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退散。
化作一場秋雨,飄然落下。
客棧中的蘇暮雨忽然眼前一亮,手邊長劍輕輕振動起來,一股劍意仿佛忽然從心中蘊藏生出。
雨落之後,蘇暮雨緩緩閉上了眼睛,有所領悟。
衆人揚頭,李先生已經不見,那四個奏曲的紫衣人也已經不在,劍仙雨生魔也已經不見來。
雨落紛紛,雷夢殺從夢中驚醒過來,仰起頭,喃喃道:“這屋頂怎麼沒了?”
百裡東君看得一頭霧水:“這就打完了?”
姬若風收起了紙筆,轉身打算離開。
“姬若風,剛才……是誰赢了?”百裡東君問道。
“你沒看清嗎?”姬若風問道。
百裡東君愣了愣:“你看清了?”
姬若風縱身躍出:“那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那藏在暗處觀戰的幾十人也紛紛離去,神色間也不免有些遺憾,這場對決結束的才過猝不及防,那最後一劍,究竟是如何,他們也都并沒有看清。
蘇昌河扭過頭去看那明顯有所領悟的蘇暮雨,等人再次睜開眼睛之後,戳了戳人。
“最後一劍?你看清了!”
蘇暮雨愣了一下,先輕輕吐出一口氣:“沒有。”
蘇昌河這就感覺有些抓心撓肝了:“不是。沒看清你就好像一副頓悟的樣子了?”
蘇暮雨搖搖頭:“為什麼一定要看清了才能有所頓悟呢?”
他擡眼看向外面落雨,竟是難得微微一笑。笑得極其輕微,但是的确是笑了的。他起身下樓,撐開了手中那把随身攜帶的油紙傘。
秋雨飄落中,仿佛随着他走出客棧後又紛紛下大了些。
蘇昌河在他背後贊道:“真是妖孽啊!”
客棧上方的諸葛雲将一切都盡收眼底,手中轉着一根新玉笛。手指輕點。
“一場秋雨一場寒。這雨不太一般。”
他回頭來看向王一行和邀月,慵懶輕笑道,
“我們三個客居學堂之人,能看到這場對決也不錯了。天啟城是個好地方,我打算再留一段時間。二位呢?”
姬若風離去的時候,打開了自己的簿子,簿子上的最後一刻畫着李先生持劍飛入雲霄,可下一張卻是空白的。
“果然是天下第一啊……”
在附近不遠處街口的一個角落裡,一把傘忽然打開了。
傘面上畫着一隻張牙舞爪的惡龍。
隻不過撐傘的是學堂李先生。
他微微垂首,看着坐在地上臉色煞白的雨生魔,歎了口氣:“早就說過,魔仙劍一不小心就會反噬劍主,怎麼這麼多年依然不肯放下呢?赢我就這麼重要?你其實隻要回去好好修養,鍛煉身體,再過幾年,我也就老死了。你再争天下第一,豈不是容易了很多。”
雨生魔苦笑:“誰都不知道你活了多少歲,我怕是等不到那一天。”
李先生擡頭望着那落雨,笑了笑:“放心吧,那一天不久了。”
雨生魔從地上站了起來,從李先生手中拿過了自己的傘:“其實我也知道我依然不是先生的對手,但是我聽聞我那弟子來了天啟城,我知道他的身世,怕他在天啟城會被為難。”
“你且離去。他啊,現在還沒遇到什麼危險,我自然會讓你徒弟安然無恙地回去。”李先生笑了笑,“有我的承諾,夠不夠。”
雨生魔神色陰冷:“我看不透先生。”
“看不透就對了,我是天下第一,哪是那麼容易被看透的。”李先生在傘下輕輕一抖袖子,“但你再不走,我就不留你顔面了。當着衆人打你一頓怎麼樣?”
雨生魔望着李先生的身影,沉默不語。
“放心吧。葉鼎之是天縱之才,不會折在這天啟城。”李先生準備轉身離去了,緩緩說道。
“你這輩子是不可能打過我了,好好培養你這個徒弟吧。以後你的徒弟打赢了我,也算你赢。”
卻見街口雨簾中巧合的停住了一個撐着油紙傘的俊秀男子。
男子一身青衣,猶豫了一下,輕輕擡起傘,露出一張年輕的臉來。像是沒想到竟然能遇見剛剛還在打鬥的兩個人,自覺應避開,卻想到什麼還是緩步走來。
“劍仙前輩。李先生。”蘇暮雨行至,微微颔首。
他看向雨生魔:“前輩是葉鼎之的師父雨生魔?”
“是。”雨生魔看清面前這青年,眼前忍不住一亮。
蘇暮雨再轉頭看向同一把傘下的李先生:“您是蘇長安拜師的李先生?”
“是。你是?”李先生挑了挑眉。
天生劍體啊!
李先生似乎想到了什麼,“是了。聽說江湖上出了兩個非常厲害的殺手,一個送葬師,一個執傘鬼。而執傘鬼已經當上了暗河的傀。你是暗河的傀?”
蘇暮雨恭敬垂首:“我是蘇長安的哥哥。這與暗河沒有關系。”
頓了頓,他補充了一句,“我也見過用了不動明王功的葉鼎之。不過那時候他還不叫這個名字,他叫葉小凡。”
雨生魔神色放松了幾分:“我那徒弟的确是換過不少名字的。”
蘇暮雨微微擡頭,鄭重問向李先生:“恕小子冒昧,我妹妹長安與葉鼎之來天啟參加學堂大考,如今李先生為何會收下長安?”
“沒想到我收的另一個小徒弟,竟然還有你這麼個哥哥!啧啧。”李先生驚訝咋舌道。
“你見到我們這兩個人,就是問這件事?”
蘇暮雨點了點頭:“這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雨生魔一路而來,路上聽見他徒弟的事情也一直伴随着蘇長安這個名字。他也不急着走了,抱了手臂,有些意味深長的看向面前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