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IX
這一天終于到了——最後的試煉。
必須擊敗自己的導師奧諾馬伊斯,才能宣告順利出師,從而取得合格龍術士的資格。
為了迎接這場在師徒間展開的、決定阿爾斐傑洛今後命運的對決,卡塔特的龍族早就做了充足的準備工作,對訓練場進行了“改造”。首先,訓練場外由火龍王和海龍王大人聯合鋪下的數重結界,防止極可能上演的激烈打鬥将周圍的建築物波及。其次,留出足夠寬敞的場地給師徒切磋,在以正中央為圓心往外數一百米的地方,有用食鹽灑在地上畫成的圈。最後,在白圈外圍,近兩百個座位臨時搭起,一列比一列高,環繞着整個訓練場。無論是受到邀請還是自發前來的人們,都能像親臨競技場觀賞角鬥士表演那般觀看這場試煉。兩位至尊顯赫的族長,坐在高台最前端的貴賓席。其餘的龍族坐在靠後幾排,所占的人數至少高達龍族總人數的八成,在他們更外圍站得最高的還有幾十名守護者。當試煉結束後,所有的改造都将被拆除。相同的事如此循環往複的出現,如今已經是第十六次了。
此時,所有列席的衆人都已經找到各自的座位就坐了。群衆低沉的吆喝聲在風中飄蕩。場面的壯觀讓早已登場的阿爾斐傑洛有些喘不過氣。他是個需要被關注的人。在今天到來前,他曾在腦海裡勾勒過無數個可能出現的畫面,但沒有一個如此刻這般真實。好多人看着他,眼裡漾滿不同的情感。有三個人阿爾斐傑洛沒在人群中看見,分别是喬貞,布裡斯和雅麥斯。阿爾斐傑洛一面揣摩他們各自缺席的理由,一面環顧看台,尋找熟人。希賽勒斯前陣子離開了卡塔特,他的同胞弟弟尼克勒斯坐在第三排,兩隻手搭在前排的椅背上。那張和兄長極其相似的清秀的臉孔,此時卻猶如兇神惡煞一般沒有半分和善的表情。許普斯緊挨在尼克勒斯右邊坐着,雙手抱胸,神情冷淡而空靈,看不出他在想什麼。阿爾斐傑洛調回視線,目視前方。奧諾馬伊斯也已進場,在離弟子三十米遠的地方站立着。他從頭到腳沒有半點可提供防禦的部件,不像看台上的守護者們那般身披厚甲,他不但穿着布料很差的褲子,還将上身整個坦露,露出那些醜陋不堪的、縱橫交錯在一起的大大小小的傷疤。師父那簡直沒有一塊好皮膚的身體,在阿爾斐傑洛看來幾乎渾身都存在着可以被擊破的弱點。悉心教導了自己兩年的人成為對戰之人。這份沖突感讓阿爾斐傑洛體會到些許無奈。随着時間臨近,他悄悄地把眉頭皺了起來。他并不因到場的人數目之多而感到緊張,隻是由于和他相向而立的師父奧諾馬伊斯那氣定神閑的姿态讓他摸不着頭腦而稍顯憂慮。有一名頂上毛發快要全部掉光的老年火龍族男子擔任司儀,裁判則是坐在最前列的兩位龍王。這時候,火龍王向司儀點了點頭。時辰已經差不多了。司儀開始高聲宣告試煉的規則,“奧諾馬伊斯對陣阿爾斐傑洛·羅西。這場比試旨在點到為止,不可傷及對方性命。中途亦不可有場外的人插手。倒地者及掉出白圈者即算失敗。現在,我宣布,‘最終試煉’開始!”
當司儀的聲音落下後,阿爾斐傑洛發現自己竟然心如止水。先前僅有的那絲緊張已經随着這一刻的來臨泯滅無蹤。如今的他,隻剩下打敗導師獲得龍術士首席之位這一個念頭溢滿胸腔。在他眼裡,仿佛全世界的人此刻都在緊緊地凝視着他。當勝利降臨以後,他的名字将會被人們永遠的銘記。多麼令人振奮啊。
試煉開始,雙方均用上了自己最高超的技藝。正如司儀所說,這不是生死相拼的較量,更像是一場術士同行之間的秘術決鬥。奧諾馬伊斯的身份雖然不是龍術士,但他通曉魔法,是卡塔特魔導大師團體中間的代表人物。正因為他和自己一樣也是個值得誇耀的一流魔法師,所以在阿爾斐傑洛的預想中,他們之間的對決本應該是一場高貴并能夠充分展示自身技巧的紳士遊戲。一方施展令對手感歎、敬佩的魔法,另一方冷靜地接下,并施展作為對對方秘術相應回禮的更厲害的招數。這才是阿爾斐傑洛理想中的戰鬥。然而,真實的情況卻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樣子。
阿爾斐傑洛的法術無法給予奧諾馬伊斯創傷,他自己卻極有可能因防禦失當被擊中進而落敗。雙方承擔的風險不在同一水平線上,其根本原因便在于奧諾馬伊斯是一頭龍,他能夠對阿爾斐傑洛任何的魔法攻擊進行抵抗。
接下或彈開對方的魔術飛彈,突破他的防禦陣,然後将之擊倒……阿爾斐傑洛在腦中演練過不止一次的場景,始終都沒能出現。
從開場至今已過去了五十個回合。對戰雙方打得難分軒轾,均未能擊中對手一次。但這是建立在奧諾馬伊斯作為龍所天生具備的體質上的優越性才能維持的平局。任誰都看得出來,在魔術上是阿爾斐傑洛占據優勢。阿爾斐傑洛攻得多,守得少,奧諾馬伊斯則剛好相反。可是處于下風的奧諾馬伊斯既沒有倒地不起也沒有被擊出白圈範圍,因此根本無從判定誰勝誰負。
魔力的儲備量方面,阿爾斐傑洛已經全面超出了自己的老師,所以,在更為雄厚的魔力支持下,阿爾斐傑洛攻擊所産生的能量也更為強大。奧諾馬伊斯常常被逼得在白圈邊緣遊走。盡管如此,他一次也沒有出界。
阿爾斐傑洛的大腦在戰鬥中不停運轉,拼命尋找能擊中老師的方法。的确讓他想出一兩個方法。他一邊保持進攻,一邊悄悄在嘴裡默念龍語。他念的是禁锢術的咒語,企圖以禁锢咒使奧諾馬伊斯滞留在原地,然後沖上前,一擊定勝負。可是好不容易想出來的計策還是倒在了奧諾馬伊斯沒有絲毫漏洞的魔法抗性上。本來,魔力強大的術者能夠剝奪魔力微小的對手的行動力,使用禁锢咒将其禁锢于一處,就如多年前奧諾馬伊斯用附着着禁锢咒的銀鍊封鎖賈修的行動那樣。阿爾斐傑洛的魔力量雖然已經超越了師父,不過二者之間的差值并未達到很懸殊的地步,因此照阿爾斐傑洛原來的設想,他最多隻能将奧諾馬伊斯的身體禁锢在地面一兩秒。哪怕隻有一兩秒也夠了。高手對決,勝敗隻需一瞬。可結果卻是,禁锢咒毫無懸念地被無效化了。身為龍族的奧諾馬伊斯對魔法的免疫力是非常徹底的。
一計不成的阿爾斐傑洛咽下胸中的郁悶,開始思索其他對策。魔彈雖然歸于魔術攻擊,但魔彈砸到地面或在空中爆炸時所引發的能量波卻是實實在在的物理幹涉。阿爾斐傑洛眼看禁锢咒無效,便寄希望于依靠魔術爆發時的物理沖撞力能将奧諾馬伊斯擊飛到場外。可事實又一次令他失望了。
即使被弟子強勁的魔術攻擊的餘波沖擊到,奧諾馬伊斯依然屹立不倒地站在場内。阿爾斐傑洛随手的一擊都擁有不可小視的巨大破壞力。鋪陳在地上的大塊大塊的石頭好像炸彈爆炸了一樣被吹了起來,變成粉末随處飛濺,覆蓋場外衆人的視野。當灰塵散去後,人們發現場内的二人仍在激戰,阿爾斐傑洛愈加急躁,而奧諾馬伊斯仍然昂首挺胸地站在那兒,誇耀着自己無傷的身軀。他是個身經百戰、經驗老到的戰士。類似的試煉他已經經曆過十五次。他是不會被輕易擊敗的、絕對能使人抓狂的難纏的對手。
“那個叫阿爾斐傑洛的年輕人确實很了不起。基本功紮實,進攻手段變化多端,對各類魔術均是運用自如,反應和身手都很靈敏。但是光靠這些是無法通過試煉的。華麗而猛烈的進攻隻有成功命中對方才有效。他應該已經發現我們龍族能夠免疫一切魔法的事實了吧?”
海龍王白眉緊蹙,摸着胡子低語道。火龍王面色複雜,混合着鄙夷、失望,和一副對場上的局面沒有半分驚訝的表情,好像認為「就該是這樣」似的沒有說話。坐在他們二位後一排的是八名年事已高、同樣對魔法頗有研究的龍族老者。他們共同編撰了龍術士候補生所有的訓練課程,個個都是優秀的大魔導師。其中一位叨念着回應:
“不得不說,繼續一味地消耗魔力相當無謀。不但無法為自己帶來勝利,反倒贈給奧諾馬伊斯以逸待勞的機會。之後的天平會慢慢向奧諾馬伊斯傾斜。”
說話的是魔導團的門德松提斯。一襲灰袍猶如強占于空中撥不開的烏雲。在他細瘦的臉上,長着張薄得幾乎看不到唇的嘴。他的薄唇加上眼窩裡那雙銳利發光的紅色眼睛,仿佛天生就是用來生氣似的。他已經很老了,比希賽勒斯和尼克勒斯這對雙生子的母親卡翠納還要老,但他臉部的肌肉卻沒有在歲月的摧殘下顯現出半分松弛,反而緊繃有力。他的毛發尚未全白,灰白交加的胡須一直拖到肚臍眼的位置。他的位子是在第二排較為顯著的地方。在他左右,還坐着七位同樣兩鬓斑白、年高德劭的老者。正在訓練場激戰的奧諾馬伊斯也是他們的一員。盡管對龍術士和守護者的日常培育工作皆由奧諾馬伊斯一人操持,但門德松提斯才是實際上的九人之首。他發言的權威性,恐怕在卡塔特僅次于兩位龍王之下吧。
不知激鬥中的阿爾斐傑洛有沒有聽到看台上的局外人對自己一緻不利的評語。他的臉已經從最先的成竹在胸逐漸演變至面無表情的狀态,好似臉上帶着個冰冷的面具。他既沒有叫罵也沒有咬牙切齒。在旁人看來,那應該是相當沉着的表情。可實際上,心底真實的感受隻有他自己知曉。
他很憤怒。所有的憤怒全部都指向自己的内心。被超出自己意料的事态、被不合理的事情惹火了那般在心底歇斯底裡地吼着。
打不中,赢不了。就意味着當不上首席。要怎樣才能取勝?
阿爾斐傑洛俊美的面容早已卸下了所有人類該有的表情,隻剩下極少數人能夠洞察得到的、被凍結起來的零度殺意。那是要将眼前阻擋自己的人抹殺掉的殺意。
作為上過無數次戰場的一名戰士,奧諾馬伊斯是不會漏過這股殺意的。說實話,阿爾斐傑洛會如此氣憤,還真沒怎麼出乎他的預料。盡管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他還是露出了憂郁的神色,臉部剛毅的線條在魔法煥發出來的光芒的照射下更加冷峻,等待着弟子接下來的進攻。
阿爾斐傑洛的周身聚斂了龐大的魔力,如激流般不停滾動。在必須打赢老師的信念的驅使下,他加大魔力的投放,進而使移動的速度更一步加快。就“幻影”的施展應用而言,阿爾斐傑洛明顯更勝一籌。他利用得來不易的時間差對奧諾馬伊斯發動瘋狂的魔法攻擊,訓練場的地面蒙受了如雨點般灑落的無數攻擊,足可以稱得上是地毯式轟炸。阿爾斐傑洛的魔彈追逐着奧諾馬伊斯的身影,不給他一絲逃跑的機會。他跳到哪裡,魔彈便轟到哪裡。至少有六次,奧諾馬伊斯踉跄的腳步說明他跟不上對手的速度,做不到及時躲避了,然而,實際的情況是他也不必真的費心去躲避。阿爾斐傑洛所有成功發動的魔術攻擊都在天生對魔法具有無敵免疫能力的奧諾馬伊斯面前化為了泡影。阿爾斐傑洛沒有洩氣,持續猛攻,雙手的魔彈如落雷般落下,那氣勢簡直要把奧諾馬伊斯所處的位置甚至整個訓練場都炸得煙消雲散。地表早已被蹂|躏得看不出一點原有的模樣。使它們遭到毀容命運的那個男人仍在不停地攻擊,魔彈就如無窮無盡的裝備一樣沒有片刻間斷,一個一個地放出,越來越激烈了。阿爾斐傑洛雙掌手背上的魔法陣不斷變換着顔色,可是被作為攻擊目标的奧諾馬伊斯卻還是連一絲伏倒的迹象都沒有。
擊向他身體的火焰也好,寒冰也好,全部都如同遇熱就化的雪花片那般迅速地消散。冰制成的槍,火化為的箭,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自動避開奧諾馬伊斯,觸及他身體時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被小貓撓了下癢。理應将對方打成重傷、甚至連性命都能取走的恐怖的魔術飛彈,沒能給奧諾馬伊斯造成任何損傷,連他一根毫毛都傷不了。這簡直是不可理喻的現象。自己精湛的魔法應該能将對方打到地上無法動彈才對,那麼現在的局面算是什麼呢?阿爾斐傑洛所有絞盡腦汁想出來的攻擊都成了白白浪費力氣的無用之舉。
憤怒像一把尖刀切割着自尊。無法使師父出局、那麼自己便要出局的屈辱更加燃起了阿爾斐傑洛心中的怒火。怒氣變成破壞沖動沿着飛彈傳播。阿爾斐傑洛失去準頭的攻擊擊打着周圍一帶,使立柱倒塌,使銀鍊散架。好幾次,都險些命中前幾排的看台。阿爾斐傑洛再也無處掩藏的怒氣,毫無疑問地傳到與之交戰的奧諾馬伊斯那頭。但是奧諾馬伊斯的表現卻比弟子沉着得多。他始終保持着從容的姿态,按照自己的節奏,迎擊和反擊。阿爾斐傑洛時刻注意維持着必要的防禦法術。身前無形的防禦壁,吞噬了奧努馬伊斯所有的攻擊,然後一股腦地傾瀉着直撲向對方的魔彈。
百餘名觀衆早已驚訝得目瞪口呆。所有的人都身處這一令人不得不屏氣凝神的對戰場面中。伴随着極端悲慘的轟鳴破裂的大地,早就已經連一片能站立的地方都沒有了。除雙方腳底以外的路面全都變成了石塊狀裂開。要不是訓練場外鋪設了許多重結界,恐怕連三面的圍牆也已經倒塌了。轟鳴聲震動着空氣。火焰彈,或純粹由魔力組成的能量球,阿爾斐傑洛沒有節制地投擲着它們,讓衆人在驚歎的同時險些抵達死亡。雖然龍族完全不需要擔心會被阿爾斐傑洛胡來一氣的攻擊給殃及到,但後排的守護者們就要花心思去躲避滿天飛的魔彈了。阿爾斐傑洛的潛力,更是讓八名大魔導師不禁感到顫栗,紛紛擡起手,加固結界,生怕阿爾斐傑洛會将龍王鋪設在場地外的結界打破。尼克勒斯不開心地啧起了嘴,對老古董們杞人憂天的行為感到無趣。他同許普斯耳語,言語中流露出希望奧諾馬伊斯快些将阿爾斐傑洛解決掉的願望。他期待着阿爾斐傑洛敗北出醜、被逐出卡塔特的那一刻。接受着尼克勒斯低聲咒罵的許普斯還是那副對任何事都不關心的樣子,不着急也不期待地看着已經超過一百個回合仍沒有決出優勝的師徒二人繼續奮戰。
“阿爾斐傑洛的耐性似乎快消磨殆盡了。毫無節制地浪費魔力,越來越深陷下去。真是個不知道靈活應對的家夥。如果在今後對異族的實戰中仍無法學會變通,那就是我們不該寄予厚望的庸才。”
在很多人都已被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的時候,海龍王卻是一副旁觀者清的模樣,好整以暇地低語。對于這一點,一臉嚴峻的火龍王倒是頗為同意。
奧諾馬伊斯與生俱來的魔法抗性就像一面封堵了阿爾斐傑洛所有勝利希望的高牆,令他無隙可乘。當然,盡管阿爾斐傑洛無法打敗老師,奧諾馬伊斯也同樣對弟子束手無策。在久攻不下的局面中僵持着,阿爾斐傑洛忽然有些佩服那些能在奧諾馬伊斯身上留下傷口的人。能給予這樣的男人傷害的家夥,到底是誰呢?自己又能不能做到?就在這時候,又有個怪想法浮現在阿爾斐傑洛腦中:奧諾馬伊斯會不會為了擊敗自己而變身為他原有的龍形态?
但是這個想法很快就被他否決了。以龍族本體的塊頭,恐怕随便挪動兩步就要出白圈了吧。但自己這邊……就不會——
阿爾斐傑洛全身猶如通電一般打了個激靈。終于想出制勝對策的紅金色頭發的男子不為旁人覺察地微笑了起來。
代表召喚魔法的銀色六芒星魔法陣在他右手手背上突顯而出。印在法陣中央的狼圖案,從無形的異界被帶來現世,由魔力構成真實的形體。阿爾斐傑洛召喚了一頭機械狼。這是誰都能看到的事實。
這頭狼經過魔術的強化,比自然界的狼更強壯也更兇猛。其制造的原理或者說靈感是來源于龍族的死對頭達斯機械獸人族。龍族在與他們多年來的戰鬥中,收集到不少異族的身體碎片。龍族将這一經驗傳授給人類的術者,使他們學會如何強化由魔力創造出來的魔獸,對魔獸的身體進行各種符合自身心意的加工和改造。
看台上的人們神情迥異。精通法術的火龍王和海龍王以及坐在後一排的魔導大師們,全部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守護者們不懂魔法,普遍一臉茫然,但他們也都是為龍族出生入死的戰士,此刻,也相繼聞到了迫近的危機感。所有的人無疑都因為阿爾斐傑洛的舉動而漸漸開始為奧諾馬伊斯擔憂。召喚出一頭機械狼就會有第二頭,第三頭……雖然規則上并沒有明言禁止比試雙方不可攜帶召喚獸,但在奉行一對一原則為高尚之舉的大部分觀衆看來,阿爾斐傑洛的作法已經在他們心目中留下了負分。即便他等下赢了,也難以取悅場上的兩名裁判和諸位觀衆吧。
然而,面對一百多位旁觀者充滿質疑的眼神,阿爾斐傑洛卻依舊保持從容不迫的微笑。他沒有持續召喚,從頭到尾隻召喚了一頭機械狼。經過強化的魔狼身軀是普通狼的三倍大,兩顆上犬齒長達半米,露在無法閉合的嘴部外,猶如鋒利的短劍。在衆人不解的目光中,阿爾斐傑洛拔下了它的牙,随後,收回了維持其存在和活動的魔力。
目睹這一幕的衆人瞠目結舌,奧諾馬伊斯則是眯起了眼睛。魔狼的身體一絲都沒剩下。召喚獸的主人自動解除了召喚獸。失去魔力供給的機械狼如煙霧般消失了。阿爾斐傑洛的意圖,令人費解。
魔狼的犬齒鋒利得幾乎能夠洞穿一切,微微彎曲,形同一把削鐵如泥的彎刀。即使是阿爾斐傑洛都必須小心拿捏住根部,不使自己的手受傷。就在魔狼消失的下一瞬間,早就在胸中醞釀出計策的紅發青年便提着狼牙,朝一臉平靜的奧諾馬伊斯沖了過去。
他沒有召喚在召喚獸中占據最強大地位的龍族的仿生品——機械龍,那樣難免會落下有辱公平的口實;他也沒有連續召喚例如魔狼或魔熊那樣的機械獸,那樣做更會被指責為以多欺少。阿爾斐傑洛早已領悟到,如果魔法攻擊沒用的話,那就唯有依靠單純的物理攻擊了。
擯棄魔術對決,轉而進行格鬥戰嗎?奧諾馬伊斯短促地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隻拔出了插在腰間的其中一把短刃以示公平,迎擊攻過來的弟子。實際上比起仰仗魔術的戰鬥,還是白刃戰更合奧諾馬伊斯的心意。
阿爾斐傑洛每次的劍術訓練都是偷偷進行的。為了不使多年的武藝生疏,有時他會在下課後溜進兵器庫找劍,獨自練習。但這瞞不過奧諾馬伊斯。奧諾馬伊斯是知道弟子會使劍的。可是當真正對上以後,他才發現阿爾斐傑洛不但劍術高超,還能将臨時借來的“劍”使得如此出神入化,完全不遜色于自己。
阿爾斐傑洛的劍術技巧不像他的魔術那般花哨華麗,而是精細中透露着實用。半米長的狼牙就好像是他雙手延長了一樣,自由自在地揮舞,怎麼看都像是在駕馭一件常年貼身使用的、愛不釋手的武器。就兵器的長度而言,奧諾馬伊斯手持的短刃比匕首長不了多少,是無法與阿爾斐傑洛的狼牙彎刀相比的。更何況狼牙的銳利度還被魔術加強過。冷兵器的優劣性的判斷,一般是按長度、或攻擊方式、或使用的普遍性來決定的。就目前雙方所持有的裝備的優異性而言,明顯阿爾斐傑洛這邊占優。但是,戰況并沒有出現他預期中的一邊倒,而是勢均力敵。阿爾斐傑洛的确具有其餘術者望塵莫及的劍術,可和他對戰的奧諾馬伊斯卻更是一名武器大師。阿爾斐傑洛雖然能擋住奧諾馬伊斯的每一次攻擊,但他至今還沒找到能給對手緻命一擊的機會。從武器的優劣角度來講,他本不可能被隻用一把短刃的奧諾馬伊斯逼到現在這地步。
就單純的劍術展開對決的話,二人的勝負在五五開。交戰經過二十個回合,雙方均沒有建樹。不是奧諾馬伊斯用刀準确地接住了阿爾斐傑洛的狼牙刀,就是阿爾斐傑洛完美地擋下奧諾馬伊斯的短刃。不過姜到底還是老的辣。在旁人看來是平分秋色的局面,其實正在緩慢地扭轉。比阿爾斐傑洛早生兩千多年的奧諾馬伊斯對敵的經驗不是在□□混迹了幾年就能相媲美的。
二十回合過後,老練的海龍便摸清了弟子進攻的套路,決定反擊。奧諾馬伊斯能通過阿爾斐傑洛的動作判斷他進攻的方向,封堵住他的每一劍,危險的連續進攻随即生效,腳步不斷向前推進。師徒二人所想的是同一件事。被逼至離白圈越來越近、劍技盡數被看穿、已經無招可用的阿爾斐傑洛也認為時機差不多成熟,應該反擊了。
下一個回合,在外人看來似乎分出了勝負。奧諾馬伊斯捕捉到阿爾斐傑洛的進攻路線,一刀擊飛了他手中的狼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