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欣妃又從她腦中冒了出來,心急如焚的沖她說道“不可不可”,可曲湘月氣極,根本咽不下這口氣,擡手就将那小像拍散。
什麼“訓狗”守則,本公主有自己的方式。
牛不喝水強按頭又怎樣,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落在身上的闆子硬還是他的嘴更硬!
于是曲湘月氣鼓鼓地追上去,“元紹景,你給我站住!”
他背影沒有半點松動,仍大步向前走着。
沿途遇見的小厮丫鬟們都是一臉不知所措,不知是該攔還是不該攔。可轉念一想,牽扯到元公子的事他們還是少插手的好,便都裝作視而不見地躲了過去。
冬夜晚風清涼,吹得曲湘月早已褪去了面上的潮紅。
她裙擺寬大,加之腳踝不适,步子漸漸慢了下來,眼瞅着要追不上了,突然腳下一軟,踩到塊石子,生生又扭了下。
她痛呼一聲。
前面原本走的飛快的人立刻停下了步子。
曲湘月疼的直抽氣,卻還不忘喚他:“元紹景,你回來,我腳疼!”
說完,她委委屈屈地彎下腰,按着腳踝,眼前蓦地出現一道颀長的身影。
她立馬起身将他拽住,好像生怕他再跑了一樣。
“喂!你給我說清楚,剛剛是……”
話說到一半,她聲音猛地頓住,因為那張反射着寒光的冷酷面具下,向來平靜的眸子裡,倔強與溫潤正并存。
亮晶晶的,似乎盈着一點水汽。
“你哭了?”
她頓時偃旗息鼓,有種微妙的情緒在心頭發酵。
這走向完全超出她預想了,剛剛下定的決心或許在看見他淚珠的那刻就已經煙消雲散了,她本就是個“遇強則強”的人,但卻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還有“遇弱則弱”的一面。
元紹景将唇抿地很緊,不語,隻是悄悄偏過頭去将眼中那一點晶瑩抹去。
将他惹哭,曲湘月覺得有些抱歉,但瞧着卻總有種說不出的趣味來,竟不自覺地勾起唇角,軟下聲音問:“到底怎麼了,難道是我今日不在府中,有人趁機欺辱你了?”
一定是被人欺負了,不然怎至于哭?
“有委屈就說出來,我不是說過會給你做主撐腰的嗎。”她忽閃着杏眼看他,像對清瑩的琥珀,隻可惜那溫柔持續的太短,得不到回應的曲湘月立馬變了臉,“啧,你倒是說呀,總是這樣我以後再也不管你……”
“公主欺我。”
他終是開了口,聲音悶悶的,似乎還帶着點未消散的哭腔,内裡的委屈簡直要凝成水滴出來了。
“我?!”曲湘月直接傻了眼,“我整日都不在府中,怎會欺你?”
瞧過她這反應,元紹景眼中最後一點期待也落了空。
果然,她從來都是在騙他,從來都不走心,對他許下的承諾也是随時都可以反悔、忘記的。
那昨夜在花園中她同他說過的還能不能作數?
隻要允他開口,那便是什麼話都可以說的嗎,哪怕是在怨她?
“公主昨夜分明說過,今日會與我同去年集。起初我隻當公主說笑,可您卻硬拉着我衣袖不放,直到我答應下才松手。于是我牢記諾言,一早便來等着,可為何公主今日卻同他人去了年集?”
元紹景将在心中憋了整日的委屈全都說了出來。
他分明将她的許諾記了整晚,徹夜失眠後一早便去等她,可迎接他的卻是曲湘月的冷漠與無視。他甚至嘗試說服自己,或許她隻是臨時有事,過會兒就會回來接他,可他從晨光初現等到日落黃昏,最後等到的卻隻有她從年集上帶給他的小玩意。
讓他如何不委屈?
聽罷,曲湘月瞠目結舌。
這是她第一次聽他一口氣說這麼多話,還頭頭是道的,隻是……
“什麼叫‘我硬拉着你衣袖不放’?!”她揚聲質問,“元、元紹景,本公主允你訴苦,但不是允你在這兒胡說八道的!”
“難道昨夜發生了什麼,公主全都忘了嗎?”
他低垂着眼角,說的可憐兮兮的。
“你你你亂講什麼!”她直接羞紅了臉。
這話被他講出來怎麼這般暧昧!
曲湘月慌了神,頓覺周圍窸窸窣窣的,掃視一圈,發現不知何時多出那麼些個清掃院子的小厮和往來通傳的丫鬟,豎起的耳朵似乎都在留心着二人的對談。
她正好滿肚子火氣沒處發,大嚷:“看什麼看?都滾!”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曲湘月咬緊唇瓣,擰眉思索。卻隻記得昨夜在花園時他突然出現幫她撿了鞋子,出于感激而邀他一同賞雪,直到那瓶桃花釀下肚,後面的事她便什麼都不記得了。
她知曉自己有醉後忘事的毛病,卻無人同她說過她醉後還會對人做什麼出格的舉動啊。
可元紹景這個悶包現在能将話說的這般理直氣壯,估計是真的捏住她把柄了,難道她……真的将他始亂終棄了?!
“公主可是記起來了?”
見她表情變化得精彩,元紹景主動問。
曲湘月心虛地咬着嘴唇,支支吾吾地回了句“沒有”。
她這樣子,就好像已經被扣上了“醉後亂性”的罪名一樣。
元紹景靜靜地盯着她,看她将唇瓣咬得失去血色,焦急到額上沁出汗珠,心間竟也就這麼消了氣。
明知她酒醉不清醒,說的話、做的事本就沒有意義,而他卻故意含糊其辭,并以此當做把柄,也是卑鄙。
“忘便忘了,這等小事公主不必費心。”
說完,他在她面前背身蹲下。
“公主腳傷不便,我送公主回去,就如昨夜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