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之中,受傷最輕的是那個高個子的家夥。他作為第二等級的術士,應該是跟随約舒亞的五個術士中最強的一位。他翻滾着撲滅身上的火苗後,居然不馬上驅動魔力對傷口進行救急治療,而是站起來朝喬貞沖了過去。
“噢,詹姆,隻有你是好樣的!”
名叫詹姆的高個子術士沒有在意約舒亞造作的鼓舞。自從出道以來,他未嘗一敗,因此也從未受過如此重的傷。喬貞給予他的燒傷使他感到屈辱,也使他不再保持冷靜。他把一把雪亮的匕首從衣服中取出,抱着對方白刃戰不是強項的僥幸心理,朝他沖去。他強迫性地注視着喬貞藍灰色的眼睛,不讓自己在強敵面前産生動搖的情緒。
“冥頑不靈。”喬貞淡淡地說道。覺得這人真是無可救藥,竟然把錢看得比命還重。
盡管如此想着,還是必須對這個敵人的攻擊采取措施。單純的防衛,或者簡單明了地結果他,怎樣都行。能夠代表約舒亞作戰的隻有他了。隻要在他接近自己時發動簡易的魔力沖擊,便可分出勝負。
不過,詹姆進行的并不是大腦混亂之後的莽撞沖刺。
“哼。”
本以為對方連近身都無法做到的喬貞,輕輕哼了一聲。對方揮舞匕首的動作簡直令人贊歎。他用術士這類人所不可能具備的技巧,讓手中那把小體積的利器變化出海潮般變幻莫測防不勝防的攻勢。看來他是練過武的,與那些單純依靠超能力法術的控法者很不一樣。
詹姆明白,即使自己沒有負傷,這也是一場難以展開的較量。他在魔法方面已經徹底敗北,在喬貞完美無缺的技巧面前,自己擁有的那些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的魔術。但是,通過剛才一系列的對決,喬貞一定會斷定他是個十分傳統的術士吧。敵人的認識有一半是錯誤的。現在,就是證明那個錯誤的時候。
刀刃撕裂空氣,劃出一道道優美短促的弧線。詹姆自如地操縱着匕首,每次進攻都是如此精确。喬貞以“幻影”閃身避過前十次進攻,卻沒有轉移很遠,這讓詹姆追擊的困難度大大下降了。他很快就能在失手後再次纏住喬貞。以外行人的眼光看過去,就好像二人具有對等的實力似的。
“就是這樣,上去殺掉他——”約舒亞低沉的嘶吼中顯露出一絲亢奮。
必須給他一個慘痛的教訓。喬貞認為該是自己全力以赴的時候了。
銀光閃動,帶走了墨綠鬥篷飛舞的身影。這一躍,超過了三十米。喬貞再次施展“幻影”的瞬間移動效果,拉開與詹姆的距離。
詹姆一擊撲空之後連忙轉身,重新振作,咆哮着襲來。喬貞無畏地舉起握拳的右手,等他靠近。當雙方的距離近到白刃戰範圍以内時,喬貞竟然毫不躲避地用極具力道的拳頭朝詹姆手中的匕首打去。
“什麼?!”
匕首的主人已經阻止不了武器被大力擊飛的命運,隻能徒勞地喊叫着。照理說,這至少應該是兩敗俱傷的結果。在利器與□□硬碰硬交彙的那一刹那,由于負傷而漸漸失去優勢的應該是喬貞一方。拳頭在幹脆地擊中匕首的同時,也應該被利刃貫穿才對。可是,要如何解釋被匕首刺中的那隻手所呈現出來的無傷狀态呢?
喬貞不會拳法,也沒學過武術。但他随意擊出的一拳,夾帶着驚人的力量。通過魔法将肌肉強化到鋼鐵般堅韌的程度,再加之喬貞利用“幻影”使步伐加快,因此當他移動時,就像背後有一股無形的風在推動着他。喬貞的身體俨然化成一顆超音速炮彈。快捷的移動速度帶動全身,使他出拳如風般迅猛,隻是朝前随便打出一拳便将敵人的武器擊飛。匕首根本刺不進喬貞被魔法強化過的堅硬的皮膚裡,在接觸到鐵拳的那個瞬間便被彈到遠方。不僅如此,就連詹姆本人也被這股怪力震退數步。
突如其來的打擊使詹姆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力。當判斷出對方暫時不可能再組織進攻還手時,喬貞在離他十米遠的地方停下了。
接下來的事情,在短短幾秒内發生。喬貞舉起右掌,五指張開,掌心對向詹姆。半秒過後,手指忽然向下一扣,捏起一個拳頭。他正在用魔力對敵人身體的某個部位進行壓迫。脆弱的頭頸即将被擠潰。為了控制住對方無法動彈的身體,喬貞不斷地發動所有的魔力。這不單單是魔力的比拼,更是毅力和耐力的競賽。詹姆因為頸部的疼痛而咬緊牙關,眼睛充血,額頭青筋暴突。如果敵人的魔力和喬貞大緻相當或勝于他,就能無效化他的攻擊;如果略微不及,至少還能做出抵抗進行自救。但是從詹姆的死狀判斷,看來他在魔力方面是完全無法跟喬貞媲美的。
——頸椎被一股無形之力拗斷九十度而死。這便是魔力不如喬貞的對手會得到的死法。詹姆口中鮮血狂噴,雙臂展開,猶如一灘軟泥般重重地倒在地上,轉瞬間便沒有了呼吸。
和死者的魔法及匕首格鬥技巧比起來,喬貞的法術既不華麗也不具觀賞性,卻極為幹練有效。
俯在地上的術士們扭過頭,不敢去看同伴悲慘的屍體。約舒亞由于最強的幫手被殺死而聯想到自己渺茫的存活可能性,這讓他産生了一陣強烈的脫力感,差一點當場昏厥。好幾秒内,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他看了看詹姆幾乎與沒有生命力的軀幹脫節的頭顱,又看了看導緻這一死亡的兇手。托馬斯的幾個兒子在稍遠位置,争先恐後地逃進了大廳,把門死死閉上。
靜靜地将這些人絕望的眼神盡收眼底,直到這一刻才終于下了殺手的喬貞,用欠缺一切情感的平淡目光俯視着眼前顫抖不已的仇敵。
“看看你的這副模樣。巴徹利家的寵兒,民族的功臣,新國王的棄子!如今卻像個等待被處決的犯人靠着門發抖。放棄吧。再這樣固執下去你會害死這裡所有的人。把當年陷害塞恩斯伯裡一家的真實原因告訴我,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可惡的塞恩斯伯裡,可惡,可恨啊!”約舒亞語無倫次地罵着,險些咬到舌頭,“誰要告訴你那種東西,你這個不得好死的家夥——”
“嘻嘻嘻……”
在喬貞回複前,一陣屬于稚嫩男童的悅耳笑聲突然從别墅中迸發出來。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尋找聲源,終于發現是那個從室内一蹦一跳往外走的孩子。莊園主的小兒子阿伯特·霍頓步入衆人的視線中。在他維持着純真笑容的臉蛋上,找不到一絲害怕存在的痕迹。
“阿伯特……你出來幹什麼!不要命了?”托馬斯的大兒子唐納德·霍頓情非得已地緊跟着沖出來,一把抓起弟弟的小手往裡拽,“這裡太危險,快跟我進屋去!”
出人意料的是,他的手卻被年幼瘦弱的弟弟十分輕易地甩開了。考慮到二人的體型還有年齡差距,這簡直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哥哥,你難道不覺得這是一出很好看的戲嗎?”阿伯特微笑着将眼睛眯成月牙狀。
“什、什麼?”
“我都說啦,這出戲很精彩。所以我才不要回去呢。我要在這兒近距離欣賞。”
聽到男孩撒嬌般拒絕的話語,唐納德不安地俯視着他的臉。現在可不是使性子玩鬧的時候。在這性命攸關的時刻,難道他就沒有感到一絲危險嗎?
喬貞眯起眼睛望着數十米開外那對無論神情還是表現都無比迥異的兄弟。在他的心裡隐隐有了某種冰冷的預想。
“阿伯特,聽話!趕緊回來!”
為了自己最疼愛的心肝寶貝,懦弱的莊園主竟親自跑出室外,想要把小兒子叫回去。可是阿伯特不但對父親的要求充耳不聞,更是沖開了大哥的阻攔來到決鬥場地中間。那雙閃爍着愉快光澤的屬于孩童的眼眸,直勾勾地望進喬貞眼底。
“阿伯特——”
任憑托馬斯再怎樣叫喚都沒用。阿伯特對身後父兄的呼喊不理不睬。這時候的他已徑直走到一敗塗地的數名術士跟前。與不敢離開屋子太遠的托馬斯之間已經有了很長一段距離。
阿伯特的喉頭發出呵呵的笑聲,邊走邊笑。頓時,一股不詳的氣息從四處升起。能感受到這股氣息的人,恐怕除了喬貞沒有第二個了。
“不好。你們幾個,快逃——”喬貞沖着前方大叫一聲,目标是被自己打倒在地、一時間無法行動的術士們。
他的話音尚未完全落下,耳邊就傳來了凄厲的慘叫。那個被冰槍牢牢釘住的術士的身體不知何時被劈成數份。殘肢四處橫飛,撞向地面。就在血霧将夜色染上绯紅的刹那,第二名犧牲者就出現了。
召喚熊的男人嘴裡噴出了無聲的哀号與血泡,身體逐漸軟倒,下滑進腳邊的血泊裡。
剩下的術士連濺上臉頰的同伴的血沫都來不及擦,死亡的陰影便迅速降臨在他頭上。
肌肉斷裂的聲音和臨死慘叫的聲音重疊在一起,使目擊者宛如親臨一場噩夢。血色霧氣彌漫在年幼的兇手身邊。在他腳下,是霎時間誕生的數名死者。
一個是喬貞為了殺雞儆猴而毫不客氣殺掉的名叫詹姆的術士,一個是開場後不久便被喬貞擊成重傷的偷襲者。另外三個,已經成為一團模糊不清的肉醬。阿伯特取走其中四人的性命,隻在眨眼間。喬貞叫他們逃命的警告聲,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約舒亞、托馬斯等人呆然地望着遍布滿地的屍骸,緊張到無法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