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先生,你曾保證過水玉樓‘萬無一失’,可就在上元節,裡面死了三個人。”
阮郎中不明所以,他略懂些奇門之術,按着司空朔的意思調整過水玉樓的格局以确保此處順風順水,所謂“萬無一失”自是有些誇大的成分存在,但也不是全無用處。這些年酒樓的确生意興隆,他從未因此獲得任何好處,今時不幸出了命案,卻要将死的那三個人算他頭上,這種帽子斷不是這樣扣的。
阮郎中小心組織詞句,意圖将問題抛回去,“殿下,那三人的死到底是何人所為,大理寺和刑部至今尚無定論。姜家以死者為大的理由先将人入土為安,還是四殿下幫忙從中斡旋,四殿下因母妃的關系與姜家的來往都擺在明面上,連帶着與祝家也算是沾親帶故,祝家人一死,四殿下失去臂膀,可是以此為由來找殿下的麻煩了?不對,水玉樓的東家中間倒了好幾手,四殿下消息再靈通,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查到殿下您這裡。殿下……”
司空朔卻不聽他繼續往下說,掌心向下壓了壓,“父皇那日敲打我時,曾特意将如意與王純渙提到一起,當時不覺得,過後回想起來,也許父皇是在提醒我,他二人都算是八年前那件事的當事人,卻是一個生死不知一個死因蹊跷——袁家人早就死絕了,隔了這麼多年,還有誰會那麼執着想要報仇?”
阮郎中斟酌道:“也許是鎮國公從前的同僚門生……”
“不對!”
司空朔情緒驟然激動起來,他仿佛一瞬間窺見天光,可又在下一瞬再次陷入混沌。
到底是誰?誰會為了個袁家蟄伏八年,又為何蟄伏八年?為何偏偏是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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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謠言甚嚣塵上,薛尚書府中安安靜靜,小厮丫鬟一如往常各司其職,隻是在路過水天居時腳步更輕且匆匆,頭垂得愈發低。
院内,明秋站在石桌前欲言又止,袁彥與韻采相對而坐,各執黑白子,正在對弈。
韻采好似蒼蠅搓手,“上一次我還能看出些套路來,想不到才不過一月而已,姑娘的棋藝就又更上一層樓了,我這臭棋簍子往後可要再加把勁了!”
袁彥笑着不說話,落下一子,勝負已定。
“不玩了不玩了,今日十下九輸,勉強嬴的一次還是承蒙姑娘有意放水,我被打擊到了,非得喝一壇窖裡的桂花釀方能撫慰我心!”
袁彥一顆一顆耐心收棋子,聞言擺手道:“就知道你嘴饞,自去取來。”
韻采嘿了聲,站起身要走,卻對上明秋投過來的視線,面上笑容一凝,便重新坐了回去。
“今日這妝上得有些急了,若是個心細的,怕是多瞧幾眼就能看出破綻,”袁彥依舊在收棋,視線也未曾放在明秋臉上,“這般不沉穩,若實在不願去郭家,便就此作罷?”
明秋雙膝一軟,實實在在跪了下去。
袁彥将棋盒擺放整齊,手指在石桌上輕叩幾下,問她,“那位蘇姓妝娘現在何處?”
明秋輕聲答:“安置在西廂房。”
袁彥笑了笑,韻采掰動十指,骨節咔啦作響,起身擡腳欲走向明秋。
明秋心中一緊,想也不想連連磕頭,“姑娘恕罪,姑娘恕罪,那位蘇妝娘被奴婢囚在了柴房,餓了三頓飯,此刻……此刻應是昏迷過去了。”
“你若是個中用的,今日就拿出能讓我滿意的東西來,”袁彥轉頭垂眼看去,“給你的辦法你不願意用,可以,我喜歡自己有想法的人,昨日你也确實赢了個漂亮開場,為防意外,我将蘇妝娘買來給你,你卻自以為是——是不是覺得整件事隻需你自己一人便可完成?”
韻采得了授意,過去一把将人抓起,“快别頂着這張臉磕了,若非還有那麼一二的分相像,我早跟你動手了!”
明秋頭垂得低低的,像是生怕被看去了什麼,急急忙忙下保證,“姑娘恕罪,是奴婢不知好歹,奴婢心比天高,懇請姑娘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往後隻要姑娘吩咐奴婢做什麼,奴婢必定絕無二話——若違此誓,但教奴婢不得好死!”
“記住你方才的話,”袁彥起身往回走,又停下來,側身看她一眼,“外面的事不必理會,你隻管上好妝容,等着便是。”
明秋恭恭敬敬行禮,“是,奴婢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