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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Chap.2:阿爾斐傑洛(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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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股痛苦使他在面對鎮守于龍族栖息地入口處的彩虹橋的杜拉斯特時,沒能表現出應有的禮貌和風度;使他在通往龍神殿前的道路上接受龍族衆人的注目禮時,收到了很多異樣的注視;使他在觐見龍族兩大族長的時候,給他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第一印象。這裡的難以磨滅并非指往好的方面。可是阿爾斐傑洛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痛苦折磨着他的神經。他壓根就不記得自己是怎樣進的殿門,又是怎樣出來的了。

由于身體不适而流露出的失常表現,使得阿爾斐傑洛拼命想在其他方面彌補,他在焦慮的心境下想要完美地回答兩位長者的每一次提問,可這份急切反而卻加劇了身體的不适。

“羅西先生的身體似乎非常不舒服。這次的會面就先結束吧。”海龍王故作鎮定地說。而他鄰座的火龍王就差沒失望得當場拂袖而去了。

龍王當即給他安排了住處。決定之果決,就好像盡快要把眼前的男人從視線裡給打發走似的。阿爾斐傑洛在一個守護者的帶領下,跌跌撞撞地下了主峰龍之巅。

而今,蘇洛已離他遠去。他去哪裡了?從龍神殿出來以後,阿爾斐傑洛就沒再見到他。他回佛羅倫薩找盧奎莎去了嗎?如果蘇洛在這裡的話……或許我就無需忍受接下來的嘲諷。

阿爾斐傑洛在去往住處的路上,再次遭到了許多人的旁觀。如果這裡不是奇異的龍山,而是被鮮花和掌聲環繞的舞台,那麼他一定會享受衆人矚目的愉悅吧。

圍着他的人大多數是龍族,也摻雜了三兩個守護者。沒有人想到,備受衆人期待的所謂的魔術奇才竟是個走路如醉鬼般打滑的衰到極點的男人。每張臉都在阿爾斐傑洛的眼裡重疊了多重幻影,仿佛當時在薩爾瓦托萊府邸被黑衣人迎進鴻門宴的那一幕重現了。怯懦和自卑在放大,自信和自尊在縮小。當他離開他們的包圍圈時,還能感覺到那些人用寫滿歧視和輕蔑的眼神從後方打量着他。這個遠遠不在最佳狀态、步伐無力,臉頰失去光澤的自己,就像舞台上蹩腳的三流演員,讓任何目光接觸到他的人都打從心底裡感到好笑。

“他就是那個被謬贊為能當上下任首席的人類?”

“不,我看這家夥完全不行,連喬貞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一個名不副實、徒有其表的家夥。”

“他要是能做首席我還是國王呢。”

阿爾斐傑洛聽見人與人之間的竊語。他盡量避着圍觀的人群,想緊跟那位一言不發的守護者的腳步,卻發現和對方的距離正在被逐漸拉遠。他聽龍王說過,他的新住處就在“龍之爪”山腳下那片豪華的别墅中。龍山之間的道路四通八達,呈立體交叉狀。有很多非常狹窄、不設護欄的橋。山路和橋底下有些是明澈的龍海,有些則是望不透的厚厚雲層。阿爾斐傑洛走路時,必須保持十二分的小心不使自己跌下去。如果沒人帶路,他早就迷路了。可是現在,僅僅是帶路還遠遠不夠。

突然竄出來的一個紅與黑的身影險些要把他撞翻。阿爾斐傑洛緩過神來,安定腳步。他察覺到對方表現出想跟他打招呼的意願。于是他挺起胸膛,強打精神與那人對視,希望多少能恢複些狀态。

“真抱歉,差點把你撞得人仰馬翻,四腳朝天。要是不小心掉下去屍骨無存就糟了。”

說話者的聲音非常清爽,微微帶着磁性,給人河水和暖陽的感覺。他有一頭比阿爾斐傑洛的頭發鮮紅得多的直發,劉海很長,看似友善的目光從碎發的縫隙中犀利地迸射出來,透着未加掩飾的兇狠和嘲弄。他很高,穿着無袖的黑色長袍。雖然除雙臂以外的身體其他區域都掩藏在袍子下,但他雄偉健碩的肌肉輪廓依然清晰可見。

周圍的龍族有好多都因為這人挖苦的玩笑而笑了。

“……你是?”阿爾斐傑洛隻能聽見自己頻率不齊的呼吸。

“我叫雅麥斯。幸會。”

雅麥斯一邊自我介紹,一邊主動和阿爾斐傑洛握手。他刻意表現得很友善,卻在雙方的手交握時不斷加力,握得阿爾斐傑洛快要叫出聲。雅麥斯的演技在阿爾斐傑洛看來差勁得吓人,但他很清楚對方并不在意自己的意圖會不會被看穿。阿爾斐傑洛已經完全确定,這家夥就是來羞辱自己的。此時,帶路的守護者早已回頭,注意到這一幕,可是他卻袖手旁觀,任由雅麥斯将阿爾斐傑洛的右手折磨了整整十秒鐘以後才放手。好不容易抽出來的那隻手,已經腫脹得如同紫薯。

經過這一鬧,阿爾斐傑洛隻覺得自己昏沉沉的腦袋更暈乎了。

“已經開始起反應了?”雅麥斯把帶着一絲關切的紅眼睛對着他,然後看向旁邊,“他就像個被吓得快要尿出來的小豬是不是?”

這頭在阿爾斐傑洛眼裡自大的火龍傲然地環顧四周說話的姿态,就好比是個大權在握的領主,而族人的紛紛附和也最大限度地滿足了他恫吓新手的虛榮心。

“據稱,你在龍神殿的時候連話也說不上來?可憐的小東西,還沒展翅飛翔就先萎了。有誰能想到,蘇洛和盧奎莎竟給我們推薦了一個語言障礙者?”

“……”阿爾斐傑洛無言以對。自己的表現的确很不好,緻使他此刻隻能受對方的擺布,連最起碼的反駁都做不到。

那些擁護雅麥斯的龍族大多是紅頭發的,但也有藍頭發的。例如雅麥斯旁邊站着的藍頭發青年是海龍族的尼克勒斯。阿爾斐傑洛注意到他的身體充滿力量和蓬勃的生命力,而他的臉則有些孩子氣。他這時候說了話:

“我受不了越來越多的人類環繞在身邊的現狀了。”他特有的鼻音加重了語氣裡的厭惡度。

“對,我很同意。我一直都努力讓兩位族長聽見我們的聲音。可是時間閉塞了他們的耳朵。看看這次卡塔特所有人滿懷希望迎來的是個什麼,看看——”

雅麥斯雙手背在後頭,走到阿爾斐傑洛身邊,在極近的距離凝視着他的側面,鼻尖幾乎要觸到他的臉。阿爾斐傑洛能嗅到他身上揮不去的淡淡的體味。那是陽光的味道。它代表了溫暖。可他的話卻刺骨寒心。

“又一個垃圾。”雅麥斯說完他想要說的。

“……你說什麼?”阿爾斐傑洛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他感到大腦一陣燥熱,勁椎仿佛被針刺了般難受,說話的時候連嘴唇都在打顫,“你再說一遍?”

“和那男人一樣。”雅麥斯根本無懼他的挑釁,直接将尖銳的話語吹進他的耳膜,腦袋往某個方向歪了一下。

那男人?誰?那些家夥剛才提到的喬貞?

他光芒漸暗的紫羅蘭色眼睛無神地遊移,終于發現有一個男人站在百米外的小高地,注視着這邊的動向。他是個有着普通英俊程度外貌的男人,穿着簡約而低調的衣服,在人群中間一點也不顯眼。有個身穿淺藍色印花天鵝絨長袍、氣質清冷得如同高空孤月一般的海龍族男人陪在他身邊。阿爾斐傑洛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也認不出他。但他似乎在某兩個守護者的嘴裡聽見他們喊他“首席大人”。

首席龍術士喬貞……就是龍王和這裡的絕大部分人都希望我去戰勝、去取代的那個人。可是……

阿爾斐傑洛的大腦混亂極了。那些願望對目前的他來說隻是不切實際的夢想。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在雅麥斯的戲弄下安然脫身。

“不行就趁早卷鋪蓋走人,省得留在這裡丢人現眼。哦——我忘了,你的住處還是我們龍族賞賜給你的呢。帶着你僅剩的尊嚴滾回你隻配呆着的地方去吧。”

雅麥斯在盡情地數落了阿爾斐傑洛一番後,大覺解氣,滿足地在尼克勒斯和其他人的簇擁下離開了。留在原地的阿爾斐傑洛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繼續跟着帶路人邁出步子的。當他意識清晰的時候,發現自己已被獨自一人留在了裝飾奢華的這個房間,低頭盯着窗外的陽光灑在地闆上形成的倒影。

垃圾。

雅麥斯帶着強烈個人情感的評價給了阿爾斐傑洛早已脆弱至極的心靈最後的沉重一擊。他臉色慘白、不堪重負地倒在床上,雙臂交叉互抱,肩膀抖個不停,再也沒勇氣爬起。

到了第二天,他連站着都感到力不從心。會有守護者給他送吃的,但他沒有胃口,往往滴米不進。當守護者催促他進食時,積累多時的怒氣便會驅使着他掀掉盤子。隻有在這種時候,他才覺得自己在雅麥斯面前無法表露的情感總算找到了宣洩口。守護者慌慌張張地清理地面,而他則悶在被子裡。與人類世界隔絕的卡塔特山脈不但亮如白日,還氣候适宜四季如春,即使将自己完整地從頭到腳都埋在被窩裡,也不會覺得燥熱。

新來的龍術士候補生沖着送飯的守護者大發脾氣的事迹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卡塔特。人們對阿爾斐傑洛的印象每況愈下。時間久了,不會再有人關心他是否吃飽,連給他送飯都要互相推脫。每個走進他屋内的守護者的臉孔都是麻木而面無表情的,甚至隐藏着輕視。放下餐盤,離開,過段時間,進來,端走,不管裡面有沒有哪怕被吃掉一丁點兒的痕迹。每個人都機械性地重複着上述動作,對待他如同對待被關押在監獄裡的罪犯,絲毫沒有展現對貴賓應有的禮節。阿爾斐傑洛能看清所有在他們臉上的神情,卻隻能裝作看不見。由于個人性格方面的高傲而無法說出緻歉的話語,使他在守護者們無聲的控訴中體會着度日如年般的痛苦。難熬的一周就這樣迅速而漫長地過去了。事到如今,深陷困境的阿爾斐傑洛雖然很希望蘇洛能出現在這裡,但内心更多的則是慶幸他的缺席。絕對不能讓他看到如此不成人樣的自己。

阿爾斐傑洛想着今天無論如何也要站起來,到外面去,向人們昭告自己已無大礙,那麼多天麻煩他們了。可最終,他還是将這股沖動不斷地拖延了下去,默默地半躺在床上靠着床背發呆,繼續糾葛着心中複雜的暗湧。

算算時間,負責送晚飯的守護者理應二十分鐘前就到了。他們向來很準時,就像被設定了程序的機器。就在阿爾斐傑洛笑着自嘲起自己越來越悲哀的處境時,突然間聽見了門口漸近的腳步聲以及緊随而來的敲門聲。

他想說門沒鎖,可沒能發出聲音。而對方似乎也知道這一點,推門進來了。

來者不是守護者,手裡沒有端着餐盤。阿爾斐傑洛在剛上山的時候和他有過一面之緣,認出他是所有龍術士的訓練師。盡管如此,他還是記不住他的名字。

“……你?”

“小别幾日不見,已經不記得我了嗎?”

“不是,我……”

阿爾斐傑洛心跳得有些快。氣氛有些尴尬。眼前的這個人完全是在他預料範圍外的訪客。

“我是奧諾馬伊斯。我來看看你好些了沒有。”奧諾馬伊斯關上了門,走近床上容顔略有憔悴的男子。

“龍王大人讓您來的?”

“他們确實很想知道你目前的狀況。但也有一部分是我自己的意願。你感覺怎樣?”

“我不知該怎麼說,我的感覺還是很不好。也正是在不良情緒的支配下沖撞了前幾日給我送飯的那位先生。如果您能遇見他的話,能否替我代為轉達我的歉意……還有,請原諒我現在沒法下床向您表示迎接……”

“你不用在意他,也不用在意我。為你自己擔心一下吧。就算躺着聽我說完也不要緊。”

阿爾斐傑洛從剛才起就咕咚地跳個不停的心髒由于奧諾馬伊斯的這番話變得更緊張了。他看見奧諾馬伊斯用淡薄的神情直視着自己,試想着他和他背後的那兩位老人在心裡對現在的自己有多麼生氣。一想到這兒,他就覺得整個人都沒勁兒了。就連剛才道歉的勇氣,也已消失無蹤。

“我不想占據你休息的時間,我們開門見山地說吧。”奧諾馬伊斯說。

“好。”阿爾斐傑洛強迫自己盯着他的眼睛,“我也正有此意。”

“你認為自己不能适應卡塔特的地理環境是什麼原因?身體不夠強健?我看未必,你結實得就像一頭牛。你的底子是很好的。從沒有過類似的體驗?這不是借口。你來到這兒怎麼說都已經一周了,按理說早就應該适應了。我教導過十幾個學生,還從沒遇見過像你這樣過了那麼多天都無法克服的情況。最遲的一個也隻讓我等了五天,就生龍活虎地跟在我身旁練習了。還有極個别人甚至都不會出問題。既然這些原因都被排除,那到底是為什麼?”

“可能隻是我的生理情況比别人特殊。恢複的快慢也好,發病的深淺也好,本來就不是誰都一樣的。您也說了有的人甚至都不會出現高原反應。”

“你将這歸為生理因素?”這句問話更像一個宣布結論的陳述句。

“難道不是嗎?”阿爾斐傑洛知道自己反問的語氣有些沖,于是咽了下口水,“我在過去的二十三年裡一直生活在佛羅倫薩。它位于一個三面環山的平坦盆地。而這裡幾乎要碰到天頂了。我從沒來過那麼高的地方。我的身體自發地對低氧的環境産生排斥,這不受我本人的控制。但是請您相信,我早晚會适應這裡的。再寬限些時間……”

“不,不。”

“您和龍王要放棄我嗎?我不會辜負你們對我的重望的,我會努力,去超越……”

阿爾斐傑洛感到喉頭幹澀且疼痛,再也說不下去。奧諾馬伊斯剛毅果決地打斷了他。

“不,我的意思是造成你如今頹靡的狀态并不是生理因素,而是心理。”

“心理?”

“更确切的說,是恐懼。”

阿爾斐傑洛不可思議看着他,呆呆地聽着他說下去。

“你出現了高原反應,還延續了那麼久,為什麼?是因為恐懼。對未來的恐懼,對自身的恐懼。你已被這些恐懼侵擾,占據。你怕辜負推薦你的人,怕辜負看重你的人。讓你害怕的東西太多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那麼怕,我對你并不了解。不過既然你如此堅決地跟随蘇洛和盧奎莎遠離人世來到這裡求藝,就說明你急于擺脫過去的一切吧。你給自己太多的壓力,你害怕會做不好,重蹈以前的覆轍。”

“不,我不恐懼,我是憤怒。我的靈魂早已經決定要永遠生活在這裡,可……”阿爾斐傑洛幾乎是咬着牙問出來,“真該死,為什麼别人都比我康複得早?”無法避免地,他又想起自己能力的覺醒時間比蘇洛和盧奎莎二人都晚的事。

“還是恐懼。”奧諾馬伊斯極其從容地看着用發紫的十指在被子上抓出一道道褶皺、差點就當場沖到床下的紅發男子,“别人對你産生了太多的影響,你太想向他們證明你自己了。阿爾斐傑洛,被外界的幹擾牽着鼻子走可不是件好事,你必須心無旁貸,讓自己主宰自己。而且恕我直言,你想要超越喬貞,短期内絕無可能,長期看也不能肯定。你得先保證自己能通過最初的一關,才有機會實現其他的夢想。而你現在,根本就不敢出門,對吧?”

“我……”

“自己想想,你在怕什麼?想好了告訴我。”

阿爾斐傑洛說服自己好好去想奧諾馬伊斯的話。當他凝神思索答案的時候,仿佛在這世上除了自己,其他什麼都不見了。連時間也不再流動。

是啊,恐懼。寶座上的老者對他失望的眼神,雅麥斯對他當衆表達的蔑視,所有追随雅麥斯的人對他的搖頭和不認可,沉默的守護者們對他的熟視無睹,這所有的一切都構成了強烈的不自信,讓這個從來都不會對自己産生質疑的人不禁懷疑起了自身。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蘇洛帶着不知何時才能再見的遺憾離開了他。阿爾斐傑洛覺得自己被孤零零地留在了這個陌生的地方,就像當年美|美地一覺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落入了人販子手裡那般無助而脆弱。

“我其實是害怕的。我很怕自己會失敗,像個乞丐那樣被趕下山,最終被命運吞噬。”

當他想明白了以後,答案也就相當自如地漏出了齒間。他甚至笑了。

而聽到這一回答的奧諾馬伊斯也随之笑了。阿爾斐傑洛無法辨認那是什麼樣的笑容。非要形容的話,就好像一個醫師面對着一個連自己的症狀都說不清楚、卻突然間開竅的患者,對他說,我很快就能治好你。

“很高興你至少在被趕走前想通了這點。但那還不是全部。你想要超過其他龍術士,我不知道你是在什麼時候給自己定下這個目标的。總之,飯要一口一口吃,目标要一步一步實現。僅從目前的階段而言,你所要擔心的根本就不是做得夠不夠好、或者能不能超越别人那種事。你以為這份動力會使你堅強,其實那隻會使你軟弱。它已經成為絆住你前進的阻力。你要超越的人是你自己。要怎樣才能使你擺脫所有的恐懼?不妨試試這個吧。”

奧諾馬伊斯拿起矮桌子上的沙漏,把它倒了一下。在這外框為木制的玻璃沙漏瓶内部裝的不是沙子,是水銀。未漏盡的水銀從一端緩緩地流向了另一端。奧諾馬伊斯将它穩穩地放回原來的位置,讓經過調整的水銀完整地重新開始滴下。整個過程中,阿爾斐傑洛都一聲不吭,疑惑地望着奧諾馬伊斯,還有那些一點點往下滴的閃亮的銀白色液體。

“你的确是塊好玉。我能從你身上攜帶的魔力的質量感受到。但再好的玉如果因為一點點瑕疵而崩裂,我也沒辦法再把它拼湊起來。我是否有幸教你,得看你的。”

阿爾斐傑洛眼簾半垂,若有所思。

離開屋子前,奧諾馬伊斯回了一次頭,“阿爾斐傑洛,你如果認為自己可以的話,就在明天早上六點到訓練場報到。當水銀流盡前我還沒看到你,我就會向兩位龍王報告,說你必須下山。祝你好運。”

門關上了。阿爾斐傑洛用右手掌背按了按眼睛,坐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奧諾馬伊斯走後不久,送晚飯的守護者就過來了。他沒有對遲到半小時向阿爾斐傑洛緻歉,放下餐盤就走了。阿爾斐傑洛想着多少要吃掉一點。可是當守護者過一會兒進來收拾的時候,還是發現盤中的食物沒有動過的痕迹。床上的那個人,隻是盯着沙漏。

時間無法像沙漏那樣調轉,可以有無數次的機會重來。阿爾斐傑洛在卡塔特山脈的時間正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明明很慢,很慢,但他卻覺得,很快,很快。

一開始的時候,的确是很慢。盛放在玻璃中的水銀以不徐不快的速度從上端流到下端。然而到了後來,他慢慢覺得水銀下墜的速度有些太快了。龍王的結界使黑夜不會降臨在卡塔特,根本無從判斷時間的流逝。因此阿爾斐傑洛總認為自己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揮霍,慢慢地從這小小的挫折中站起來,完全不用着急。可如今再也不是那樣了。

上端的水銀已流盡了三分之二,大多數都落到下面的那一端去了。現在是幾點?外面幾點?阿爾斐傑洛記得龍神殿外的花圃中央有個平放的日晷儀,顯示着較為精确的時間。他好想去看,又好想知道,佛羅倫薩現在幾點?

阿爾斐傑洛想要對上帝祈禱,希望水銀不要再那麼遽速地往下漏。可是掙紮的水銀沒有遵從他的心願,正以驚人的速度漏着,漏着。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阿爾斐傑洛的身體滑至床下,因為無法忍受的壓力而快要跪倒在地上。我不想走,我不要走,不要回去。不要,不要……然而,留給他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XXIV

第二天,洗漱幹淨的阿爾斐傑洛吃了些點心後,如時出現在了坐落于“龍之腹”山腳下的訓練場。這座山并不是卡塔特的最高峰,它巍然地屹立在主峰“龍之巅”西面偏南的位置,離緊挨在“龍之巅”東面一英裡處、阿爾斐傑洛住處所在地的“龍之爪”有三英裡遠。占地開闊、視野開明的這個場所是龍術士的訓練地點。閑暇時也會借給守護者們使用。所以,這裡同時也是武器和盔甲的儲存地。它露天建造,三面被厚牆環繞。旁邊連着一個浴場。在訓練場外有一棟石頭砌成的中層建築,牆上附着一個日晷雕像。此時,正好顯示着六點。

奧諾馬伊斯早早地等在那裡,看見紅金色頭發的青年走了進來,步履堅實,氣色紅潤的模樣,少說也已經恢複了平時的八成。考慮到他住處離訓練場的距離,他至少從半小時前就出門,徒步往這裡趕了。而在他一路走過來的路上,好多人都用一副見鬼了的樣子盯着他看。

“我吃了三塊魚餅,一個蘋果派,一大碗蜂蜜水,現在感覺自己精力充沛,不可抵擋。奧諾馬伊斯,我尊敬的老師,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你成功了。”奧諾馬伊斯說。

“是您把我逼向了成功,讓我找回了原來的我。”阿爾斐傑洛自信地笑着。隻要是洋溢在這張臉上的笑容,在陽光的照拂下就顯得特别耀眼,“不過我以後再也不想看見沙漏了。但凡是計時的東西都很讓人讨厭。”他又露出一個自嘲的苦笑。

“我隻是讓恐懼再度上了你的身。隻有在你恐懼之物中,你才能獲得真正的力量。”奧諾馬伊斯向他伸出手,藍色的眸子平靜而銳利,“以後每天這個時間點向我報到。不準遲到早退。在沒能通過最後的試煉前,你不配獲得休息。記住,從此刻開始,你必須抛卻一切塵世瑣事,将心思全部投入到修煉中。更大的成功在等着你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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