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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Chap.2:阿爾斐傑洛(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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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樣的想法隻在阿爾斐傑洛心中停留了一秒。或許自己對雅麥斯太過低估了。這家夥以前就有過為了躲避履行人龍契約的責任而在人界遊曆一整年的經曆。他作為火龍王的嫡系子孫,在卡塔特的根基是那麼牢固。隻要有他出面的場合,往往隻需要一個眼神,或一個動作,就能讓一些人主動順從他的意志做事,根本就不必刻意交代或者收買籠絡。這種影響力,是擔任了近二十年首席的阿爾斐傑洛望塵莫及的,哪怕喬貞都不具備。阿爾斐傑洛不會假裝不知道以往和自己交好的守護者為何一下子全都不再靠近自己了。艾德裡安、莫伊甯等人,從他出了龍神殿以後都不敢上前跟他多說兩句話,就連向來和自己最熱絡的迪特裡希也離他遠遠的……其中的原因,用腳趾頭想也能明白。

就在此時,一個危險的念頭閃過阿爾斐傑洛的大腦,如同突然降落在曠野的一道驚雷——

要打敗在龍族現有政權中占據重要位置的雅麥斯,除非是将這個政權粉碎。

為什麼自己會突然有如此荒誕不經的想法呢?阿爾斐傑洛想不明白,也不打算深究。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寄希望于依靠為卡塔特而戰的龍術士的身份來實現理想的他,都是不會選擇這個選項的。

阿爾斐傑洛沒有和他們說什麼。在雅麥斯等人戲耍般的視線下,他走遠了。晴空灑下的陽光,将他孤獨而去的身影拖長。

CXXIII

還沒有進到洞裡去的時候,在洞口停頓了一下腳步的蘇洛就感到出事了。

他不僅在少年時從過軍,還擁有近兩百年的龍術士經驗,對死亡的氣息非常敏感。即便對方是從本質上來說完全不同于人類的異世界種族。因此,當他在靜寂的山洞深處看到那具無頭的身體時,他沒有一點震驚的感覺。

“果然是死了嗎?……感覺不到一點異常的氣息,看來我來晚了一步。”

垂吊在眼前的是早已僵硬的屍體。蘇洛保持淡然的表情注視着,将周圍任何細小的空氣流動收入自己的感知圈内。他瞞着盧奎莎、許普斯和吉芙納,找了一個外出的借口,獨自來到布雷西亞郊外的山洞探視這名階下囚。不過現在看來,他答應阿爾斐傑洛的看守任務算是結束了。

雙臂被鐵鍊懸吊着、早已經感覺不到一絲呼吸的那個死者,死相甚慘。嘴巴以上的部分完全看不見了。地上,死者的屍骸上,黏滿了閃亮的、逐漸幹透的肉末。這粗暴的手法,就好像人在盛怒之下捏爆一隻蘋果出氣一樣。

阿爾斐傑洛布置的結界和魔法直到俘虜早已經氣絕身亡的現在仍然在忠實地運轉,無論是防魔結界、治愈魔法、封印魔法還是施加了禁锢咒語的鐵鍊,都沒有被打破。可惜失去腦袋的死人是不可能救活的,也不會張口告訴蘇洛之前發生的事。

從冷卻的體溫判斷,佛熙特死亡的時間距現在并沒有多久。能夠看破龍術士設下的防魔結界,并且在封印魔法完好無損的時候強行對佛熙特施以暴力,一定不會是簡單的人物。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發現藏在這個山洞中的秘密,兇手必定是和龍術士交戰過的家夥。層層分析下去,佛熙特遭到同族滅口的幾率,就非常高了。

從現場看,敵人沒有嘗試突破封印魔法,也沒有粉碎禁锢咒語,直接對佛熙特的大腦進行了破壞——會是誰做的呢?據說佛熙特侍奉的是一個名為刹耶的王。那麼,是那個刹耶指派部下前來清除背叛者的嗎?他又是如何獲知這個關押地點的呢?

不管怎樣,都必須想辦法通知阿爾斐傑洛。蘇洛凝視着佛熙特頭部爆裂的屍體,如此想道。

CXXIV

柏倫格住在“龍之爪”接受治療已經有段時日了。即将離開卡塔特的前一天夜裡,熟悉的訪客再度來到他的房間。

望着挺立在門檻外的阿爾斐傑洛,柏倫格忙展露歡迎的笑容。他在兩周内共來過三次。自柏倫格入住這套奢華寬敞但卻死氣沉沉的别墅以來,今晚是他第四次登門拜訪了。

空鎮的任務以不甚明朗的結尾收場後,阿爾斐傑洛就一直在卡塔特閑着,大部分時間窩在首席居所裡,很少出門。柏倫格參照特爾米修斯的藥方調理了半個月,目前已經完全康複,明天終于要下山了。

刹那間,阿爾斐傑洛的出現讓柏倫格不知該說什麼好。倒不是因為對方那稍微有些令人招架不住的熱忱,而是他本身的變化。

憔悴了。柏倫格想。其實回想起來,阿爾斐傑洛這段時間似乎一直都是這樣。他眼睛下的黑眼圈就像是兩彎灰黑色的月牙,在他白皙潔淨的臉上塗抹下難以拭去的晦暗印迹。難道他連續半個月都沒有睡好覺嗎?

“首席,你怎麼又來了呀?”抛開腦中無趣的猜測,柏倫格熱情地招呼道,邀他進屋。

阿爾斐傑洛進來後,在他熟悉的座椅上坐下。“前輩明天就要走了,下次見面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所以我想,應該來看一看。”

柏倫格坐在他對面。“你該不會是因為海龍王大人的一句戲言,就三天兩頭往我這兒跑吧?”

這個男人三番五次地來看望自己,柏倫格吃不準是何原因促使他這麼做。他是在為自己被敵人重創而自責嗎?或許有一點,但也不會來得如此頻密吧?而且說句公道話,柏倫格會在戰鬥中負傷是因為敵人的狡詐奸猾和自己的疏忽大意,不可能去怪罪阿爾斐傑洛。就算是隊長,在險象環生的戰鬥中也沒有一定要保護隊友周全的義務。

其實柏倫格有這麼想過,也許阿爾斐傑洛是想要挽回龍王的歡心,才會如此頻繁地前來探望吧。

不知道是否怕自己真實的想法會在那雙仿佛能洞察一切的金眸中暴露,阿爾斐傑洛把柏倫格的這句話當作玩笑,沒有作答。

看到阿爾斐傑洛顧慮的表情,柏倫格掩着嘴笑起來。“哎呀,你瞧我說的什麼話。你來看望我那麼多次,我真的非常高興,都有點得意忘形了呢。”他稍稍正色,“忘了我剛才的玩笑吧。我很感激你,首席大人。以後你如果有空到人界,一定要來我家坐坐。”

阿爾斐傑洛覺得自己應該微笑,于是他一改深沉的表情,笑了。“如果有那樣的機會,我一定來。”

“噢,那太好了。”柏倫格撫掌而笑,似乎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當然前提是不能給你添麻煩。你可不要為了來看我,不顧兩位龍王大人的情緒啊。”

盡管柏倫格對他是如此的和藹親切,可是,阿爾斐傑洛卻希望,是蘇洛在身旁陪着自己就好了。

離開佛羅倫薩的那個夜晚,淪為通緝犯的他答應蘇洛和盧奎莎,跟着他們前往卡塔特,一晃這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近來,阿爾斐傑洛時常在深夜裡驚醒,思索當初的決定是否明智。

但既然作出了這影響一生的抉擇,就不能辜負自己的初心。阿爾斐傑洛也不是心靈脆弱到受到一兩次挫折就會放棄的人。傑諾特對自己理想的抨擊也好,兩位龍王尤其是火龍王的指摘也好,還是雅麥斯及其死黨的落井下石,以及守護者們的冷眼旁觀,都動搖不了阿爾斐傑洛的心。奮鬥還要繼續。

“首席大人?”

在柏倫格的呼喚下,阿爾斐傑洛終于回過神。看見對方凝視自己的眼神裡透露着迷惑和一絲擔憂,阿爾斐傑洛立刻挫了挫臉,清清嗓子,微笑了一下。最近他的意識經常恍惚,和他人交談時大腦總會忽然被别的事物侵占。前幾日和奧諾馬伊斯在一起練劍時,阿爾斐傑洛也神遊了,緻使失誤頻頻。最後奧諾馬伊斯隻能中止對戰,嚴肅地詢問他是否哪裡不舒服。對于這個問題,阿爾斐傑洛隻好報以苦笑。這應該和那個叫沙桀的敵人無關,精神幹涉的影響早就完全解除了。根本原因還是自己這陣子的心情太過苦悶了吧。

“我給你倒杯水吧。”

“謝謝。”

阿爾斐傑洛看着柏倫格起身倒水的背影,默默發神。

這個男人在自己面前沒有任何拘束感,能夠極其熟稔和自然地進行交談。兩人在一起時就好像是相識許久的好朋友似的,盡管這種态度隻是柏倫格個人的一廂情願。而且這個男人總喜歡采用敬稱呼喚自己。阿爾斐傑洛曾多次向他提出,不需要那麼客氣,可是他總改不掉這個習慣。以後也隻能由他去了。

“要加蜂蜜嗎?”

“好。”

柏倫格把蜂蜜水的杯子遞了過來。阿爾斐傑洛喝了一口,感覺味道無比甜美。蜂蜜的芬芳萦繞在苦澀的咽喉中,久久不去,就連空虛的心都被一種充實感填滿了。

“最近我看你好像總是心神不甯呢。還在想那天龍神殿的事?”柏倫格坐下後,很自然地抛出疑問。

他在事後聽休利葉和希賽勒斯說過。守護者們也都議論紛紛。龍王嚴厲斥責首席的事根本不可能藏得住,柏倫格很早就知道了。隻是想要顧及對方的面子,前幾次見面才一直避而不談。

阿爾斐傑洛覺得自己無話可說,于是默默地看着杯中的晶瑩液體發呆。

“龍王大人看問題的角度和我們是不一樣的。”柏倫格以平緩的、令人感到很舒心的語氣說,“他們作為統治者,着眼點要高于我們。他們在乎的不是一次任務的得失,而是整個戰役。有時候我們會覺得根本就無法和他們溝通,其實真正愚蠢的人說不定是我們自己呢。”

這些冠冕堂皇的說法實在難以撫平阿爾斐傑洛受傷的心。其實,奧諾馬伊斯也在數天前對練結束後開導過自己,可是阿爾斐傑洛照樣聽不進去。要想重振起來,除非是依靠他自己的意志。

“榮耀和失敗對我來說都是必須熟悉的東西。沒什麼好抱怨的。”他淡淡地說,“我不會因為一場戰鬥的大勝沾沾自喜,也不會因為偶爾吃了一次敗仗就郁郁寡歡。龍王大人對我的鞭策很有激勵作用。隻要他們說得在理,我都能虛心接受。”

這隻是必須堵住外人嘴的說辭。阿爾斐傑洛即使這麼說,也不一定會真的相信。

“其實我們也沒吃敗仗呀?”柏倫格瞅着他。

阿爾斐傑洛也是這樣認為的吧,所以才不說話,悶悶不樂地喝了一口水。

黯淡的紫眸随即盯着放回桌上後逐漸從搖晃變平穩的那一小片杯中的水面。經過這件事,阿爾斐傑洛雖然深刻領教了龍王的冷酷和善變,但也收獲了經驗。他充分認識到挑選隊友的重要性。以後做任務不能再和信不過的人聯手。即使主人靠得住,他們的從者也依然有可能加害自己。特别是火龍族的從者。

“我對這次的任務還抱有一絲懷疑。”柏倫格打破沉默,自管自說道。他好像已經習慣阿爾斐傑洛動不動開小差的恍惚狀态了。“敵人對我的攻擊力度特别大,好像一開始就把我當作了目标。”

阿爾斐傑洛緩過神來,回答,“他們應該是對比薩的戰鬥進行了監視,了解到前輩你的‘魔棱鏡’魔法的恐怖之處吧。”

一提起刹耶陣營,阿爾斐傑洛就感到肚子裡窩着一把無處宣洩的怒火。此刻,他又想起了刹耶在那個淩晨帶給他的羞辱。

憑心而論,刹耶的勢力絕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他和他的爪牙們比阿迦述陣營更狡猾,做事也更沒有底線。他們才是卡塔特真正的敵人。

在這個房間知道那些内|幕的隻有阿爾斐傑洛。和那位總是在微笑的王之間的鬥智鬥勇,或許會持續很久很久吧。卡塔特的很多情況都被他們掌握。他們的内奸源源不斷地将情報送達王的禦座。就在阿爾斐傑洛帶隊出戰前夕,米考内曾經寄宿的密探科雷斯波失蹤了,也可能是采取了某種手段造成死亡的假象。總之為了躲避自己調查的視線,刹耶的爪牙們絞盡腦汁。今後的鬥争将日趨艱難。阿爾斐傑洛已經有此覺悟了。

坐在對面位子上的紅發首席又露出心事重重的樣子。柏倫格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使他從呆愣的狀态中獲得解放。

“那還真是叫人苦惱啊。”這麼涼涼地低吟一句後,柏倫格帶着感激的淺笑面對阿爾斐傑洛,“首席大人,我的這條命是被你所救的。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忘記你對我的恩情。”

“啊,哪裡。”阿爾斐傑洛勉強應道,“你值得擁有生命的美好。”

傑諾特也曾感激我,他想。可是看看他們現在鬧到了什麼程度。阿爾斐傑洛想到這裡,忽然為自己的思緒過于天馬行空而想要苦笑。柏倫格和那個半邊臉龐燒爛的男人怎麼看都沒有任何相似之處。比起陰沉消極的傑諾特,柏倫格不僅更容易相處,也更明事理,還有,讓人看得順眼。

“對了,有件事我想要問你,但不知道合不合适。”

阿爾斐傑洛擡起頭,發現柏倫格正端詳着自己。

“前輩既然都開口了,就問吧。”

“好。我聽說前兩天蘇洛來找你了?”

“嗯,是有這麼回事。不過他不是來找我的。”阿爾斐傑洛在回答前愣了半秒。胡謅的字句拼命從他的口中湧出,“我隻是碰巧看見他,想着有段時間沒見到他了,就順便跟他聊了聊。他畢竟是将我指引過來的人。我總不能因為現在位子坐穩了,就和他切斷關系吧。”

柏倫格蹙起雙眉,一臉狐疑。“可是龍王并未傳召過他,他手上也沒有任務,來這幹嘛呢?”

“這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你。”阿爾斐傑洛隻能裝傻裝到底了。

蘇洛無緣無故地來尋找自己,引起許多人的關注。普通龍術士和首席公然勾結在一起,藐視龍王定下的法則,怎能不讓那兩位專橫的老者又一次大發雷霆呢?這早就在阿爾斐傑洛的意料之中了。雖然自己暫時沒受到懲處,但是寵信度的進一步下滑看來是無可避免了。不過,阿爾斐傑洛理解蘇洛有必須這麼做的理由,也沒有埋怨蘇洛。作為極少數知道内情的人,蘇洛獨自上山和他見面,是要交接一件重要的事。阿爾斐傑洛的情報來源者——借用密探席多的身份在人界行事的異族佛熙特,已被證實在看守地點死亡。時間恰好就在阿爾斐傑洛率隊到伊比利亞半島執行任務期間。蘇洛提供的消息,阿爾斐傑洛自然是高度重視,很多原本想不明白的事也都随着佛熙特的死亡一下子明了了。

新的“眼”已經誕生,并繼承了佛熙特的力量。刹耶王一定是洞悉了那一晚戰鬥的全部過程,才會突然出現在他和尼克勒斯面前阻撓他們的追擊。

“在這個時候,不要緊嗎?雖然隻是私自見面這種小事……但也會激怒兩位龍王大人的吧。”

阿爾斐傑洛聽到柏倫格的話聲,從遊走的思緒中脫離出來。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今後的事,誰知道呢。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阿爾斐傑洛已經沒有那種一定要怎樣的執念或決心了,完全是以順其自然的态度在應對一切。

“我想龍王對你的冷落也隻是一時的。”柏倫格鼓勵道,“他們很快就會重新念及你的功績。”

“會嗎?”阿爾斐傑洛惆怅地咕哝道。

“活得越久的人越容易念舊情呢。”

柏倫格好像真心希望阿爾斐傑洛能獲得他所希望獲得的一切似的,滿懷真摯地笑了起來。

阿爾斐傑洛不知道他的微笑背後到底是什麼。人是可以對自己讨厭的另一個人微笑的生物,是随着年齡的增長就會變得越來越虛僞的生物。就看那些守護者吧,平常對自己恭恭敬敬,可是到了關鍵時刻,連一個人影子都沒有了。那一張張虛假的笑臉,有時候是那樣的讓人惡心。

那麼這個男人呢……

阿爾斐傑洛朝前看去,望着坦然地接受他谛視目光的柏倫格,好像第一次把他瞧了個清楚。即使已經恢複健康,他的肌膚依然蒼白得好似病人一般沒有血色。可是那張薄薄的嘴唇卻無比紅軟,活像熟透的蘋果皮。他的雙眼則是溶金一般的顔色,仿佛生來就會微笑,讓人看了心裡暖暖的。一個念想悄然升起。對着這個自己并不熟悉但也不覺得讨厭的男人,阿爾斐傑洛忽然感到自己充滿了一股古怪而草率的勇氣。

“前輩,你為什麼會和盧奎莎有一腿?”

柏倫格平靜的神色一分分剝離了。他怔怔地望着阿爾斐傑洛,好像面對的是一個口出妄言的狂徒。“你在胡說什麼?”

“别裝了。我對這事非常清楚。盧奎莎也已經向我承認過了。”

虛張聲勢說道的阿爾斐傑洛的耳畔,傳來柏倫格倒抽一口寒氣的聲音。對面的那個男子,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要焦慮。

“蘇洛他……”

“相信我,蘇洛要是知道,你早就沒命了吧。”

阿爾斐傑洛面不改色地說着半真半假的話。他雖無法确定蘇洛是否百分之百知道。但是那根本不在乎的态度,卻是肯定的。

然而柏倫格并不能探知阿爾斐傑洛的心中所想,從而了解蘇洛的态度。自從阿爾斐傑洛準确地指出他的秘密後,他就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阿爾斐傑洛眼裡的那個男人,心虛地縮了縮肩膀,仿佛是一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小偷。以往總是用帶着善意和憧憬的眼神注視着自己的金色雙眸,此刻看起來充滿了焦躁。阿爾斐傑洛看見他一會兒把手探向腰間摸一摸神杖,确定它還在;一會兒又伸出手指擠弄一下鼻翼,或按按太陽穴。當所有排解情緒的肢體動作全都停止後,那雙飄忽不定的眼睛終于和始終看着他的紫眸對視上了。

“成為龍術士之後,我一直都在鑽研魔道。對男女之事,從小就興趣不大。等我從經年累月的苦修之中醒過神來打算娶個妻子時,我已經和那些将死的垂暮老人一樣歲數了。當然,外表在契約的作用下,依然光鮮亮麗,保持着年輕小夥子的樣貌。我記得初識盧奎莎的那個時候,跟了我三十餘年的妻子剛剛過世。我過于悲痛,就在傷心欲絕之下和她發生了關系,權當慰藉……”鉑金色頭發的男人慢慢将思緒從回憶中抽離出來,臉上流露出慚愧之色,輕聲說道,“她很會安慰男人。”

她安慰你的時候,有一個男人在流着血淚。阿爾斐傑洛暗想。

“就那一次。我和她隻犯過那一次錯。是……嗯,讓我想想……”柏倫格好像很費力地想要把太過久遠的記憶從腦海裡撈出來,最終還是沒能如願。“哎,反正是六七十年前的事情了。”他滿臉悔悟地歎道,“那次之後我就和她斷了。我很怕蘇洛發現。那段時間,一直都惴惴不安。”

看着不斷忏悔的這位盧奎莎情夫之一的男子懊悔的表情,阿爾斐傑洛懷疑地眯起眼睛。

時間對不上。假如柏倫格所言屬實,那麼盧奎莎曾用藥物掩蓋魔力的那一次,又是在和誰偷情呢?

阿爾斐傑洛沒有想下去。還是算了吧。他說服自己。當事人蘇洛自己都不在意,我又何必追究那麼多呢?更何況……阿爾斐傑洛忽然間感到心緒不甯。更何況他自己也有對不起蘇洛的地方。

想起前兩日的那次碰面,一直極力地避開蘇洛眼睛的那個自己,阿爾斐傑洛就不免心生厭惡。那明明是自己恨不得時刻注視着的對象……

“您能替我保密嗎?”柏倫格身子朝前微傾,鼓足勇氣與神情迷離的首席對視着,“拜托了!”

“哎?”

迷茫的神色爬上阿爾斐傑洛的臉頰。他從未想過要拿這件事當作把柄來威脅對方,會談到這個話題純粹隻是突發奇想。因此,柏倫格忽然改用敬語作出的鄭重其事的懇求,反倒讓他有點不知所措。

“不知道為什麼,秘密被揭穿,倒是比自以為無人能知的時候感覺輕松多了。好像心裡一直懸着的那塊石頭終于落下了似的。”柏倫格正襟危坐,尴尬地笑笑,“但即使這樣……最好還是别讓蘇洛知道的好。您看呢?”

阿爾斐傑洛恍惚地望着如此請求自己的那個男人懇切的表情,忽然不知道應該為誰悲哀——為實際的受害者蘇洛嗎?還是自甘堕落的盧奎莎?亦或是一時失足的柏倫格,甚至是……犯下緻命錯誤的自己。

他把視線沉下來,在半分鐘内一直凝視着泛出橙黃色的、略顯渾濁的那杯蜂蜜水。

水太清澈就不會有魚生存,人太苛刻就不會有人親近。凡事不能過于苛求啊。

單方面的沉默不斷延續下去,阿爾斐傑洛仍在觀察眼前的男人。過了一會兒,他站起來,繞過彼此間的桌子朝前走去。柏倫格也馬上起立,但卻站在原地不動。阿爾斐傑洛已經來到他身前,伸手找到他的肩膀,放了上去。

“我不會告訴他的。”他悄聲對他說。

柏倫格面露感激,抓握住阿爾斐傑洛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緊緊攥着。“感謝您,首席大人。”他溫馴地說道。

得到了一個不錯的收獲呢……阿爾斐傑洛想。作為受封時間排在修齊布蘭卡後面的第五順位的龍術士,柏倫格資曆老,力量強,性格好。更重要的是,對自己一如既往的友善。阿爾斐傑洛頓時有種奇妙的感覺,就好像一個孤獨絕望的人突然間交到了新朋友的那種感覺。這理應叫人歡欣雀躍。可是阿爾斐傑洛扪心自問後發現,自己的心中竟無半分欣喜。

這并不是能夠真正推心置腹的朋友。柏倫格還沒有資格做自己的朋友——充其量隻是因利益被迫結合在一起的盟友罷了。

在未來不得不面對的與雅麥斯、或與白羅加的紛争中,獲取盟友是必須的。盡管并非完全出于本願,但是現在的阿爾斐傑洛就已經有那種強烈的預感了。始終緊逼着自己的雅麥斯,以及徹底攤了牌的白羅加,都不會放過自己,阿爾斐傑洛也無法輕易饒恕他們。殘酷的派閥鬥争,不可避免。

回程途中,柏倫格恭送了阿爾斐傑洛一小段路。他們在一片寂靜中穿過連接着“龍之爪”與“龍之巅”的山路,偶爾微笑着交談幾句,最後分别于兩座龍山之間彙聚着四條山道的岔口。隻要是在那附近的守護者,都看到了他們結伴而行的身影。

雖然那隻是些阿爾斐傑洛并不放在眼裡的小角色,但是人言可畏,在龍王對自己的信任不複往日那般深厚的這段期間乃至以後,阿爾斐傑洛都必須夾緊尾巴做人,絕不能給那些想要看自己笑話的混蛋任何可乘之機。

龍王不會給予一個人類不受期限制約的特權和照拂。他想。或許自己應該盡快學會忍受這一點。

目前的感覺還不錯。柏倫格是個值得結交的家夥,不過好像不太有心機,否則也不會這麼容易就被我招募到麾下成為我的人了。

可利用的工具怎樣都不嫌多,阿爾斐傑洛還需要更多的支持者。

總有一天我會重新取回我的榮耀。就從下一次的勝利開始。

至于這一次,阿爾斐傑洛粉粹了刹耶企圖誘殺龍術士的計劃後,刹耶是不可能善罷甘休的。在他卷土重來前必須做好充分的準備。

但是……佛熙特死了,這讓阿爾斐傑洛很苦惱。

蘇洛已經埋葬了他的屍體。他的秘密不會暴露給任何人。随着他的死亡,阿爾斐傑洛能取得的情報會在今後日趨減少直到完全停止。

阿迦述陣營那麼長時間沒動靜沒聲音,阿爾斐傑洛對他們目前的情況一無所知。最近一次能找到有關他們的蛛絲馬迹還是休利葉在非洲執行的任務。那都已經是15年前的過時的消息了。阿爾斐傑洛完全不知道阿迦述王和他的族人現在在哪,下一步準備怎麼做。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們沒有重回錫耶納或比薩。曾經是異族巢穴的托斯卡納地區這些年一直都很太平。

阿爾斐傑洛一臉沉重地望着遠處雲霧間的青色群山。

盤踞在匈牙利王國境内,誓要吞并卡塔特勢力的刹耶王;藏身在世界南方的盡頭,對卡塔特的态度神秘莫測的濟伽王;以及不知具體隐匿的方位,也不知道何時會對卡塔特施以報複打擊的阿迦述王……

距離戰争全面結束,還有很長的路程。不知道能否實現在自己的手上做到終結。

忽然,一張漾滿嘲弄笑意的臉龐躍然眼前。

頭發像是火焰在流動。黑袍如夜在風中飄揚。

那個自阿爾斐傑洛來到卡塔特以後就從未善待過自己的火龍,在視野的正前方具現出他固有的倨傲形象。阿爾斐傑洛的拳頭下意識地握緊了。

周圍有重大的阻力妨礙着自己。在進行對外戰争之前,或許會先面對内部的敵人。

與雅麥斯或白羅加的厮殺,那是迫不得已的選擇。自己和他們總得較量一場,或者兩場,這個避不了。他明知内鬥的受益者必然是卡塔特的敵人,但是他沒有辦法。

會輸嗎?赢得了那兩個敵人嗎?

阿爾斐傑洛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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