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道長,華宗客座長老,于丁酉年壬子月癸已日,返真元。”
“戒嗔禅師,華宗客座長老,于丁酉年壬子月癸已日,謝塵緣。”
“驚柏散修,華宗客座長老,于丁酉年壬子月癸已日,歸仙山。”
丁酉年壬子月癸已日,正是極境洞開三月之後,也是精銳勢力深入腹地,伏擊蛟龍之時。
“華宗弟子淩栾敬上。”
淩栾敬完香,又額外點燃一根,對着驚柏散修的畫像拜了拜。
這位婦人……阿也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不等想明白,見淩栾退後,她便上前。
“你尚未擇師,不必拜。”淩栾制止她,又對華谏搖頭,“你年初及冠,也不必拜。”
“那這幅空白的畫像是……”阿也問。
淩栾回答,“芳長老。當年師父親自前往陰山,帶回了重傷昏迷的芳長老。”
石磊當年也去了陰山?阿也心道,難怪會出手贈丹。
“當年華宗遇險,承蒙雲間派師祖搭救,芳長老和我師父才得以幸存。”淩栾轉向雲歡,颔首道,“雲間派的各位……在那邊。”
西側牆壁的前兩行畫像,清一色的女子或少女,美目盼兮,巧笑嫣然。畫像前供桌幹淨整潔,顯然常有人打理。
“多謝師姐替我們照料。”雲歡深深鞠躬,被淩栾一把扶起。
“不必客氣。”淩栾低聲道,“若不是師祖舍命斬蛟,我們也活不到如今。”
雲歡瞻仰那些笑意盈盈的面容,有的甚至比自己還小一些。明明是該像自己一樣四處玩樂不知憂愁的年紀,卻葬在這冰天雪地裡。
一把擦去眼淚,雲歡掏出剩下的兩盒點心,啟了蓋,恭敬地放在桌上,哽咽道,“恕小輩不敬,以此供奉先輩。”
畫像上的人溫和地注視着後來者。
青煙袅袅,卷起點心的甜香,送往時光長河的彼岸。這裡雖是舊址的祭堂,卻是新址的長生殿,紀念逝者的無上榮光。
暗門旋轉,四人再度回到石洞中。
察覺氣氛低沉,淩栾走到桌前,揭開酒盅,利落地斟滿一杯,高高舉起,盡數灑在地面,以祭先輩。
酒香濃烈,她沉聲道,“接下來我要講的,事關各位生死。”
等到了,所謂華重樓的安排。阿也擡眼。
“元核現世後,我們一路追蹤至陰山腹地,除卻卓清歌的發钗,還發現了剛蛻下的蛟鱗殘片。”
“當年師祖斬蛟後,極境瀕臨崩潰,大家迅速撤離,沒來得及确認蛟龍之死。”
“然,即便不死,也半殘了。”淩栾目光灼灼,“但元核現世,說明極境正孕育新的元脈。若蛟龍借此複蘇,又将是一場浩劫。”
“于是長老們費盡心血,終于探明元脈位置。我們需得在十日之内,破壞元脈。”淩栾以手作刀,利落地斬下。
“就我們幾個?”華谏挑眉。
“足夠了。新生元脈十分脆弱,加上極境結界尚不穩固。若是師父他們前來,反而打草驚蛇。若是出現意外,我們還有後手。”
聽起來像是必勝之局,雖然完全沒提怎麼對付蛟龍。阿也腹诽,華重樓的安排就這麼簡單?萬一出了岔子,他就不怕白發人送黑發人?
“什麼後手?”話一出口,雲歡察覺自己身份尴尬,連忙擺手,“我沒有其它意思。”
“師父說過,不到萬不得已,不能采取後手,因此我也不知是什麼。”淩栾坦誠道。
她斟滿一杯,一口飲盡了。酒液沾濕她的唇瓣,如夜中伶花綴露,驚心動魄的瑰麗。
“現在退出還來得及。等喝下這杯酒,即如調弦拉弓,不得不發了。”
“淩大小姐還是和以前一樣不講道理。”華谏率先打破沉默,收起折扇,倒滿一杯。
“還是和以前一樣挑剔。”淩栾回敬他一句,瞧出雲歡意動,正要邀杯,又遲疑地收回。
“我也要!”雲歡快步上前,拿起酒壇,又回頭看向阿也,“小烨你……”
就算是蛟龍,也不能妨礙她修魂補魄。阿也聳聳肩,走上前,接過雲歡遞來的酒。
四人高舉杯盞,在半空碰響,聲音清脆,在石洞中久久回蕩。
“吱呀——”
身側的人忽然一動,翻身坐起。影子被留夜的燭火投映在石壁上,飄忽如鬼魅。
雲歡迷迷糊糊地睜眼,“唔……怎麼了?”
“我感覺……”
燭火熄滅了,低啞的聲音融進無邊黑暗。不知何時刮起大風,洞外傳來嗚嗚聲,仿佛無家可歸的回魂在墳頭哭号。
烏雲之中,一輪新月正在緩緩升起。
月離于畢,俾滂沱矣。
“極境……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