站在他身後,黑色大衣的衣擺被風吹得微微揚起,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平靜得像暴風雨後的海面。
沒有憐憫,沒有驚訝,甚至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隻是安靜地注視着他。
傑森的嘴唇動了動,喉嚨卻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個字也擠不出來。下一秒,他突然撲進阿爾弗雷德的懷裡,額頭抵在老管家的肩膀上,手指死死攥住對方的大衣布料,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浮木。
他沒有發出聲音,但阿爾弗雷德能感覺到溫熱的液體滲透進衣料,混着雨水,洇濕了一片。
老管家什麼也沒說,隻是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動作沉穩而堅定,像在安撫一隻受傷的幼獸。遠處,韋恩莊園的燈光穿透雨幕,安靜地亮着。
哥譚的夜雨将韋恩莊園的尖頂洗得發亮。傑森站在鐵藝大門外,水珠順着黑傘滴落,在石闆上砸出一個個深色的小坑。
三樓主卧的燈光像融化的蜂蜜,在雨幕中暈開溫暖的輪廓。傑森擡頭時,恰好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立在窗前——布魯斯穿着深藍色的睡袍,指間夾着半杯琥珀色的酒液。
他們的目光在雨夜中短暫相接。
下一秒,窗簾被猛地拉上,動作倉促得帶翻了床頭櫃上的相框。
玻璃碎裂的聲音被雨聲吞沒,但傑森還是看見布魯斯的身影在窗簾後停頓了兩秒——那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窗框,最終緩緩退入黑暗。
阿爾弗雷德舉着黑傘出現在門廊下,傘面上滾落的雨珠串成晶瑩的珠簾。
"陶德少爺,"老管家的聲音穿透雨幕,"您的房間準備了幹燥的衣物。"
傑森攥緊了口袋裡那枚偷來的蝙蝠镖,金屬棱角硌得掌心生疼。當他再次擡頭時,三樓的窗戶已經徹底暗了下去,仿佛從未亮過。
傑森坐在四柱床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絲絨被罩上的暗紋。阿爾弗雷德正把熱牛奶放在床頭櫃上,杯底與木質表面相觸,發出輕微的"嗒"一聲。
"你要休息了嗎?"傑森問得有些猶豫,嗓音裡還帶着雨夜的濕氣。
老管家直起身,灰藍的眼睛在壁燈下泛起溫和的漣漪。他整理袖口的動作優雅如常,但傑森敏銳地注意到他嘴角繃緊了一瞬。
"恐怕還不能,傑森少爺。"阿爾弗雷德的聲音像溫過的絲綢,卻帶着不容置疑的質地,"現在要去教育家裡最不聽話的那個孩子。"
他轉身時燕尾服後擺劃出利落的弧線,手杖點在橡木地闆上的聲響讓傑森縮了縮脖子——那聲音莫名讓他想起犯罪巷裡教父們執行家法前的動靜。
三樓突然傳來重物挪動的悶響,接着是醫療推車金屬輪子急促滾過走廊的聲音。
阿爾弗雷德端着銀質托盤站在主卧門前,指節叩門的力度比平時重了三分。推門時鉸鍊發出危險的吱呀聲——布魯斯正試圖把紅酒瓶藏進床頭櫃,手腕上的監護儀導線纏住了抽屜拉環。
"看來某位傷員,"老管家把"傷員"這個詞念得像法庭指控,"認為抗生素和單甯酸是絕妙配伍。"
消毒棉被他拍在醫療盤裡的聲響,讓布魯斯條件反射地繃緊了縫合線。
托盤被重重擱在床頭,震得玻璃杯裡的藥片簌簌跳動。
阿爾弗雷德拎起酒瓶的姿勢像拎着犯罪證物:"需要我提醒嗎?您上次傷口感染時,整整三天隻能靠流食維持——"突然壓低的聲音裡淬着冰。
布魯斯盯着自己手背上因輸液腫脹的血管,紗布下的傷口突然隐隐作痛。
當阿爾弗雷德抽出新的靜脈注射針頭時,他乖覺地自己卷起了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