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為何要給大公子？”譚理不是一個多嘴的人，但是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在他看來，這一對死士對于公子來說也很重要。
“我沒有這些不過是麻煩了些，但是哥哥在京城一旦事變，未必有自保的能力。”沈棕明顯不願意多說，對于他來說任何事都是權衡之後做出來的選擇。
但是大公子不知道的是，沈棕不同意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已經暗中支持三皇子，話語權向來掌握在武将手中，隻要能找到理由順位，這些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郭雪芙一大早便被沈母叫過去，面前端坐的夫人便是自己的婆婆，人人都是個清水美人，雪膚卻看出她平日裡養出來的雍容華貴。
“母親。”郭雪芙乖乖巧巧呼喚人。
“嗯，來了，快坐。”沈母把手裡的茶杯放下，下人很快便把茶給郭雪芙上了。
“今日找你來有事，你知道的，大郎一家都在京城，鞭長莫及，二郎又一直不成親，所以家裡的管家權還是在我手上，但是你父親又心痛我勞累，以往都是交給管家去打理，昨日經常的時候你也見過了，既然你已經進門了，也理應由你來代理，你覺得怎麼樣？”沈母溫溫柔柔講着話，最後還詢問郭雪芙的意見，雖然郭雪芙已經猜到婆婆好相處，但是這一切還是順利了點。
“母親身體可有事，我記得有個百年人參，待會我讓人給母親送來。”郭雪芙臉上擔心問道。
“那就謝謝雪芙了。”沈母手楞了一下，沒人察覺，她這個兒媳似乎比想象中更會做人。
“兒媳要是又不懂的盡管去問管家，當然也能來問我，雖然可能不盡詳細，但是我也會盡我所能。”沈母維持着淺淺的笑容，腦子卻不由自主出神，初夏始終是個隐患，可是早晨兒子已經把她納為妾，雖然昨夜還是在正房過的，但是沒有比她更清楚，她這個兒子是什麼樣的性格，隻怕到時候毀了她這個兒子。
“謝謝母親，母親可是不舒服？”從一進門雪芙就注意到她這個婆婆臉色有點白，雖然施加粉黛，卻也是神色不好，現在似乎還在出神。
“無礙，昨夜着了寒，沒什麼大事，你也去熟悉一下沈府吧，府裡的事務慢慢接過去。”沈母回過神，又覺得沒必要花那麼多精力在初夏身上，不過是一個奴婢罷了，她的兒子還怕留不住不成。
郭雪芙直至離開，回頭看了一樣，還是看到沈母坐在原地，身邊的婆婆是極為關系沈母的人，斟茶倒水極度妥帖。
沈府很大，一個院子又一個院子，穿過幾條回廊，郭雪膚覺得有點累了，便在池塘邊坐了下來，看地下成群的魚覓食，忽而來了興趣。
“春紅，拿點魚糧過來。”連那魚都是成雙成對的，憑什麼她不是，她才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沈家這樣做未免太過分，似乎什麼體面都給了她，但是這體面本來就是她應該有的。
“你看隻要給一點吃的，就成群湧了上來，搞不好還相互殘殺對吧，春紅。”郭雪芙沒有看她，盯着魚群不知道在想什麼，春紅本能覺得害怕，但是又不知道為什麼。
“的确是如此的。”春紅低着頭不敢看自家小姐。
“府裡的丫鬟還沒有來跪拜吧。”郭雪芙繼續說，她這個丫鬟跟了她十幾年，還是不懂看人的眼色。
“是，大概傍晚的時候就要來了。”郭雪芙整個人都充滿了戾氣，春紅見的日子不多，但是也懂得小姐生氣了。
“不用了，讓他們現在過來。”一把把魚餌撒下，徒留他們争奪。
初夏到的時候，院子裡整整齊齊站了幾排，挑了最後的位置站着。
“後面來的，上前來。”春紅喊了一聲，初夏知道她在說的是自己，便也大大方方往前面走，那個一步一步往自己走過來的女子，便是自己夫君的心上人，郭雪芙心裡冷笑，不過是一個無鹽女罷了。
“長得倒是好姿色，這是份錢，領了可要好好幹活。”春紅把幾個碎銀遞給她。
“謝謝二夫人。”屈膝行了一個标準的禮，郭雪芙從上到下打量這她，一個上位者當然能肆無忌憚打量下位者，而且也不會有人認為這是一件很沒有禮貌的事情。
除了初夏感受到身上的眼光，其他人隻是覺得氛圍壓抑，都在心裡猜測新婦會怎麼對付這個人。
“下去吧，好好做事。”郭雪芙又覺得無趣，不過是一個玩意，甚至能随意買賣的。
初夏當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隻是覺得松了一口氣，那怕她已經有意識鍛煉自己，但是在權貴面前，她的卑微無可遁形。
三朝回門，婚後的第三天，是郭雪芙回門的日子，沈夫人已經把要回去的禮準備好，看到禮單的那一瞬間，甚至有幾件沈家的傳家之寶，足夠看出沈家對郭家的重視，郭雪芙覺得無聊，把禮單丢在一邊，拿任性的動作不應該由她那種知書達理人能幹出來的，沈棕不由多看了一眼。
感受到沈棕的注視，雪芙不由挑起了挑眉頭，也是一個離經叛道的人怎麼也比規規矩矩的人更有吸引力，特别想沈棕這種十幾歲便去遊學的人。
這樣也好，她便沒有解釋。
郭府大開正門把他們迎了進去，今日一早下人們開始忙活，确保姑娘和姑爺順順利利回個門，郭鄭氏終于看到自己的寶貝女兒，這是女兒第一次離家那麼遠，也不知道怎麼樣。女婿站在女兒身邊，誰不說一聲郎才女貌呀。
“快點進來，别冷着了。郭鄭氏緊緊握着女兒的手，總感覺出去了兩天，這孩子又瘦了。
“嶽父嶽母。”沈棕拱手喊道。
用完午膳，郭雪芙随母親回房間說私房話，沈棕留在正廳和嶽父喝茶。
這個女婿他是極為滿意的，不隻是因為他是沈家實際的掌權人，很少有人知道他到底手握多少資産和人脈。
這次事情初夏一無所知，對于她來說，她終其一生隻能活着院子裡，再也沒有出去的可能，她以為已經做足了準備，但是心裡還是不可避免得難過。
“見過二公子。”有下人行禮的聲音，初夏還是沒有出息得心跳加速，大概從此至終，他都是那個沈棕，從那個把她救起來的那一刻，這足夠讓她原來他千萬次。
“今天不是回門嗎？怎麼那麼早就回來了。”初夏不解問道。
“你不想我那麼快回來嗎？”他設想過她會大吵大鬧，想過她一言不發對他，但是真的沒有想過她這樣反應，如此平常的詢問，似乎他們不曾發生什麼事情，他仍然是公子，而她仍然是時時陪着他身邊的人。
可是對于喜歡的人怎麼會不在意呢。
“你沒有什麼想問的嗎？”沈棕突然覺得煩悶 ，但是始終找不到發洩口。
“沒有，我一直在這裡，沒有發生什麼。怎麼了？”初夏大概是知道他為什麼煩悶的，大概一切超出他的掌控，别人可能不知道，他掌控欲有時候強到可怕，他平時隐藏得很好，或者是他能找到很多合理的理由。
“沒事，千秋院住得可習慣？”沈棕坐下喝茶，茶已經冷了，他真的很久很久沒有喝過冷茶了。
“還行，這裡很安靜，我很喜歡。”初夏沒有讓他下不了台，也沒有讓他的話掉下來。
“初夏，娶郭氏隻是權衡之計，我從來沒有碰過她。”沈棕并不願意他們之間有任何的隔閡，他已經很久沒有喝初夏好好說過話了。總感覺他們兩個不可避免越走越遠了。
“公子完全沒有必要和我說這些，我并無介意。”初夏并不是一個喜歡把自己想法強加給别人的人，喜歡了便喜歡了。不愛了便不愛了。
“你怎麼可以不介意？”沈棕的眼睛很紅，那怕他們并沒有說兩句話，但是這已經足夠惹怒他了，她怎麼可以做到不在意呢。
“公子是沈家主子，三妻四妾太正常了，我并無權力要求公子身邊隻有我。”初夏想了想給出了一個客觀的原因。
“那如果你有權力呢？”沈棕問道。
“那是那時候的事情，我不知道沒有發生的事情後面我到底是什麼态度，我從來不假設東西，你知道的，人有時候隻有那一瞬間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選擇。”初夏不明白沈棕到底在意什麼，娶妻子的是他，納妾的是他，大權在握的也是他，根本不可能存在什麼迫不得已，這一切不過是他自己權衡利弊後的選擇罷了。
“初夏，我沒有告訴過你嗎？不高興要說出來。”似乎這時候的沈棕有點醉了。
“公子。”初夏長了張嘴正想反駁，但是最後看着沈棕的模樣，還是及時收住了話，這時候的沈棕很明顯活在他認為的世界裡，他需要的是一個順着他話說下去的人，而不是一個和他争辯的人，如果這時候說下去，完全沒有意義。
“你成親我的确有點不高興，所以公子你打算怎麼補償我？”初夏行至沈棕身旁，伸手抱住他，他們相處的時間會越來越少，她想多抱抱他。
“你想要什麼？我一定會即我所能給你。”沈棕歪着頭靠着她懷裡，像個終于找到歸屬的孩子。
“嗯，我想想，那你先答應我三個條件吧，具體什麼我還沒有想好，但是一定是合理的，如果你覺得不合适，你也能拒絕。”初夏神色溫柔撫摸懷裡人的頭發。
“好，等一切塵埃落定，我們去江南看看好不好，那裡的煙雨是極好的。”兩人的氛圍很好，都把最柔軟的一部展現給對方。
郭雪芙對于府裡的事情上手很快，管家也不得不贊美她一句，是管家的小能手，更别說，她在人情世故上做得極好，上上下下服服帖帖的。
沈棕開始忙起來，黑雲壓城，百姓對這些事情感受是最深的，稅收又加了幾項，又許多人由于交不上稅遠走他鄉，這年不是豐年，街上乞讨的人變多了，初夏剛出門，就被乞丐盯上，丫鬟趕了幾次才趕走，下一波又來，看着原來熱鬧有序的街道變得混亂，才驚覺這世道一直沒有變，隻需要有變故，百姓活不下去的可能太大了。
本來想出門給沈棕買一個生辰禮物，倒沒有買成，沈棕的生辰快到了，以他近來的态度，但凡她表現出一點點的敷衍，沈棕就能糾纏幾個月，在她那裡他像突然變成小孩一樣。
千秋院沒有桃樹，卻被初夏種了滿院子牡丹和菊花，到傍晚的時候，初夏把菊花摘下來，打算曬幹做成菊花茶，剛剛忙完的時候，沈棕剛好回來，沈棕把水端着很平，一個半月睡初夏這裡，半月睡郭雪芙那裡，沈棕免了初夏每天去給雪芙晨時請安的活，兩人自稱雪芙成親以來也時井水不犯河水，郭雪芙似乎真的不在乎沈棕到底把誰放在心上，那怕一定程度上，沈棕已經把她的臉面踩到地上了。
郭雪芙把家打理得整整有條，裡裡外外沒有人能挑出毛病，甚至老管家也不得不稱贊一句。
“千秋院那位怎麼樣了？”當雪芙慢慢熟悉整個家事，也就有了底氣，如魚得水。
“聽聞公子昨夜也在那位身邊過的，半個月來沒有踏出過千秋院一步，沈夫人那邊也沒有動靜。”春紅知道自己夫人想問什麼，但是這一切都沒有如她所願。
“倒是寵着很，沈棕也會端水，要不是不知道他過來我這邊是什麼樣子的，倒是可以忍受。”郭雪芙嘲諷道，雖然她不是真的需要丈夫的寵愛，可是這樣下次千秋院那邊先懷孕了，到時候就有意思了。
“夫人可是要和沈夫人說？”春紅當然知道夫人不會說，但是她需要試探問一下。
“春紅，你跟我多久了？”郭雪芙戲虐看着身邊的人，以前不是沒有人喜歡猜測她的心思。
“十年。”春紅低下頭不敢再說。
“你不知道我的性格嗎？我向來喜歡直來直往，想辦法往千秋院埋麝香。”郭雪芙覺得很累，她雖然沒有過宅鬥的經驗，但是在母親身旁長大的，想不知道都不能。
“夫人，千秋院裡都是二公子的人。”春紅一說到這個，雪芙就反應過來了，要是除了二公子以外的人，還有機會插手，但是是他的人，就絕無可能。
“他倒是不知不覺保護得密不透風的，也不知道在防着誰。”郭雪芙冷笑了一聲。
“日子還長，夫人總有機會的。”春紅當自己沒有聽見，自從嫁進沈家以後，夫人便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郭雪芙笑笑，繼續倒弄她的茶葉。郭雪芙的琴棋書畫向來出色，她也堅信在未來的某一天一定會有大用。
當時那時候雪芙肯定沒有想到的是，知道她死去，她也沒有找到這個機會，沈棕把初夏保護得很好，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她。
初夏發現自己懷孕是在一個六月的午後，微風輕輕吹，她躺在涼椅上乘涼，吃着夏果，卻猛然發現她已經三個月沒有來月事了，而對酸酸甜甜的很感興趣，庶子不能在嫡子前頭出生，越想越心驚，久久不能平複，但是又不知道和誰訴說。
“夏姨娘，可是果子不好吃？”武舒對于這個被公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沒有什麼敬意，但是公子交待的任務是不容懈怠的，若是忽略了什麼，公子不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所以她必須抱着這位姨娘是處處順心的。但是她實在不會察言觀色，隻能盲猜。
“沒有，隻是覺得沒有吃過如此好吃的水果，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初夏看着武舒，這是一個在厮殺中長大的孩子，她一開始的時候不知道，有一次看見她飛檐走壁才驚覺，武舒是沈棕安排在她身邊，想來是來監督她的。隻是沈棕自己也沒有想到吧，他挑選中的人卻是最沒有心機的。
“嗯，那我讓公子送多一點過來。”武舒不疑有他，初夏安分，很少出院子，她也幹得輕松，有大把的時候習武。隻是有一次被她發現了，那一次主人也沒有懲罰她，現在她已經能光明正大地練功了。
初夏歪在椅子上，擡頭看武舒英姿飒爽的動作，這比美男子還有吸引力，屬于他們侍衛的世界又是怎麼樣子的呢，大概不是很美好的，但是初夏還是每一次為武舒所吸引。
看了不久，初夏便熬不住了，找了一個舒舒服服的地方沉沉睡去，就連武舒什麼時候送她回房的也不知道，當初夏醒來的時候也不覺得驚訝，這些事情已經發生了很多次了，日複一日的安逸，大概會真的養廢她的吧，隻是現在的她放棄思考這些。
“我打算上街上逛一下。”初夏剛醒來不久就跟武舒說。
“要不等公子回來一起，說不定公子會很高興。”武舒想了想，雖然說姨娘想出去随時可以出去，但是似乎公子并不想姨娘出門。
“公子還有一個時辰才下值，我去去便回來，不方便嗎？”初夏不解問道，這換做以前也是沒有的事情。
“方便的，我這就去準備。”武舒沒有多說，連忙告退。
初夏也不知道武舒要去準備什麼，等了一會武舒便回來了，初夏順手拿過一個幕簾便出門。
武舒跟着初夏很緊，初夏完全找不到機會去看看大夫，天氣極好的，空氣也清新很多，初夏帶着幕簾，人們看不見姑娘的臉，從身影直覺是個美女，紛紛回頭看初夏。
初夏心中說不上厭惡，隻是她清楚，百姓向來如此，不是難以教化，隻是條件不允許。
在街上轉了兩圈，武舒不懂姨娘在看什麼，按照姨娘平時的習慣，她肯定并不會出門，更不會在這個點出門，姨娘喜歡吃吃喝喝，吃完便睡覺，或者躺在院子的椅子上數星星，數落葉。
“那是夫人嗎？”初夏有點不确定，雖然她在婚禮的第二天就見過郭雪芙，但是她這個人對于不想記住的東西，向來忘得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