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禮也這樣問了出來。
“蘇大家與我同為女子。若論如何以女子身份,在這天啟城裡的詭谲風波中周旋停留,甚至是進退自由,便隻有身為教坊司主人的蘇大家。”
“你這丫頭!”蘇禮幽幽歎了一口氣。
“若不是你說,我都不知道我能教給你這些東西。”
在蘇長安提出要拜師之前,她此生都沒有動過收徒的念頭。蘇禮抿了抿唇,目光深處卻好似有什麼東西微微變得灼熱。
蘇禮短促的笑了一聲。
蘇長安更恭敬的低了幾分頭,遇見蘇禮是意料之外的機會,遇見蘇禮想要為古先生探聽她的意思更是意料之外的機遇。
她能感覺到自己被上下打量着。而這目光并不讓人覺得不舒服。
葉鼎之在蘇長安說出她想拜蘇禮為師的時候就驚了。他更加不敢冒犯的垂手在一旁,在心裡滿滿消化這件事情。不過他作為旁觀者來看,蘇禮……太過柔弱的女子,到底能教給蘇長安什麼呢?
隻見蘇長安等了片刻,忽然動了。蘇長安垂眸上前捧了一盞桌上的茶水。
彎腰。
“蘇大家。也許蘇大家并不知道自己擁有這份力量。但是旁觀者清。我覓師之标準,唯傳道授業解惑爾。而蘇長安最想要學到的東西,便隻有蘇大家可以教我。”
“若蘇大家并無不願,敢請師父收我為徒。”
一時閣内寂靜無聲。
撲通、撲通……
在蘇長安心跳的有些快的時候,手中茶盞穩穩被人接下了。
身前出現了一片纖細的陰影。
蘇禮到底也是跟李先生、古先生一個時代的人了。小輩面前,能被弄的手足無措的次數也是罕見的。
短短幾秒,她便有了一個快速的心裡路程轉變。
隻聽蘇禮輕輕歎息了一聲,一手端着茶盞,一手摸了摸蘇長安的發絲。
“你這丫頭。心思誠意如此之重,我又怎麼能不好好接着呢?你若當真願意信我,我也願教你。”
“隻是——”
蘇禮溫柔的話音陡然一轉,她語氣頓然嚴肅三分,回身坐下,一擡眼,像是驟然涵蓋了一整片的光明與黑暗。
“蘇長安。你在拜師之前可想過我站的位置是一個什麼樣的位置?”
蘇長安答:“黑白交織。”
蘇禮再問:“蘇長安,那你自己想站一個什麼位置?”
蘇長安第一次擡眸:“我心裡有一座城,無劍城。我想要站到一個高位上,不光沐浴光明,同樣也需要掌控黑暗。”
蘇禮好像并不意外,三問:“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想要拜我為師的?”
蘇長安淺淺吐出了一口氣:“是從第一次接暖閣之地暫歇,與蘇大家短暫交談之後。”
蘇長安并沒有完全說完,但是蘇禮已經在這時打斷了她,隻是坐在凳子上的蘇大家顯然眼前亮起了。她擡起手,眼中含了幾分笑意,吩咐了一句:“跪下吧。”
茶盞被重新放到了蘇長安手裡。
蘇長安心頭一喜,微微晃了一下直起身子,眨了眨眼。
她深吸一口氣,屈膝跪下,手中依舊穩穩捧着茶盞。笑容從嘴角劃出,睫毛輕閃下帶着難得純粹開懷的星星。
“我想聽聽你的理由。說的好了,準你奉茶。”
蘇長安心裡炸了個煙花,她有這個想法開始,便是在找上蘇禮後發生的短短的幾次交談,從交談中讓蘇長安知道了蘇禮對于天啟百官世家,上四路,下五路的令人驚訝的掌控能力。當然最重要的一是蘇禮的女子身份與她境況更近,二是她的溫柔性子而不缺手段,第三則是她與李先生和古先生同時交好,但身份地位隐藏的滴水不漏。
蘇長安跪着奉茶,一五一十的把這些想法條理清楚的說了出來。
“拜世人都知道的強者有什麼意思?拜了世人都不知道的強者,那才是厲害!”
最後蘇長安俏皮的這麼說道。
蘇禮噗嗤一聲笑出來,打趣道:“當是伯樂相千裡馬啊?”蘇禮長袖半掩,端着茶盞一飲而盡。
“從此以後,我蘇禮便是你師父了。你我都姓蘇,也是本有緣分。你想學的,我會盡力教給你。但你不想學的,也許有些還需要強迫你學一下。醜話我提前說在前頭。”
蘇長安喜不自勝,笑着颔首:“這是自然。聽師父的。”
“既然叫了師父,再給我嗑三個頭吧。從你這兒開始,就是開山大弟子啦!”
蘇長安乖巧的磕了三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