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囑了燕七幾句,司空青藍領着鄭嬷嬷離開,主仆二人在府中慢慢散步,好半晌,司空青藍才輕輕歎了口氣。
鄭嬷嬷寬慰道:“太妃切莫過于挂懷,兒女姻緣自有天定,興許那位嫡長女并非殿下良緣,眼看二人有情,老天爺好心伸了把手,錯過是福也未可知呢!”
“倒不是因為這個,”司空青藍搖頭,“我自認閱人無數,尋常的打眼一瞧,再說上幾句,基本也就能知道此人品行如何。薛家長女言談舉止沒有不得體的,可如果全是裝出來的,那此人就太過可怕了。若将來真娶進門,把兆兒甚至整個瑞王府玩弄于鼓掌,到時候就算我尚在,單憑這副不成樣的身子骨,也是沒奈何了。”
“殿下自幼聰慧,就算真碰上了也未必會吃虧,”鄭嬷嬷回想與那位嫡長女不多的接觸,疑惑道,“但婢子想不明白,若那位真是個心思深沉的,怎會找上咱們府呢?平京城誰人不知,自打先瑞王過世,咱們瑞王府便就隻剩個空架子,但凡是個有野心的,也斷不會将寶押注在咱們頭上。”
司空青藍默然,雖說自家兒子一直在她面前言明是自己對人家有情,對方卻并無此意,幾次的接觸中确實也沒看出那嫡長女對兆兒有什麼想法念頭,可她内心卻總是有個十分荒唐的直覺——不對勁,像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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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雲坊,康平王府。
阮郎中匆忙進府,直奔書房。
幾日前司空朔奉诏入宮,得了一頓敲打,除此之外倒也不是全無收獲,回府後他細細咀嚼聽來的每個字,突然就教他從中品出了些字面下的意味來。
即便某個猜測顯得十分荒唐,卻也未必不是真相,否則他日理萬機的好父皇,怎會特意因他府上少了個妾室或者護衛統領,就将他召入宮中,閑話幾句難道隻為展示作為帝王的萬事在握?
無用功,除非是真過得太清閑了。
“殿下,探子來報,說有那個‘慧靈’的消息了!”
司空朔站在桌案前寫字靜心,下筆時并不被阮郎中的話語影響,一幅字寫得行雲流水,“隻是有消息?”
阮郎中被噎得停頓片刻,這才組織語言道:“出事那日‘慧靈’便已出城,城門口的探子看到他往北走了,且沒有刻意隐匿行蹤,這幾日在沿途都有短暫歇腳,看樣子是要一路去往塞外。草民已經派人快馬截停,相信不日就會将人帶回。”
“三花坊那邊怎樣了?”
“正要說這個,”言罷阮郎中自袖中摸出一枚拿絹布裹着的金钗,“煩請殿下仔細辨認,此物可是如姨娘的貼身物件?”
司空朔擱下筆,從桌案繞出來,其實無需仔細瞧他就知道,不單是,且是她失蹤那日他親手戴在她頭上的那支。
司空朔沒接,視線重新落在阮郎中臉上,示意他繼續說。
“回殿下,此钗被當日一個進山的乞兒拾得,過後賣到當鋪,那乞兒骨頭賤,沒用怎麼逼問便和盤托出,說他那日進山欲到普渡寺讨口飯吃,卻在距離廟門不遠的地方撞見有人截停如姨娘的馬車,幾個随從被當場斬殺,如姨娘中了迷藥被其帶回寺中,颠簸中金钗掉落,教他撿了個漏。”
司空朔臉色陰沉。
“草民聽那乞兒描述,與寺中人對和尚‘慧靈’的印象頗為相似,”阮郎中觀察司空朔的神情,小心道,“寺中的犄角旮旯都已搜索幾遍,若如姨娘始終未曾下山,普渡寺卻根本尋不見人,那麼……”
其實這事按照常理,就是把普渡寺整個挖了,結果也還是那麼個結果,這麼多天過去,依着如姨娘的性子,但凡腿腳尚在,早該不管不顧自己回府乞求庇護,怎會音信全無?到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山中又偶有野獸出沒,八成可能是被啃得骨頭都不剩了。
“你的意思,是人已經死了。”
阮郎中連忙告罪,“殿下,如姨娘孤身一人落入歹人之手,若此人是沖着殿下而來,為何這麼多天都未曾收到絲毫風聲?并非草民托大,推衍之術雖不精通,但簡單邏輯或可演算一二,那‘慧靈’綁了如姨娘,一不向殿下索要贖金,二不找殿下提要求,人反倒大搖大擺離開去往塞外,如姨娘下場如何,可想而知啊!”
“綁了人就離開,說明他不過就是其中的某個小喽啰,隻是一件萬無一失之事上的一環而已,且必定知曉就算事情敗露,也有人能保他全身而退,”司空朔突然問道,“可知當日寺中除了僧人還有誰在?”
阮郎中想了想,那天他并未跟随在側,隻好試探性說:“南陽侯劉禛?”
“不對,”司空朔垂眸細思,并不希冀從他人口中得到答案,自顧自道,“劉禛是被府中護衛送下山的,期間根本沒機會離開重新上山,當時山上必定還有第三人在,會是誰呢?”
司空朔倏然看向阮郎中,後者莫名,有心問上一句,卻是不敢輕易言語,“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