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屹甫見到蘇缇就閃躲開了,沒讓蘇缇發現。
他不想讓蘇缇看見他現在這副狼狽的樣子。
齊屹從街邊随便買了份炒面就往回走,路上回憶蘇缇擡起小臉兒讓祁周冕吹眼睛的模樣。
又乖又漂亮。
蘇缇跟了他很久,他都沒讓蘇缇剪頭發,祁周冕卻做到了。
齊屹說不出什麼滋味,他也沒什麼可說的,他自己都是一團亂麻,哪裡還顧及得上别人。
齊屹将将走到巷口,倏地頓住。
齊屹手指被裝滿炒面的塑料袋勒得生疼,可他不由得又攥緊了些。
“蘇缇,”齊屹張口,發現自己啞得厲害,“你怎麼在這裡?”
蘇缇左手同樣拎着一個紙盒,舉起右手晃了晃。
齊屹走上前,故作輕松打趣道:“怎麼打招呼跟招财貓一樣?”
“是來找我嗎?”齊屹走近怕臉上有髒污落進蘇缇眼底,擡起手,發現手指上黑色的油漬更重,隻好僵硬放下,“是沒錢吃飯了嗎?蘇缇。”
齊屹從身上翻了翻,隻找出五十,“我離校前給你的二百,你花完了是嗎?我這裡還有,你拿着吃飯。”
蘇缇沒接。
齊屹掠過蘇缇安靜漂亮的臉,心髒突然提起,壞念頭可怕地湧上頭,“蘇缇,學校裡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找齊屹的人都是有目的的。
齊屹自己也知道。
養父母找他是為了要個孩子。
齊翩翩找他是想要治病。
阮亦書找他是為了讓他教訓祁周冕。
胡鑫鑫找他是想要個真空的英雄夢。
蘇缇找他應該也是遇到了麻煩。
然而蘇缇說:“不是。”
齊屹這下就不知道蘇缇找他幹什麼了。
“蘇缇,”齊屹放緩聲音,怕吓到蘇缇似的,“出了什麼事,告訴我好嗎?”
蘇缇拉開書包拉鍊,低頭從夾層裡拿出兩張粉票子,“給你的。”
齊屹怔住,“什麼意思?蘇缇,你哪兒來的錢?”
是他給蘇缇的錢,蘇缇沒花?還是祁周冕讓蘇缇把錢還給他,跟他斷了聯系?
“梁老師給的。”齊屹很久沒來學校,蘇缇也很久沒見過他,今天見到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蘇缇就自己找過來了,“梁老師之前說,我把同學違紀的事情告訴他,他就會獎勵我錢。”
蘇缇說話還沒有到對答如流的地步,需要從頭捋,慢慢地繼續道:“這是我給你和胡鑫鑫告狀的錢。”
齊屹還是沒接,他沒覺得蘇缇做錯。
霸淩難道是什麼好事嗎?蘇缇将他們對祁周冕做的事完整複述給梁清賜有什麼不對嗎?
蘇缇沒事就好。
齊屹松了口氣,爽朗笑開,“梁老師給你,你就拿着,不用給我。”
蘇缇很堅持。
“蘇缇,是有人跟你說過什麼嗎?”齊屹耐心道:“你不要擔心我和胡鑫鑫記恨你,這是完全沒有的事,你不需要用任何東西補償我們。”
蘇缇是個小頑固,齊屹拿他沒辦法。
齊屹不自在地在衣服下擺蹭了蹭修車留下的污痕,拿過蘇缇指尖捏着的兩張鈔票,重新放進蘇缇書包。
齊屹問:“跟着祁周冕好不好?他有沒有欺負你?”
祁周冕無辜,他當然知道。
然而有些事不是他想不做就可以不做的。
他唯一的善心就是告訴祁周冕指使他的人是誰,再多就沒有了。
他最初就不想讓蘇缇牽扯進來,蘇缇安靜到他的世界隻有他一個人,簡簡單單、幹幹淨淨。
祁周冕應該報複不到沒做壞事的蘇缇頭上,何況蘇缇還幫了祁周冕,齊屹沒那麼擔心。
蘇缇點點頭,軟眸在夜色下清潤明亮,“我要跟着祁周冕考大學。”
齊屹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可他有時候也會在想為什麼會是他,為什麼被迫走上這條路的人是他。
但這是無解的。
被扔在孤兒院,被領養,被塞給一個體弱多病的妹妹。
為了錢,舍棄自尊、舍棄人格、舍棄他觸手可及的光明。
或許蘇缇還可以挽救,即便他跟着自己這個混混,但是蘇缇沒有累贅,要的也很少,他不貪心所以隻要有人拉他一把,他就能非常容易走上正确的道路。
齊屹聽得出蘇缇語氣的高興。
這也是齊屹給蘇缇考慮的未來。
他沒做到的事,祁周冕做得總是很輕易。
齊屹說:“挺好的。”
蘇缇跟他不一樣。
每過一天,蘇缇就學一點,改變一點。
就好像這麼笨拙的蘇缇,令人不可思議,他始終掌握着自己人生的舵輪。
比如蘇缇砸玻璃,比如蘇缇同梁清賜講清他們對祁周冕做的事,比如蘇缇想要考大學,比如蘇缇現在非要把從他身上賺的錢還給他。
他從來不想後果,因此不會退縮。
齊屹想的一直都沒錯,蘇缇隻是缺少一個能夠正确帶領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