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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Chap.2:阿爾斐傑洛(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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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XI

毋庸懷疑,此刻房間裡的氣氛正降至冰點。為什麼我今天非要到這兒來,尼克勒斯不禁有些後悔。

“回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低沉性感,極具穿透力,隻是在如今的氛圍下,顯得有些沙啞。“誰允許你就這麼走了?”

尼克勒斯回頭審視喊住他的男人。他讨厭這男人的模樣。一個短命卑賤的人類,承蒙自己的福蔭才能獲得與天地一般永恒長久的壽命,卻傲慢地命令恩人站住。坐在透露着古典浪漫氣息的桤木雕花布藝沙發上的阿爾斐傑洛神情驕傲,目光斜睨,下巴微擡,一條腿擱在另條腿上面,展開的雙臂搭在沙發背上,如同一對龍翼,俨然擺出一副主人的臭架子來。雖然刻在那張臉上的表情有着難以掩飾的陰沉,但他天生的美貌足以彌補。而且,他有什麼資格擺出這張臭臉?不高興的人難道不應該是我嗎?尼克勒斯憤憤地想着。

“腳長在我身上,我愛上哪兒上哪兒。與你無關。”

氣憤的海龍轉身要走,還沒踏出腳步,就聽見身後的男人站起來的聲音。

“喂,尼克勒斯……”阿爾斐傑洛提醒他,“當你的主人問你話時,這樣背對着他真的好嗎?”

“我的主人,在哪裡呀?”尼克勒斯裝作四下張望,腦袋帶動着一頭海藍色的長發一起搖晃,“我怎麼沒看見。”

可是這種小孩子般的撒氣方式根本打倒不了早就有所準備的阿爾斐傑洛。“你我可是當着大夥的面,走完人龍契約全部流程的主與從。我是你名正言順的主人,對此你有什麼不滿嗎?”阿爾斐傑洛雙手交抱在胸前,泰然自若地說道,“在卡塔特,除兩位族長外,就我最有資格叫你站住。”

“哼,少來了!我會和你訂立契約是因為形勢所迫。在我心裡我永遠都不會承認你!”

“可你今天不也主動到我這兒來拜見了嗎?”暴怒的海龍之主冷冷地笑笑,“真有意思。這還是四個月以來的頭一遭呢。”

他邊說邊踱步上前,一股使人毛骨悚然的氣勢直逼尼克勒斯的後頸。由于二者間的距離太過接近了,尼克勒斯非常不習慣與對自己存有威脅的、甚至可說是已被自己視作為仇敵的家夥保持背對的狀态,因此他隻能回頭轉身,與名義上成為自己主人的人類男子四眼相望。

“我此次前來的目的,隻是來告知你,雖然你我簽訂了契約,但誰都知道我是被逼的。我從來沒想過要把一個人類奉為主人。”尼克勒斯一邊重申一邊露骨地用輕蔑的眼神藐視着他。

“可惜契約已定,不可改變。再追悔莫及也晚啦。”

尼克勒斯的主人樂呵呵地笑了。那張笑臉絕對有讓人想将之撕爛的沖動。

“你說得對,但我不會一直想着那些。我會朝前看!”被阿爾斐傑洛的譏笑惹怒的海龍氣得怒不可遏地瞪大眼睛,“你也隻是運氣好才占到個便宜,居然如此得意忘形嗎?”他自行冷靜下來,“别指望我是你的從者就要一切受你擺布。你能永生全都是拜我所賜。你明白這個道理嗎?你沒資格頤指氣使地命令身為你的恩主的我。從今往後,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各管各的,在表面維持平穩的關系就夠了。這四個月我們也一直是這樣過來的。我不會和你待在一起,沒事的時候别來找我。你隻要别不自量力地擺出主人的架子對我發号施令,我就不會為難你。”他指着對方的鼻子,聲音由于恫吓而變得嘶啞起來,“你最好不要嘗試喚醒龍的憤怒。不然,我一定要讓你品嘗把我惹火的滋味。就這樣!”

尼克勒斯扭頭大步而去,剛要跨門,阿爾斐傑洛屹然而立的身形便陡然出現在他眼前,害得他為避免與其相撞而不得不急刹住腳步。

“你這家夥——”面對動用了瞬移的魔法阻止自己離去的阿爾斐傑洛,尼克勒斯大為光火。吼聲卡在了嗓子眼。

阿爾斐傑洛視他的威吓為空氣,表現出不遜于他的高傲姿态冷視着他。也許直到尼克勒斯此番過來的那一刻,阿爾斐傑洛才發現自己在過去對龍族的态度實在是謙卑懦弱過頭了。如今,自己已經确确實實地成為一個龍族的主人,就不能再放任從者懷有二心,對自己不敬。考慮到尼克勒斯那少得可憐的光臨他住處的次數,阿爾斐傑洛也認為有必要在今天徹底打擊一下對方的自尊心,把規矩豎立起來。他已經錯過了四個月的時間。要是能在一開始就和這個傲慢的海龍确立起理想的主從關系——最好是在締結契約之後立刻實施,就好了。如果早這樣做的話,這個自以為是的從者對他的态度應該就會更為順從吧。

“說白了還是很不甘心吧?無論是逃避了我整整四個月,還是像粗魯的野犬一般沖着我亂吠,你會如此氣惱早在我的預計之内了。”阿爾斐傑洛遊刃有餘地說,“但是别搞錯,我和你雖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彼此牽連,但名義上我是主,你是從,這事實你可否決不了。契約的主體是我,你為我服務,正如龍族有求于人類。你身為龍族的氣魄與矜持,以及那過剩的自豪感,都在契約構築的系統面前不值一提。包括你的兄長希賽勒斯在内的所有契約龍族都無法違抗。即使是那個雅麥斯,也隻能夾着尾巴落荒而逃才能避免侍奉人類的命運。對了,”阿爾斐傑洛臉上的冷笑越發加深起來,既陰森又帶着一絲甜蜜,“在你最孤立無援的時候,你一直忠心耿耿追随的雅麥斯去了哪裡啊?還不是跟個逃兵似的匆匆忙忙地逃走,把你給抛下了?”

尼克勒斯嘴巴微張,卻說不出話來,下唇似在抽動。

“啊,沒話說了嗎?”看到從者那張口結舌的樣子,阿爾斐傑洛終于感到一絲爽快。不僅發洩出了這四個月來一直堆積的怨氣,連以往因雅麥斯加諸的侮辱而始終壓在心頭的怨氣也一并除去了。“雅麥斯去了哪裡,這是我要你如實回答我的問題。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阿爾斐傑洛說,“就算你心裡不打算尊敬我,也要回話。”

“哼,既然你也明白你得不到我的尊敬,那我不回答你的問題也沒什麼了。”尼克勒斯低聲地說了一句。

阿爾斐傑洛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勾起嘴角,無聲地笑了笑。長久的沉默後,他用冰冷的聲音質問尼克勒斯:

“我最後一次問你,以後不會再問。雅麥斯躲到哪裡去了?他臨走前是不是和你達成過什麼協議?他交給你的使命又是什麼?”

尼克勒斯驚訝極了,藍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哪有什麼使命啊……”他含混躲閃地回答,移開阿爾斐傑洛臉龐的視線在地面飄忽,閃爍不定。此刻的他眼簾半垂,眉頭緊蹙,若有所思,不再像之前那樣盛氣淩人了。

“真是夠了,”阿爾斐傑洛冷哼一聲,“早就看夠你拙劣的演技了。沒想到會被我揭穿嗎?看你還想裝到何時。”

“你……你到底想說什麼啊?”

尼克勒斯怪叫一聲,想要離開,猛推了阿爾斐傑洛一把,用了相當大的力量。這一推使得他的主人因重心不穩而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險些失足摔倒。不過幸好有牢牢抓住門框的兩隻手作為支撐,後仰的動作停止了。阿爾斐傑洛依然站在尼克勒斯身前,不動如山。從者的這一突襲舉動正是心虛所緻。毫無疑問,阿爾斐傑洛充滿洞察力的問話給了尼勒克斯心理極大的壓力。這說明現實已經離阿爾斐傑洛心目中的答案不遠了。

“你代替雅麥斯和我締結契約,該不會是一早就串通好的吧?”阿爾斐傑洛幹脆地抛出這一積郁在自己心中的問題。

被如此問道的尼克勒斯,羞紅的臉龐明顯地露出秘密被他人知道後的尴尬表情。

原本隻是試探性的問問,如今由于窺見了尼克勒斯臉上轉瞬即逝的窘迫表情,阿爾斐傑洛已經在心底完全确認了自己的猜想。

他早就懷疑,尼克勒斯最後會同意和自己簽訂契約是雅麥斯授意的了。在他的受封儀式上,可以說在大部分時間裡都在借酒消愁,靠暴飲暴食來沖淡憂憤的尼克勒斯憂愁不安的模樣未免太過頭了。就算阿爾斐傑洛成為龍術士,當上首席,坦白說,和尼克勒斯并沒有什麼切身利益,他本不應該那麼失落的。現在阿爾斐傑洛知道了,尼克勒斯當初會如此情緒不振,是因為他早就知道接下來雅麥斯會強行離開、他自己将成為阿爾斐傑洛的從者。而他在儀式開始前曾試圖阻擋阿爾斐傑洛走完紅毯、以及他之後差點和白羅加一樣提早離場的作法,應該是他内心最後的一絲微弱掙紮的一種體現吧。

“哼哼……”尼克勒斯的嗓音顫抖着,時斷時續的笑聲就像一片片殘破的樹葉,在風中悉悉作響。“我聽過你以前的故事。你還在人界的時候是個劇團的主演吧?看來并非誇大其詞呢……”

“果然沒有猜錯嗎?”阿爾斐傑洛的語氣充滿了失望。和尼克勒斯訂立契約的四個月以來,尼克勒斯從來都沒有和他一次性說話超過五句。他們分開生活,互不相犯。不在一起就不會争吵,這也算是一種另類的和睦相處。阿爾斐傑洛見過尼克勒斯和希賽勒斯太多次因為一些很微小的事吵得臉紅耳熱,不可開交,他可不希望同樣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如果一直就這麼兩不相犯地過下去,還算是能夠接受的結果。可是随着時間的推移,阿爾斐傑洛漸漸發現了一個現象:無論自己走到哪兒——去龍神殿拜見龍王、探望師父奧諾馬伊斯、與龍族或守護者交談——無論他做什麼,身後總有一雙眼睛在緊盯着自己。那是尼克勒斯的眼睛。依照這頭海龍喜怒形于色的性格,他甚至不屑于掩飾對主人的厭惡。可是尼克勒斯如此厭惡自己的主人,卻還要跟着他,盯着他,這就有問題了。可以确定,尼克勒斯是在監視自己。

蘇洛、盧奎莎,以及兩人的從者許普斯、吉芙納的事例,早就給了阿爾斐傑洛一個警醒。「我和吉芙納至少得有一個跟着他們」,許普斯曾經這樣說。他的話使阿爾斐傑洛悟出一個道理。契約一方的龍族扮演的不光是協助的角色,對龍術士來說,他們更是一道無形的牽制力量。這情況就如同每當龍術士在人界執行任務時,龍王都會派出密探對他們進行監督是一樣的。尼克勒斯背後的指使者要麼是龍王要麼是雅麥斯,要麼是雙方一起。龍王命人管束新上任的首席本也無可厚非,可是雅麥斯……

“在自己的主人和雅麥斯之間你竟然偏向後者。”阿爾斐傑洛越想越氣,“那家夥派你來監視我的對吧?”他大喝一聲,“你們這兩個狼狽為奸的家夥——”

“沒錯!是又怎樣!”既然已被徹底看穿,那就沒有繼續裝蒜的必要了。尼克勒斯豁出去一般地用雙倍的音量朝阿爾斐傑洛吼了回去,“雅麥斯早就和我商量好,要我接過他的使命來監視你!你是個絕對不能被寄予信任的人類,我很樂意這麼做!永遠會有一雙眼睛在你身後看着你,無時無刻地凝視着你!你永遠也逃不出我和雅麥斯的掌心!”

尼克勒斯坦然地承認一切後,比起震驚和震怒,反倒是不可理解的心情占據着阿爾斐傑洛的意識更多一點。

“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真是個豬頭……”他低聲地沉吟着,“我怎麼會交上像你這麼蠢笨的從者。”

“你說什麼?!”尼克勒斯用受傷的語調喊道,“你居然——”

他的主人打斷他,“在決定這麼做以前,你就沒有征求一下你哥哥的意見嗎?”

“當然不能告訴他。”尼克勒斯迅速答道,“這事兒隻有雅麥斯和我兩人知道。現在你是第三個。要是被第四個人知道了,我保證要了你的小命!”

“呵,盡管放手去做吧。”從者的威脅聽在阿爾斐傑洛耳裡不過是一陣拂過臉畔的微風,“雖然你是希賽勒斯的弟弟,和他有着相似的容貌,可你和他真的是千差萬别。”他用沉痛的聲音說,“希賽勒斯是如此的開明,理智,富有包容心和遠見。至于你,你隻是個頑固不化、因循守舊而又愚蠢至極的野蠻人。”阿爾斐傑洛進一步強調,“知道嗎,你連你哥哥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他的這番話無疑觸到了從者的逆鱗。

尼克勒斯被徹底激怒了,阿爾斐傑洛看見他幽藍色的眼珠裡激蕩的火花。這一次他連叫罵控訴的步驟都省去了,直接掄起拳頭,一拳打在阿爾斐傑洛臉上。正确說法是在與阿爾斐傑洛下颚處相距一肘之隔的半空。由于肉眼不可見的防禦壁的阻隔,尼克勒斯憤怒的鐵拳未能真的在那張光輝耀眼的臉上留下一絲傷。盡管如此,阿爾斐傑洛那掩飾不住驚訝之情和危險之意的紫羅蘭色瞳孔還是急劇地縮小了。他雖然在尼克勒斯擡手的那一瞬間本能地在身前架起了一道由魔力構築而成的牢不可破的防禦壁,但嚴格來說,他并不理解從者的這一拳代表着什麼。或者說,是他不願理解。尼克勒斯的拳震碎了防禦壁,引起的勁風在阿爾斐傑洛右眼下端劃出了一道淺淺的血痕——怎麼會有這種對自家主人動手的從者?

臉頰的血痕不消一秒便自動愈合,如從沒有出現過一般地消失了。阿爾斐傑洛天生就具備常人所不具備的超能力,他的傷總比别人好得快,因此根本無需動用治愈術,就能使這種程度的小傷自己恢複。然而,留在心裡的瘡疤卻是怎樣都難以磨滅。眼前海龍傲然握拳向自己揮來的身姿,應該千刀萬剮。

尼克勒斯的拳頭擊打在了龍術士的防禦壁上。如果沒有那道無形之牆的阻隔,這顆紅金色頭發的腦袋應該早就被打得腦漿崩裂,肉片飛濺了。對于眼前的這名人類男子那傲人的魔法才能,尼克勒斯雖不願承認,也隻能接受現實。一擊落空後,他慢慢地放下了拳頭。動作遲緩、僵硬,但他并不覺得與防禦壁劇烈碰撞的骨頭有多麼痛,也可能是此刻的心境已經讓他感受不到任何的痛意了。尼克勒斯惡狠狠地瞪了自己的主人一眼。那是再也不想與其共處一室、恨不得馬上消失在對方面前、再也不相見的眼神。他不會再效忠于我了——讀懂了這一眼神的阿爾斐傑洛沮喪地想着。尼勒克斯腳步紛亂地離開這棟屋子。他在走的時候過于着急,在擺臂的肩部使了過多的力氣,撞到了阿爾斐傑洛的左肩,把他撞得一隻腳掉到了門框外的台階下。阿爾斐傑洛無法阻攔他的離開。當從者的氣息微弱到完全消失在他感知的範圍外以後,阿爾斐傑洛收起了架着隔音結界的魔力,沉默地關上房門,朝屋内走兩步,坐回了沙發。

抱着不希望二人的談話被外人知道的想法,阿爾斐傑洛曾事先在房間外布置過一道隔音結界,就在尼克勒斯來後不久。此刻,在經曆了一番毫無秩序可言的争吵和騷動,乃至和從者翻臉以後,阿爾斐傑洛忽然很慶幸自己那樣做了。

呆呆地坐在沙發上的阿爾斐傑洛,思緒滑至不可救藥的懸崖底部。

雙方的關系看來是徹底地決裂了。第一次和從者暢談,便得到了這一結果。本想好好地教訓尼克勒斯一頓,樹立起作為主人的威嚴,讓他今後順從地為自己服務,可那樣的想法最終卻化為了泡影。

看這情況,今後要想再緩解關系恐怕是難如登天了吧。阿爾斐傑洛雖然為這樣的結果有些惋惜,卻并不覺得很難過。早在和尼克勒斯訂立契約的第一刻起,他就沒指望今後靠得住這個作為雅麥斯忠實追逐者的從者。

阿爾斐傑洛用手指輕輕敲打着自己因為煩躁而稍稍頭疼起來的腦袋,焦慮地歎了口氣。

自己的受封儀式是不盡如人意的。不但過程坎坷,更要命的是,還缺少了一個圓滿的結尾。

成為龍術士的當天沒有獲得從者相伴,之後連續五天都沒有,這種情況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在阿爾斐傑洛之前曾誕生過十五名龍術士,每一個都在受封儀式結束前得到了一位相伴終生的契約龍。可是,按照預先的計劃,本該和阿爾斐傑洛一同完成儀式的雅麥斯卻臨陣脫逃,一連五天都是音訊全無。兩位龍王不得已之下,隻能在儀式結束後的第六天再次召集部衆于龍神殿議事大廳,草草地宣布他們另選了其他人作為阿爾斐傑洛的契約對象。這個新人選,便是尼克勒斯。

這一挑選過程自然是困難重重。龍族現存的最精英的戰士基本都有了各自追随的龍術士。剩下的龍族要麼年齡偏大,要麼血統低微,要麼身負其他的使命——比如鎮守在孤塔千年有餘的數名龍族,就不能随意抽調。尼克勒斯的血統在平輩中雖然并非最佳,但其直逼兄長希賽勒斯的實力也算高于一般水平,他至今沒有選配主人,也隻是受到了雅麥斯激進言論的影響。因此兩位龍王認為将尼克勒斯指派給第二任首席阿爾斐傑洛,并不算過于虧待後者。當然,尼克勒斯之于阿爾斐傑洛,和布裡斯之于喬貞的作用及意義是不存在可比性的。雅麥斯的誓死不從,攪亂了一切。

相傳,龍王費了很大的一番功夫,才總算做通了尼克勒斯的思想工作。他們将雅麥斯失蹤後作為後備人選被提名上來的尼克勒斯領到阿爾斐傑洛面前。雙方手掌交合,握在一起,生硬至極。接着,彼此都不是心目中理想的契約對象、更是并非出于自願而站到了一起的二人跟着兩位龍王背誦了契約的誓詞。海龍王帶着複雜的表情拍怕他們的肩膀說,“從此以後,我族子民尼勒克斯,與人類術士阿爾斐傑洛·羅西将分享生死、快樂和痛苦,直到永遠。”

儀式上的尼克勒斯神色怏怏,帶着怨氣,态度亵慢,很不專心。這已經讓阿爾斐傑洛極度不爽。更令人大跌眼鏡的是,當時,見證他們締結契約的除兩位龍王外,就隻有門德松提斯和奧諾馬伊斯等九名魔導團長老。被邀請到山上的龍術士們早在幾天前就回人界去了。其他的龍族還有守護者一個沒來。本應受到萬衆矚目的阿爾斐傑洛冊封儀式的一個重要環節,竟然在參與者屈指可數的情況下簡慢地開始,而後凄涼地收尾。

如果隻是一味地追求形式上的壯美,那麼阿爾斐傑洛的心情倒也不會如此低落。他最無法接受的是,與他簽下共生契約、作為自己半身而存在的契約龍,遠沒有想象中的優秀。

現在阿爾斐傑洛知道了,尼克勒斯之所以答應成為自己的從者,是因為他受了雅麥斯的蠱惑,為時刻監視自己而埋伏左右。但當時的阿爾斐傑洛,心裡所糾結的就隻有尼克勒斯的身份。一個龍族是否強大,與其血統嚴重挂鈎。尼克勒斯和布裡斯平輩,但他的血統卻完全及不上後者。在海龍族年輕一輩中,尼克勒斯平凡的出生注定了他中規中矩的實力。他能不能打倒比他更高更壯實的哥哥希賽勒斯都是個未知數,和與布裡斯齊名的雅麥斯比起來自然也就相差甚遠了。畢竟隻是雅麥斯不在了以後的後備人選,臨時被拉來湊數的、歪瓜裂棗一般的貨色。這樣的尼克勒斯,阿爾斐傑洛堅信,他是配不上自己的。

阿爾斐傑洛的思緒分崩離析,如襲來的海嘯沖垮堤壩。他沒法再把思想集中在任何與尼克勒斯有關的事情上面。一想到那個幫襯着外人一起欺壓自己、并企圖對自己的主人揮拳的海龍,他就壓抑不住心底的怒火而想要掀翻周圍的桌椅。阿爾斐傑洛逼使自己将注意力轉移到别處,以克制這股破壞的沖動。

喬貞已被遣送下山四個月了。他離開的當天,彩虹橋附近聚集了九成以上的龍族和守護者。在衆人無聲的目送中,那個裹着墨綠色鬥篷的身影消失在了彩虹橋的另一側。喬貞下山後,他的住處理所當然地被騰空出來,其居住權和使用權,全部轉交給了他的繼任者。阿爾斐傑洛提出要按自己的意願和喜好對這棟房子進行翻新。龍王默許了這位新上任的首席的請求,派工匠耗時一個月完成了裝潢工作。三個月前,阿爾斐傑洛揮别居住了兩年有餘的“龍之爪”山腳下的住所,搬至建造在主峰“龍之巅”、專門為首席量身訂做的這一華美的别墅。任何一個稍微瞥過這幢别墅一眼的守護者,都會在同伴面前誇耀一番自己的所見。因為有太多人想知道無比尊貴的新任首席阿爾斐傑洛平時躺在什麼樣的床上,觸摸着什麼樣的茶杯。守護者們的工作熱情從未如此高漲,他們期待着能盡快輪到自己服侍阿爾斐傑洛一日三餐的那天。而後,随着送飯的守護者越來越多,大家都得到了滿足。有些時候,阿爾斐傑洛會覺得這裡還殘留着喬貞的氣味,盡管那令人聯想到沙漠的土黃和紅褐色調的陳設已經全部刨除,換成了阿爾斐傑洛鐘愛的集高雅、莊重、浪漫、敦厚和大氣于一身的山莊式風格。咖啡色與香槟色相輔相成的色調,使整個空間散發着濃郁的泥土芬芳。偶爾還有些靛藍或深紫的冷色調裝飾物穿插其中,帶來一種大地般的浩瀚感覺。自己花費了不少腦力和心血緻力于裝修的這棟富麗堂皇的豪宅,一定比當年喬貞住過的那個要高出好幾個檔次吧。

雖說阿爾斐傑洛對自己的審美有着充分的自信,但喬貞起碼也是個首席,在以往近兩百年漫長的歲月裡早已經習慣飯來張口、不勞而獲的優渥生活了吧?此番他單獨一人下界,不知能否适應一下子變得辛苦起來的新生活。阿爾斐傑洛聽說布裡斯沒有和自己的主人同行,并非他不願意,相反,阿爾斐傑洛看得出來,布裡斯很想陪在喬貞身邊。可雅麥斯的失蹤必須有人追查是一方面,海龍王希望後裔留守在卡塔特又是另一方面。得到雅麥斯私逃到人界的消息後,兩位龍王便指派布裡斯和許普斯查探他的下落,并要求布裡斯在完成帶回雅麥斯的任務後立即回到卡塔特,和族人生活在一起。派兩頭海龍去追的選擇是明智的。以雅麥斯的身手,僅僅派遣守護者顯然不夠格。而龍術士又是他最讨厭的家夥。布裡斯和許普斯一起上的話,要擒獲雅麥斯應該不難。他們在臨走前被關照不得随意在人界變身為龍形的本體。這是為了不讓龍族的秘密為大衆所知而做出的決策。盡管雅麥斯之後會有怎樣的境遇都與阿爾斐傑洛無關,但他還是希望布裡斯能和許普斯盡快完成任務,把不知所蹤的雅麥斯給帶回來,然後,就能欣賞這個目無尊法、并唆使了自己從者的火龍會遭到怎樣的處罰吧。這也即是阿爾斐傑洛目前唯一期待的事。

指尖放置在兩側的太陽穴,使勁地揉按了幾下。阿爾斐傑洛用空虛的眼神環視着室内視野所及的一切。令自己深感驕傲的這間被漂亮的外衣所包裹起來的豪宅,此刻在他看來也不過和垃圾山一樣而已。即使是想象雅麥斯擅離卡塔特的行為會遭緻火龍王非常嚴厲的懲罰,他郁悶的心情也沒有得到一絲緩解。

事實上,他并不是那種會為了一點小事就懷恨在心的氣量狹小的人。就算在雅麥斯的指示下,尼克勒斯懷着不純的目的接近自己,也沒關系。基本上,尼克勒斯除了抗議兩句以外,做不了别的。阿爾斐傑洛相信船到橋頭自然直,僵局隻是暫時的。任何事情都有轉機,自己和尼克勒斯的矛盾,以後總會有解決的辦法。他們互為對方半身,一起分享生與死。沒準現在在别處的尼克勒斯,等他靜下心來後,會為自己剛才冒失地向主人揮拳而後悔不已呢。隻是個容易被人煽動利用、頭腦簡單、喜歡争強好勝又死不服輸的毛頭小子罷了,阿爾斐傑洛會原諒他的。腦子一根筋的尼克勒斯,總比滿臉堆笑、内心僞善的家夥容易對付。

所以,真正讓阿爾斐傑洛焦躁的原因另有其事。

不知道其他前來赴宴的龍術士對阿爾斐傑洛的受封儀式的哪部分留下的印象最深。不管他們怎麼想,總之,當着衆人的面、向蘇洛敬酒卻慘遭冷遇的那一幕,至今依舊存在于阿爾斐傑洛的記憶之中,無論怎樣都揮之不去。

在卡塔特修煉的兩年時間裡,阿爾斐傑洛沒有再見過蘇洛和盧奎莎。

在受封儀式上,他終于與身為自己引薦人的那對熟悉的男女相逢。然而他們卻對他不屑一顧。

從杜拉斯特的口中得知雅麥斯為躲避儀式而逃走的事實後,進行到一半的宴會就在急劇消退的氛圍中草率收場,不歡而散了。火龍王氣得暴跳如雷,海龍王命人送諸位龍術士離去。阿爾斐傑洛跟随失望的賓客一路行至龍神殿大門,眼睛凝視着與自己擦身而過的那對男女。盧奎莎至少還想到要跟他道别而稍事停留了腳步。可是她的朱唇才一輕啟,還未念出阿爾斐傑洛的名字,就戛然而止。站在她右側的蘇洛面容冷峻,動作堅決,将她大力拉回了身邊,繼續往前走。盧奎莎戀戀不舍地回過頭,視線中,滿面愁容的紅發青年已離她越來越遠。阿爾斐傑洛迎風站在龍神殿正門高高的台階上,眼裡全無他人。沒有風頭曾一度蓋過他的派斯捷,沒有在他難過時安慰他的休利葉,沒有主動向他敬酒的柏倫格,甚至都沒有想要打圓場的盧奎莎。出神地眺望着衆位龍術士和他們的從者走下階梯的背影的阿爾斐傑洛,滿是憂傷的眼睛裡,隻有蘇洛一個人的身影。

自己苦苦思念了兩年之久、無時無刻不在渴盼着與之重逢的男人,對自己的态度竟然是徹徹底底的漠視。蘇洛投向他的眼神,就像一條切斷了任何聯系的鞭,時時刻刻抽打着他的自尊。阿爾斐傑洛渾身綿軟無力地呆坐在沙發一隅,久久不動。窗外的光掙紮着穿過随風微揚的簾布,落在他披散在頸部的頭發上,就像一排沉默的刀刃。

XXXII

屋外有些吵嚷。時不時能聽到淩亂的腳步聲,但離得并不近。一名守護者給阿爾斐傑洛送來了午餐。沒記錯的話,他的名字應該叫克萊茵,有着黑綠色的短發,茶金色的眼睛和圓潤的五官。他在銀铠後披着條長長的白披風,用金葉扣在肩頭。胸前的外衣則用閃亮的金線繡了兩條整齊的邊。腰帶扣着佩劍。整個人看起來既潇灑又精神。

午餐有熱面包,一碗濃厚的牛肉湯,一塊燕麥餅,一隻浸在蜂蜜裡的桃子,還有一盤熏烤香腸。看上去很美味。

但是,阿爾斐傑洛卻無法說服自己去忽略掉門外陣陣傳來的嘈雜聲然後安心進餐。

“外面怎麼那樣吵?”紅發的首席不由得問。

“您還不知道吧,”将食物在寬大的桌面上擺放妥當的克萊茵直起了身子,“龍術士白羅加上山負荊請罪,很多人迎接。”

“上個月不是剛來過?”阿爾斐傑洛不解地歪着頭,“而且這一年裡他都來了三次了。真有那麼多的罪要請求赦免的話,恐怕怎麼着也得關進孤塔去。”

“您說得也對呢。”克萊茵微笑着回答,“但是沒辦法,他想來便來,無人能阻。今天就又來啦。”

“隻怕這一次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首席大人您真是敏銳。他挑這個日子上山,當然是另有目的了。”克萊茵說這些話的時候小心地壓低了聲音。盡管他倆的對話根本不可能被外人聽到,但在說他人閑話的時候,克萊茵還是認為有必要提防隔牆有耳。

這位守護者曾經在杜拉斯特受傷後暫時接替了他的職務,守了三個月的彩虹橋。杜拉斯特傷愈複出後,克萊茵退了下來。他伶牙俐齒,辦事利索,在同事中間口碑極好,很受龍王的器重。阿爾斐傑洛與他接觸過幾次後,對他也是頗有好感。

“我過會兒會來取走這些餐具的,”克萊茵笑着向他告别,“請您把心放寬,盡情地用餐吧。”

阿爾斐傑洛用微笑送他離去後,轉而看着桌上的食物發呆,全無胃口。

山上的日子過得很慢。一成不變的日光,使時間在這裡仿佛停止了一樣。八個月的時間渾渾噩噩地過去了。與尼克勒斯簽署契約、坐上首席的位置已經整整一年,能勾起阿爾斐傑洛興趣的事卻很少。就在昨天,失蹤了一年的雅麥斯終于在布裡斯和許普斯的護送下回到了卡塔特。十顆達斯機械獸人族的頭顱随他一起回來,更伴随着一個令許多龍族都感到不安的壞消息。

雅麥斯稱,達斯機械獸人族在托斯卡納地區的活動相當頻繁。他将十顆早已失去生命迹象的異族的頭顱扔在腳邊,龍神殿議事大廳的地闆上。這些戰果,就是他遊蕩到佛羅倫薩南面的錫耶納城荒無人煙的郊外時遭遇了一支異族的小部隊,擊潰他們後斬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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