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隻有府門上挂着的幾盞燈籠能照出些光亮。
門口的看守瞧見公主回來,立馬迎上去道:“公主,小人已經勸過了,可元公子他并不理會……”
自打今晨公主的轎辇離府後,元公子就緊跟着出來候在這裡,午膳、晚膳時間都未曾離去。看守們也不知道他在這裡是做什麼,但又唯恐被公主瞧見以為是他受了欺負,故上前勸了幾次,可他隻是點頭,腳步卻不帶挪一下的。
“……他在這裡多久了?”
“整整一日。”
整整一日?
那豈不是從她離府後就……
曲湘月擰起眉心,詫異地看向府門旁那個燈火照不到的角落。
黑暗之中,元紹景抱膝蹲坐在地上,漆黑深邃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起來十分可憐。
他又在搞什麼幺蛾子?
曲湘月輕歎口氣,似是有些無奈,提着裙擺走到他跟前,元紹景随即仰起臉,在看見她的那瞬,眼睛倏地亮了起來。
她站在他面前,高高在上,逆光打出的半幅影子覆蓋在他身上。
“在這裡做什麼?”她問。
元紹景不語,隻是一個勁兒地盯着她看。
眼底翻湧的情緒,在将他來回拉扯、攪動。
曲湘月難得有點耐心,但不多。在外面走了一天,她乏了、倦了,腳踝也在隐隐作痛,這讓她沒有心情繼續與他周旋,見他仍沒有開口的意思,便移開了視線,轉身就走。
畢竟她問得再多、等得再久,他也不會主動将心事托出。
這樣一隻敲不開的悶葫蘆狗,她當真該考慮下要不要繼續賭了……
“在等你。”
元紹景急急地說。
似是在挽留。
一整日未說過話的嗓子十足沙啞,腔調有些奇怪,見她要離開,便下意識說了出來。
突然響起的短短三字,讓曲湘月一度以為是幻聽。
她停住腳步,重新看向他,“等我?為什麼?”
見她視線重新回到自己身上,他揪緊的心才絲絲松懈開來,卻仍蹲坐在那裡,眼巴巴的神态像極了一隻渴望晚歸的主人愛撫的狗。
收獲意外之喜,曲湘月心裡軟下一點,耐着腳酸,重新回到他面前,蹲下來與他平視,“怎麼又不說話了?”
元紹景珉珉唇,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将“在等你”這樣的話說出口的,隻是見她移開了視線,那幾個字便“脫口而出”了。
這讓他怎麼解釋……
難道要他将心裡話都問出來嗎,又以什麼身份?
目光在她身上來回遊移,将她細細打量,元紹景謹慎地确認過她表情中沒有顯露出對他哪怕半分的嫌棄與厭惡,才斂下眼睫,卻忽的看見她手中似乎攥着什麼東西。
曲湘月順着他視線看過去。
“哦,這是我今日在年集上随手買的,你想要就給你喽。”
她裝作不在意,将精挑細選了好久的一個不過巴掌大的小狗木雕塞到他懷裡。
一日不見,就當是哄哄狗了。
元紹景忙将東西接住,卻隻草草看了一眼,眉心便擰了起來,目光再次聚到她臉上,似乎帶着不悅。
“怎麼,不喜歡啊?”
能給他買禮物就很好了,而且她為這玩意還受了曲頌洲好一番嘲笑,沒讓他感恩戴德就不錯了,他竟還敢擺臭臉?
沒良心的!
“不喜歡就還我!”
曲湘月氣不過,直接上手去搶,結果元紹景眼疾手快地将木雕往身後一藏,躲開了她的手,而她腳上脫力,沒撐住,忽的向前一撲,眼瞅着就要與他撞個滿懷了,下一秒卻被他擡手扶住臂膀。
昏暗的火光下,兩人四目相對,面頰間不過一拳的距離。
從旁看去,曲湘月就像被他擁在懷裡。
她一時愣住,好似被他眼中的漩渦吸進去了一般,完全忘了起身。
“公主今日去了年集?”他聲音含混、沙啞。
她好似突然驚醒,慌裡慌張地從他領域中站起身,偏開頭,結結巴巴地回了句:“去、去了又怎樣,我何時需要同你報備了?!”
話落,元紹景眼中的光芒頓時黯淡了下去,大手背在身後,攥緊了那隻木雕小狗。
曲湘月拍拍裙子,又羞又氣。
臭沒良心的,她就不該想着他,就不該給他準備禮物!
“把東西還我!”
她仰着下巴,單手叉腰,直愣愣地向他伸出另隻手,處于絕對的高位。
元紹景随着她一同起身,卻未将木雕交還,而是深深淺淺地看她一眼,随後竟直接轉身往府裡去了。
她手還伸着,掌心空落落的。
曲湘月:“???”
她冷笑一聲,元紹景最後那一眼還曆曆在目着,她說不清其中是什麼情緒,覺得又像是埋怨,又像是失望。
可他憑什麼?
這才對他好了幾日就敢這般蹬鼻子上臉了?!
她氣得直咬牙,心想今日一定要給元紹景點顔色瞧瞧,讓他認清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