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到四方錐塔的壁畫,阿也盯着塔尖的孔洞,一模一樣的大小,隻是更加古老。
“小姐?”領頭者拎起一對黑色的金屬環,用清脆的碰撞聲喚回她的注意。
“我這點實力,就不用了吧。”阿也打着哈哈後退。
“在下不想動粗。”領頭者無奈道,卻語帶笑意,“然而小姐着實令人驚喜,帶着傷患還能斬殺在下的十二位下屬,不得不防。”
“若小姐不願,那在下隻能賞給這些姑娘們了。”他側移一步,露出身後鐵籠。
數十少女擠在四方錐型的鐵籠中,互相抱團取暖,看向阿也的眼神,像是羔羊捱在一起艱難過冬,期盼着春天的到來。
阿也一眼瞧見鼻青臉腫的琅矜,看樣子她把消息都散播出去了。
領頭者補充道:“此物性寒,不知姑娘們能不能受得住。”
僞君子。阿也伸出手,假笑道:“教主言重了。”
“在下并非教主,不過是閑人一個。”領頭人解開金屬環,輕輕搭在她腕上,“小姐若不嫌棄,喚在下一聲公子閑便是。”
“啪嗒。”
金屬環合上,絲絲黑氣逸出,鑽進皮肉,針紮般的疼痛讓阿也下意識一縮。
下一瞬,厚重的大氅蓋上肩頭。領口松軟的毛裘貼上臉側,阿也聞到清冽的氣息,仿佛輕風捎來遠山雪的味道。
“原來小姐身體虛弱,禁不得寒氣。”公子閑拱手,“是在下失策,小姐有需求盡管提。”
黑氣進入丹田,鬧個不停。阿也玩笑道:“那公子不如替我解了這環?”
她擡起手腕,金屬環随之旋轉,照見自己發紫的嘴唇。
公子閑歎了口氣,屏退黑影和下屬。
阿也立即警惕,盯緊他的動作,糾結是現在撕破臉還是等套點東西出來再說。
“咔。”清脆的一聲響。
金屬環自行解開,化作一縷黑氣,被他盡數收入袖中。公子閑溫和一笑:“小姐所求,在下自當竭盡所能。”
元力化形?這人的實力甚至在華重樓之上。阿也忍住驚異,不露異色,“多謝公子。”
先哄他說些有用的,再找個時機逃跑。她心想,學雲歡的樣子可憐巴巴道:“公子,我餓了。”
人在進食時最放松,也最易套話。
公子閑揮袖,黑影盡數而出,俯身聽令。他道,“去,為小姐備席。”
備……席?
坐在長桌盡頭,阿也被琳琅滿目的菜肴晃花了眼,從沒想過在這深山老林裡還能吃上堪比華宗年節的盛宴。
“小姐請慢用。”公子閑替她布箸。
阿也謙讓道:“公子為主,我為客,自然是公子先請。”以免他下毒。
“失禮。”公子閑先動筷,阿也跟在後面夾菜,金橘酸甜肉、珍珠雙色丸、豉汁鲟龍魚……
這人口味和她相近,喜歡色彩鮮亮和口味豐富的。吃得心滿意足,阿也吹捧道:“公子眼光甚好。”
公子閑咽下食物,擱置木箸,執帕拭去唇邊油漬,方道:“不過是些吃食罷了。”
這一舉一動……倒是頗有教養。阿也心想,能在這等年紀有如此實力,她卻從未聽說過這号人物。
“若小姐歡喜,不如留在此處,在下定每日奉上新鮮吃食。”公子閑撫掌,“若有其他需要,一并提來便是。”
阿也放慢咀嚼的速度,緩緩咽下,“卓小姐她……怎麼樣了?”她沒有在鐵籠中見到卓清歌,不知是否移去别處。
“若小姐肯留下,她自然無礙。”見她停著,公子閑關切道,“這道菜不合胃口?”
阿也搖頭,“沒有。”就是被你惡心到了,她轉念一想,還沒到撕破臉的時候,于是從戒中拿出點心盒,擺在桌上,打算試探他對自己的信任。
察覺他的目光在花糕上停留太久,阿也試探道:“公子可要嘗一嘗?”說罷,推出木盒。
“這是……也桃?”公子閑輕聲問,語氣令人捉摸不透。
阿也當他不喜歡,趕緊收回木盒,“恕小女無心之過。”
“慢用。”公子閑微微颔首,認真看着阿也拿起糕點,送進口中,仿佛在研究什麼奇珍異寶,盯起她一身雞皮疙瘩。
阿也囫囵吞棗地吃完,“多謝公子款待。”
“将這些撤下。”公子閑招來一道黑影。
“等等!”阿也趕忙道,“這些菜肴做來不易,倒了實屬可惜,不知公子能否賞給那些姑娘們?”吃飽了才好跑路。
“如此甚好。”公子閑微微颔首,“以小姐的名義帶去施善。”
黑影應聲分裂,一為二,二為四,眨眼間分出十六隻。每一隻都乖乖舉起素白瓷盤頂在頭上,列隊飄出暗門。
阿也眯起眼,瞧出黑影并非元力所化,而是由他袖中黑氣變來,正如那對黑色的金屬環。
這種操縱方式就像是……她手中火焰。
“小姐似有話想說?”
阿也一個激靈,“沒有。”
“那在下有話想與小姐說。”公子閑溫聲道,“小姐來此,所為何事?”
“求财。”阿也眼也不眨,不忘自己瞎編的貧寒身世。
“小姐穿着簡樸,衣料卻是上乘,想來家中不缺錢财才是。”公子閑含笑道,“若小姐着實愛财,還請開價,在下盡量滿足。”
“公子想讓我留下?”阿也轉守為攻,“可我……不想變成卓小姐那樣。”
“小姐與她不一樣的。”公子閑輕輕搖頭,眼神卻幽深,仿佛要望進她的靈魂。
拒絕公子閑同榻的邀請,阿也回到鐵籠中,目送黑衣人扣上銅鎖後離去,那句“卓姑娘不過是小姐的替代品罷了”仍在腦子裡揮之不去。
“華姑娘?”
阿也回神,驚訝馭菱居然主動來找她,“什麼事?”
馭菱下跪,咚咚磕了幾個響頭。
她擡起頭,血流過額頭,淌進執拗的眼裡,“此前是我有私心,隐瞞了姑娘。姑娘有怨氣,盡管撒在我身上,與旁人無關,但求姑娘救救我家小姐。”
“不必介懷。”阿也托住她,“卓清歌在哪?”她直覺公子閑并不在意蛟龍或元脈,而是另有所圖,但要揭曉他真正的目的,得先從卓清歌入手。
“她被押入密室……”
馭菱說到一半,被一陣急促的咳嗽打斷。她連忙折身去照顧地上有氣無力的琅矜。
阿也搭了把手,同馭菱合力将人扶起,摸到後者手腕上道道傷疤,骨節凸起,僅兩指可圍,不由皺眉,“怎麼弄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