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妫氏尚在用早飯,周管家便拿了拜帖過來,“夫人,這是禮部尚書郭大人家剛剛差人遞來的,應是有什麼急事,郭夫人說她晌午就到。”
昨日市井鬧得沸沸揚揚的事情妫氏當然已經知曉,她自認并非是個蠢笨的,結合這幾日她與那嫡長女的共同謀劃,不難猜出放出這種消息的人定是他薛崇貴的好女兒!
此事妫氏并未提前得到知會,否則就算是拼着禮兒成人前再也不見,她也斷不會答應!
妫氏倏然起身向外走,翠語連忙跟過去,“夫人,飯菜才剛上完,您這是要去哪?”
妫氏不語,目的明确往水天居的方向去。
未及近前,便看見那韻采站在院門口張望,仿佛正等着她,妫氏心中一陣驚悚,退堂鼓砰砰作響,可那婢女已經往這邊迎來,妫氏無奈,隻得硬起頭皮耐住性子,擠出個和藹笑容,一路被引着踏進院門。
袁彥坐在小橋流水後的亭中喝消食茶,這幾日回暖,小做推演,後面應還有幾次霜雪,便吩咐沒有收起厚衣裳,就算今日晴空萬裡,能夠明顯感到熱意,身上也依舊披着狐裘。
妫氏倒是早早除了厚衣,換上淺色單薄的春衫。
袁彥起身見禮,“母親用過早飯了?”
“哪裡還吃得下去?”妫氏開口就是抱怨,又及時打住後面的話,轉而堆着笑容問,“阿靈,外頭的傳言,是真是假?到底是怎麼回事?”
袁彥看了眼她身上的衣衫,斟了盞茶推過去,自己也端起茶杯輕呷一口,微微歎息,語氣無奈,“母親,先前阿靈着人打聽過,郭二公子的性子非常人可比,若碰上尋常人家求娶,阿靈不願,說清了或可就此作罷,可想讓郭二公子死心,單憑一句‘不願意’恐怕遠遠不夠,阿靈眼下就怕即使出了昨日那檔子事,二公子那邊仍然不肯放手。”
妫氏得了實話,指甲都要掐進肉裡,說出來的話卻還要反複斟酌,“女子名節放在什麼時候都尤為重要,昨日市井傳遍,污言穢語那般不堪,郭大人府上定然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别人不去說,單說那崔氏,就不是個能容人的,事情走到這一步,她還真能堅持求娶不成?”
袁彥不說話,隻一味地歎氣。
妫氏被她歎得一肚子火就要噴将而出,一忍再忍方勉強壓回去,“可……這話又說回來,阿靈,我瞧着你平日最是個明事理的,但昨個的事當真考慮欠妥!你要知道,現在你已經認祖歸宗,是薛家人,一榮俱榮的道理你不會不知——”
妫氏實在憋得慌,不過既然開了頭,便隻想一吐為快,拿主母的态度繼續敲打她,“你父親官至戶部尚書,不管在内在外那都得極為要臉面,他的女兒卻我行我素敗壞自己名聲,你自己不覺得這事有什麼可丢臉的,可讓你父親在百官面前如何自處?讓外頭的人如何看待我們薛家?”
“現在外面保不齊已經在傳,說我們薛家女兒骨子裡就浪蕩,禮兒在書院怕是亦不好過了!”
袁彥滿臉歉意,“此事确是阿靈考慮不周,連累家中跟着一塊受人指摘,是阿靈做錯了。母親暫且寬心,晚點父親散職回府,阿靈便立刻去向父親請罪,至時父親要打要罵,或是将阿靈趕出家門,阿靈定不會有任何異議,全憑處置!”
妫氏一顆心蓦然提起——事是昨日出的,若他薛崇貴真是個在意府中名聲的,必定昨日散職回來就要過問,可他卻好似一無所知,與往常無甚區别,卻在今早用飯時行為異常,橫挑鼻子豎挑眼,飯後匆匆而去,也不知是着急上職,還是要去做什麼。
堂堂戶部尚書豈會連市井遍傳之事都不清楚?怕是心中早有計較,隻不過并未計較到府上兩個孩子罷了,思及此,妫氏心中怨怼橫生,擺手道:“你這孩子,我說這些也并非那個意思,後宅之事怎好拿到你父親面前去說,倒顯得我這做母親的不成事,連這點流言蜚語都處理不好!”
袁彥神色仍然郁郁。
妫氏看了她幾眼,心中别扭不已——不得不承認,她雖未曾有緣見過薛崇貴那位原配,就說人家生下的女兒,那就不是她的兩個孩兒能比的。好在禮兒同渠兒樣貌都随了他們爹,薛崇貴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不好過于苛待她。
否則怕是打這嫡長女歸家那一日起,她就得将手中本就不多的權柄盡數交出去了。
“郭夫人着人遞了拜帖來,晌午就急着要上門。”
“母親可想好了怎樣應對?”
妫氏道:“此事即是雙方合作互惠互利,出了事,我自然不好躲在後面坐享其成,你放心,不管什麼情況,我都能應對,決計不會教你吃了虧去就是了。”
袁彥展顔而笑,“那阿靈就在此,先謝過母親了。”
妫氏臉色不太好,稍坐了坐,茶杯見底,就起身帶着翠語回去了。
袁彥目送其遠走,韻采手裡拿着剛剛收到的飛鴿傳書,“姑娘,薛夫人口口聲聲府裡名聲薛大人面子,實際是怕她兩個孩子因此受到牽連。”
“理應如此。”
韻采面色微冷,“姑娘這個當事人都還沒說什麼,區區流言蜚語她光聽一聽就受不了了?當初她暗中讓人秘密發賣薛家嫡長女,緻使她在外颠沛流離險些喪命,若非輾轉南疆遇到我們,估計現在早投胎去了!薛二小姐距離議親還有幾年,她現在就開始迫不及待了,什麼府裡大人名聲顔面,奴婢看,就是她妫氏自己的算盤驟然掀翻着急了而已!”
袁彥默然片刻,視線落到遠處,“此事的确委屈了渠兒,日後待時機成熟,再做補償罷。”
韻采嘀嘀咕咕,不知說了什麼,沒等袁彥問便轉了話題,“對了姑娘,這是前幾日你讓奴婢打聽嶽陽侯府的事,有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