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間,她竟将手伸向那副面具,仿佛有股無形的力在推着她上前,想要窺見那銀湖之下的奧秘……
“公主。”元紹景後退半步,避開了她的手。
曲湘月怔了怔,有些失神,手指還停在半空。
蓦地腦袋一下子清醒過來,意識到這行為确是不妥,便悻悻地收回手,神色有些慌亂,問道:“傷還疼嗎?”
“不疼。”他聲音有些喑啞。
曲湘月努努嘴,這麼重的傷怎會不疼。
“我已經差人去喊醫官了,過會兒會有人來給你處理傷口,到時我讓他們開兩幅好藥,你記得用。若是需要煎藥,待會兒去同後廚說下便好。”她想了想,又補充了句,“就說是我說的。不要怕,沒人敢為難你。”
聞言,元紹景一向平靜如死水的眸子中劃過一道異色,心尖似有什麼在攢動。
他眼睛亮了下,微微擡眸看向曲湘月,隐隐期待着能從她身上看出哪怕半點與言語相當的關切神情來。
卻見她隻是悠閑地晃着腳,靈動柔媚的眸子也并未看向自己,而是望向窗外。
窗外空無一物,隻有幾隻小雀飛過。
她根本就不走心。
元紹景咬咬牙,強壓下心尖那點異樣。
也是,短短幾日相處,他本就很難将曲湘月與一個善解人意的形象聯系在一起,就算她今日确是為自己出了頭,讓他第一次受到維護,說出的話似乎也在表達對自己的關切,但她興許隻是在演、在試探。
他甯可相信她是别有用心,也絕不相信這就是所謂的關心。
像他這樣的人,有什麼是值得她真心在意的呢。
曲湘月定了定神,輕輕擺動的雙腳仍體現出她内心的慌亂。
這是她第一次用心同人囑咐這麼多,沒想到話說出口時竟還有些難為情,于是下意識就撇開了視線。
她很期待元紹景的反應,談不上知恩圖報吧,但怎麼不得狠狠感動一番,結果她左等右等,隻等到了他的疏離與冷漠。
“今日多謝公主庇護,但我福薄命輕,擔不起這厚待,日後還請公主莫要費心。”
“你!”
這人真是不知好歹!
她長到這麼大可從未對其他人這般關心過,今日她能想到的她都做了,可卻換來句這樣的話,真是一番好心喂了狗!
喂了狗……
啧,可不就是喂了狗嗎。
曲湘月癟了癟嘴,總覺得像是吃了一記悶虧,腦中突然閃過欣妃那隻哈巴狗的模樣。
她今兒可算是領教過了,狗子長得倒是憨厚可愛,蜷在欣妃懷中也是委屈巴巴的,可一旦有人接近半步,它便會立馬呲出尖牙,喉嚨裡呼噜呼噜的,完全的戒備狀态,最後在欣妃的安撫中慢慢緩和、平靜下來。
欣妃讓她别介意,說一開始它也是這樣對自己的。受過傷的小狗防備心重,不能強求在短短幾次接觸中就産生改變,該是在細水長流中讓它感受到你的真心才行。
好好好。
曲湘月深吸一口氣,勸自己冷靜。
不就是耐心點兒對它好嗎,她又不是不會。
她重新看向元紹景,見他側着臉,嘴唇抿的死緊,面具下的眼神似乎還有些破碎,倒像是給他委屈的不行。
曲湘月無奈地揉揉額角,内心反複掙紮,直到瞥見他正欲取下腕上那枚金镯——那是她親手給他戴上的箍。
隻歎:元紹景,你千萬别讓我賭錯。
随後她起身走至他跟前,一手按住他手腕,另隻纖細的手指強勢地勾過他下巴,讓他直面自己。
漆黑的眸中滿是驚詫。
她朱唇輕啟,語氣堅定:
“元紹景,你記住,你是我曲湘月的人,就擔得起這厚待!”
*
自曲湘月為他出過頭後,元紹景的日子就好過了不少。
再沒有些莫名其妙的人來對他使小絆子了不說,先前總是将粗活累活分給他的那幫小厮們也都老實了不少,畢竟這是公主第一個出言護住的人,他們惹不起。
托她的福,元紹景好好休養了幾日。
除了用名貴藥材堆出的藥方外,醫官還給他開了些祛疤的外用藥。可傷痕長在背上,他自己處理起來本就困難,又礙于無人幫忙,于是他索性就不塗了。
況且隻要一摸上那些傷,他便會不可抑制地想起曲湘月的手指在身上撫弄過的感覺——酥酥麻麻的很是爽快。
這讓他束手無策。
*
年節将至,城中很是熱鬧,公主府也張燈結彩,到處洋溢着喜氣。
可曲湘月已經好幾日沒來找過他了,他隻從路過的下人口中聽說公主近來很是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