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水玉樓死了那三個人,所有相關之人都能夠将自己摘的幹幹淨淨,就算發現了蛛絲馬迹,也會先一步擦拭幹淨。
他看着她。
袁彥微微垂眼,不與他對視,隻語氣生硬問道:“侍郎大人,還有别的要問嗎?”
謝兆再次道:“并非是在衙署刑部,薛姑娘不必如此。”
袁彥站姿筆直,不卑不亢,沒什麼表情,“還是要有規矩。”
謝兆想起下午天還亮着的時候,兩人一個在亭子中,一個坐在席面上,搖搖舉杯,當時她那副自然流露的嬌俏模樣,眼底不由有了幾分笑意,随即問起了别的,“薛姑娘平時很喜歡小酌幾杯?”
不知他為什麼岔開了話題,袁彥遲疑,“偶爾。”
“像上元夜那般酩酊大醉呢?”
“也就那一回。”袁彥面露疑惑,反問回去,“大人到底想說什麼?”
謝兆不答,隻顧問她,“今日府裡的打春宴,薛姑娘知道其實是做什麼的嗎?”
起先不知道,隻是被薛崇貴提醒建議,自己略作推衍,便也就不是什麼秘密,再者出門前瞧見妫氏那樣作為,她就是什麼都不做,大緻也猜得出來。
“來時父親隻說,是瑞太妃每年都會辦的席面,全平京城的閨閣姑娘都會過去,阿靈作為尚書府嫡長女,既然已經回到了家,一些個走動也是必要的,雖不至于因此就能結交了誰,但出來見見人總也不是壞事。”
謝兆免不得又笑起來,視線在今夜應該就沒離開過她,“你倒真是坦誠。”
袁彥想起白日落座處的那棵老榕樹,再開口時語氣是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眼底也跟着蓄了些柔軟的笑意,“實在不敢欺瞞殿下。”
“這打春宴,是太妃在為王府相看王妃。”
袁彥恰到好處地微微一愣。
不等她說話,謝兆就繼續說道:“其實來的這些人,去年也差不多,有一些新人,更多的是些熟面孔,和去年一樣,走前都挑選了自己中意的物件,明日就會送到各自的府邸,就連你的繼妹也有,是太妃親自命人摘的,一個小巧的朱砂葫蘆。”
袁彥垂眼,她并沒有選。
她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不想和瑞王府有過多的牽扯,有一些社交實在避免不了,那就停留在泛泛之交,這就挺好的了。
“你為何沒有選?”謝兆冷不丁出聲一問,目光鎖着她,“是那些東西都不合心意?”
“不是,”袁彥睫毛微微顫動,迅速組織語言,斟酌道,“就是覺得府裡東西太過貴重,且是太妃的心愛之物,不好奪人所好。”
謝兆不說話,靜靜瞧她。
袁彥深深吸氣,眉宇間帶了些克制的懊惱,“好吧,确實是沒看到合心意的。”
謝兆倏然一笑,如清風朗月。
袁彥怔然,幾息後方後知後覺别開目光。
“薛姑娘有沒有興趣,來當這個瑞王妃?”
袁彥蓦地擡眼,直直對上那雙含着笑、帶着詢問的黑眸。
兩人間不過數步,一坐一立。
半晌,她才猶豫開口,澀然道:“為何……”
謝兆輕笑,有些自嘲,又像是逗她,“也許是上元夜不打不相識,又或許是今日來的人中,隻看薛姑娘最合心意?”
袁彥呼吸微微一滞。
倒也沒有什麼被輕慢或者羞赧的念頭,也許是“做瑞王妃”這件事被他說的太過公事公辦?好比先前他那樣咄咄逼人詢問山上事宜,此刻雖不至強迫,甚至還有商有量,可就是有種正式到過頭了的感覺。
仿佛瑞王府是瑞王府,謝兆隻是謝兆,兩者一個意思,卻意義不同。
她沉默,他也不着急得到回複。
良久,袁彥不疾不徐地開口說道:“殿下身後那個玉盤瞧着不錯,不如就送了給阿靈?若實在是太妃的心頭所好,阿靈可以再去選個别的,偌大瑞王府,藏品定不會少了,必可尋到一稱心合意的物件!”
謝兆毫無征兆地大笑起來。
“沒有了,”他不合常理地耍起無賴,目光直勾勾的将她鎖在視線内,“就是看上眼,也不給了。”
袁彥這次是真的被驚到,臉色甚至可以用“難看”去形容。
謝兆于是心情更好,卻就隻是那麼不遮不掩地望着她,不做除此之外的任何逾矩行為。
院外随時候着的吳管家蓦地聽見裡頭動靜,眉目高高揚起,而後揮手,更遠處的伶俐丫鬟轉過身,往司空青藍的院子跑去。
“當真?”聲音是隔着門闆傳出來的。
小丫鬟猛點頭,臉都快貼到門上,“吳管家親耳聽見的,奴婢遠遠地也依稀聽了些,當真!”
屋内随即傳來爽朗大笑。
吳管家親自将袁彥送出府,文五駕着馬車安靜停在門口,韻采跳下車,将臉色不太好的姑娘扶上了馬車。
慢慢悠悠離開。
謝兆仍坐在那處小院的廳中,忽然無奈一笑。
案子不明朗,拿她撒什麼氣!
暗衛無聲落在院中,聽見動靜的謝兆收攏神情,看向前方黢黑處。
是無為。
“殿下,屬下見到了那日的洞中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