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搖了搖頭,聲音仍是有幾分顫抖,“水......莺時,去給我拿些水來,我有些渴了。”
“好,奴婢這就去。”名喚莺時的侍女匆忙挑起簾子,俯身出了内室。
過了片刻,林晚霁連飲了幾大口,終是緩過來,定神将手中的碗遞給莺時,“我心裡不踏實,索性現下也睡不安穩,不如我親自去找母親。”
林晚霁仔細回憶着夢中的情景,那華服女子是張完全陌生的臉龐,卻屢屢出現在她的夢中。既是臆想,可為何她将那女子的容貌記得那樣的清楚?
而那夢中跪在雪地裡的女子分明是她自己的模樣,那股刺痛的寒意猶如親曆,至今叫她十分心悸。
那女子究竟是誰?自己并不曾與人樹敵,為何那女子要百般磋磨?還有......她說的林家下獄,如今的安平侯府和太子都相安無事,又如何會倒台?
心裡頭疑窦叢生,她的頭又開始痛了起來。林晚霁嘶了一聲,揉了揉眉心,才發現自己已行至母親房前,便站在門外,輕聲喚了聲:“母親,您睡下沒有?”
門簾倏爾被挑開,林夫人陸雁容見自己的女兒披衣站在廂外,忙将她拉進屋内,心疼道:“哎唷,這麼冷的天,怎麼穿的這樣單薄,快進來祛祛寒氣。”
如今已是十一月了,船上風浪正大。林晚霁應聲坐下,手中即刻被揣上暖爐,擡眼望去,原是父親也在。
“這樣晚了,本該是早就睡下的,隻是女兒睡時又夢魇了,心中實在害怕,本不想打擾父親母親休息的。”
“怎麼又魇着了?”林父聞言,忙擔憂地看向女兒:“自打你上船,一路北上,便時常夢魇驚懼,身子骨也愈發消瘦了。”
陸氏聽女兒一言,心下也焦急萬分:“在揚州還好好的,如今這一路晚兒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早知如此,便不該聽你父親來這勞什子上京......”
林父林延青出身安平侯府,但卻不是老侯夫人嫡親的兒子。早些年間中過進士,自知無心官場紛争,便來揚州當了個七品的地方小官。
林夫人是揚州富商陸家的女兒,因着林父在才學上頗有造詣,便創辦了一家青崖書院,許多讀書人慕名來聽林父講學,亦有不少學子考取功名,在本地頗有名望。
林父與林母賭書潑茶,恩愛非常,二人膝下隻得了林晚霁一個女兒,如今也長到十五歲了。
前些日子林延青受貴人賞識,拔擢到京中翰林院任職,一家人便舉家北上,乘船月餘,終是臨近上京。
林晚霁瞧見母親泫然欲泣的模樣,忙起身寬慰道:“母親不必憂心,這一路許是水路颠簸,這才心神不甯,睡不安穩。若是到了京中仍是這般......上京許多名醫聖手,自是能治好女兒的心疾。”
陸氏聽完,也隻得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頭,“好在明日便到京口,下了船離京城就不遠了。明日我們先去清點置辦好的宅子鋪面,還得去侯府一趟,給你祖母請個安。”
陸氏家中富庶,在揚州城産業無數,因着要久居上京的緣故,早早地派了管家來京準備采買事宜。雖說安平侯府仍未分家,理應住在侯府,但畢竟林延青與老夫人隔着一層肚皮,若是兄弟阋牆,他們一家三口也不必寄人籬下,自當另置宅子便是。
“一晃眼竟也過去十年了......”林父聽陸氏提起侯府,被勾起了往事,“雁容你還記不記得,十年前我們也去過上京一次?那時晚兒年紀還小,受不得颠簸,便把她扔在外祖家待着,誰知等我們回來了,晚兒卻賴在陸家不想走了。”
十年前老侯爺病逝,林延青攜陸氏去往侯府守孝,一去便是半年。那時陸氏第一次入京,又是侯府這樣的高門大戶,心中緊張得不行,幸而老夫人是個十分好說話的。
“記得,晚兒那時才五歲,哭着不想讓我們走,誰知在陸家被舅舅舅母寵着,日日同她檀川表兄玩樂,還說要長住在陸家,不願意回來呢。”
見父母提起自己兒時的事,林晚霁面上有些羞赧,見氣氛輕快了不少,忙轉移話題道:“父親母親别打趣女兒了,女兒頭回來上京,也未曾見過高門侯府的許多規矩,隻怕會露怯,惹人笑話。”
林父聞言,不在意地揮揮手,“你祖母素來是個好說話的,不是刁難人的性子,你活潑些,定能讨得她老人家喜歡。若是侯府幾房不好相處,我們也不必受這些委屈,不必找規矩拘着,另找了宅子搬出去住便是。再若上京住得不慣,為父便是辭官也要陪着晚兒回揚州去。”
陸氏點頭,亦附言道:“晚兒過得松快才最重要。但畢竟禮不可廢,過幾日便是你祖母的壽辰,你可準備了壽禮沒有?”
“父親母親耳提面命,女兒自是記着的,在揚州時便已備好了。”
林晚霁望了望窗外,隐約瞧見船頭立着一個颀長的人影。她想了想,朝林氏夫婦福身道:“現下也晚了,女兒便不打擾父親母親休息了,明日便要入京,還需早些休息養好精神才是。”
陸氏點頭,又喚來莺時為林晚霁添衣,重新換了個正熱的暖爐塞到她手中,“外面風大,天寒地凍的,你小心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