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安靜了幾分鐘,郴銘起身走向門邊。
聽到關門聲,褚知和把頭蒙進被子裡,很快,被刻意壓低的哭聲響起。
就算郴銘說的話有一定道理,隻要他不碰海水,外形就還是人,但褚知和還是很難接受這些異變。
他的兩條腿會變成一根黑色的觸手,指縫間長蹼……
十分鐘後,褚知和的情緒仍無法穩定下來,他坐起來找到手機,給付承川發消息說要請幾天假。
眼睛哭得脹痛,褚知和知道哭不能解決問題,但還是忍不住地掉眼淚。
醫院他是不會去的,因為八成會被留下做研究,那他哪還有别的辦法解決眼前的困境?
絕望籠罩着褚知和,他以為自己會難以入眠,但沒想到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翌日,等褚知和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是郴銘把他叫醒的,讓他去洗漱,洗漱完吃早飯。
褚知和的眼睛腫了,不用想也會腫,他嘗試了一下,發現有點睜不開。
郴銘早早定了餐,現在已經涼透了,他用微波爐加熱爐幾分鐘,端進卧室後發現褚知和還在床上躺着。
“阿和,快起來吃點東西。”
發生這種事,褚知和哪有進食的心情?
他剛想說“吃不下”,食物的香氣就鑽進了他的鼻子裡。
好像有點餓了,下一秒,褚知和就從床上爬了起來,昨天晚飯吃得不多,又哭了這麼久,他突然變得好餓。
胃是情緒器官,他這麼傷心,進食欲望不應該這麼強烈,但他偏偏就十分急切地想吃飯。
早餐是燒賣和香菇豬肉餡的叉燒包,還有一碗魚片粥。
郴銘看着他的眼睛,問:“又哭了?”
褚知和擡手揉了揉,“……沒有。”
出了這種事,褚知和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吃得下飯的,他一邊疑惑,一邊大快朵頤,整個人十分割裂。
等不快不慢地吃完兩個燒賣、四個叉燒包,粥也下肚後,褚知和站起來,走到床邊躺下。
郴銘跟過去剛要開解他,就聽床上的人說:“可以别說話嗎?”
郴銘隻得把嘴閉上。
褚知和一句話也不說,他不說也不讓郴銘說,躺到該吃午飯時就起來,吃完接着躺。
到了傍晚,褚知和突然從床上坐起來,郴銘就坐在床頭上,脫口而出:“飯還沒到。”
白天褚知和沒再哭了,但眼睛還是腫得厲害,他的眼睛本來就大,一腫起來眼部占比就更大,但偏偏隻能睜到原來的一半。
郴銘被他直勾勾盯了一會,沒忍住笑了出來。
褚知和抿着嘴,也沒忍住,撲上去打了他兩下。
“我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一年前,”郴銘又開始扯謊了,“潛水時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啪——
郴銘胸膛上挨了一巴掌,他壓了壓嘴角。
“一年前?那既然一碰海水就會長觸手,我之後為什麼還要潛水?”
撒謊會上瘾,尤其是在這種隻要郴銘動動嘴皮子,就能和褚知和一直恩愛下去的情況下,“那時你幾乎變成原始人了,不講話也什麼都不記得,摸海葵不是做夢,你是真的下手摸了,手一直腫也要摸。”
“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恢複了記憶,但隻記得大三暑假之前的事……”
褚知和低着頭沉默,半響才出聲問:“……你不怕我嗎?”
“怎麼會,不管阿和變成什麼樣我都喜歡。”
褚知和覺得自己應該開心,因為唯一一根救命稻草願意讓他抓,畢竟他能依靠的隻有郴銘。
郴銘把他抱起來,他跨坐在郴銘大腿上,下巴墊在肩頭。
一隻大手輕輕撫摸他的背部,褚知和覺得這個姿勢很奇怪和别扭,但又莫名地會有一種安全感。
“昨天晚上,我夢見你兇我了,說要把我扔到海裡……”
“這隻是個夢,我從來沒這樣做過對不對?”郴銘說。
“可是很真實,和摸海葵一樣真實。”褚知和靠在郴銘懷裡,摟着他的脖子,用指腹輕輕劃過他的喉結。
“沒有的事,”郴銘一把捉住褚知和的手指,“别弄了,很癢。”
“隻是癢嗎?”
郴銘低下頭,和褚知和的那雙充滿喜感的眼睛對視,“誰教你這麼說話?”
褚知和忽然擡手在他嘴唇上拍了拍,“直接說做不做吧?”
“等我買來東西……”
“不要浪費錢了,你都不戴,上次買的一盒都沒用完。”
兩人上班會穿襯衫打領帶,幹洗完的衣服和領帶今天就送來了。
領帶是黑色真絲的,褚知和蒙在眼上,美名其曰不想讓郴銘笑場,郴銘解釋說他的眼睛很可愛,不是在笑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