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膩的笑容,令人心驚。與他相反,蘇洛面容嚴峻,聲音低沉,辨不出情緒。
“要行動了嗎?”
“很明顯。”
“我很驚訝居然沒看到任何新面孔。你努力了這麼久,還是隻說動了這幾個龍術士。”
“還有一個。”
“難道……”
“對,就是你腦子裡出現的那個家夥。”阿爾斐傑洛噓了一聲,神秘地笑笑,“去我那兒說。”
蘇洛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簾,眉宇之間隐隐表現出抗拒的情緒。“不必了吧,這邊的家夥不都是你的夥伴嗎?哪裡說都一樣。”
“你沒有資格與我讨價還價。”
阿爾斐傑洛用高人一等的眼神瞥視蘇洛,說罷,傲慢地背身而去,勒令蘇洛跟在身後。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他們一同離開了熱鬧擁擠的軍營,所經之路上沒有任何交流,直到走進阿爾斐傑洛府邸的客廳。許普斯一直跟着蘇洛,但沒有被允許進入,留在了大門外。
“下午我與柏倫格見了面。”阿爾斐傑洛在鋪着羊毛的沙發上坐下,揮了揮手讓蘇洛入座,接着又一連布下了隔音結界、防魔結界等多重結界,維持談話現場的保密性。“不過,在聊這個前,我想你先告訴我,這段時間你跑到哪裡去了?”
蘇洛照他的意思坐在對面。“随便在外面逛逛。你知道我不喜歡被拘束在一個地方。”
“你在躲避我吧?”
“沒有。”
“沒有?傻子都不信。”
“那你就不信吧。”
阿爾斐傑洛暫不出聲,眼睛盯着他看。從進屋到現在,這個男人始終沒有與自己對視一眼。
“蘇洛,幹嘛不肯面對我?你曾經親口告訴了我你的真名,這個秘密隻與我一人分享,連你聲稱最愛的那個女人你都沒說。噢,由此看來,在你心目中說不定我早就比她更重要了,隻是你一直不敢承認。”
羞憤和畏縮同時在蘇洛的心裡縱橫交錯,他默默低頭,将臉龐埋進灰暗的陰影。如果不是因為受制于人,他一定會起身就走。
透過觀察,阿爾斐傑洛讀出了他的心情。自從強迫他做了違背意願的事情後,他就一直處于情緒難平的狀态。阿爾斐傑洛覺得自己多少應該給予些安撫,同時他也漸漸失去了逗弄蘇洛的耐心,決定進入正題。
“再過三天遠征濟伽的部隊就會出發。等讨伐隊一走,我們就起兵進攻卡塔特。蘇洛,你要做好準備。找準時機,和柏倫格一起中途折返回來。”
“柏倫格答應為你效力了嗎?”
“對,他答應了。”
“他什麼時候來?”
“很快。”
“那你應該很高興。”
“我當然高興。因為我終于逼出了他的真心話,逼他親口承認他對現狀的不滿。那顆溫柔面具下長久隐藏着的蠢蠢欲動的心,終于暴露了出來。”
“即便如此,值得為此堵上性命嗎?我想不通柏倫格為什麼要背叛龍王,與整個龍族為敵。他一定和你一樣瘋了吧。”
“蘇洛,說話小心一點。”
“一個正常人怎麼會同意這種瘋狂的計劃?他一直都盡心盡力地為龍族奉獻。”
“根本沒有那種無私的人!”阿爾斐傑洛睥睨蘇洛,發出同情而嘲諷的冷笑,“你誤解了柏倫格,卡塔特沒有一個人看透他的真實臉面。他投靠我是因為他不服。論資曆,他是第五個龍術士。按照他的邏輯,你,喬貞,白羅加,修齊布蘭卡,擋了他的道,而你們四個都有欠缺,最應該做下任首席的就是他。很愚蠢的執念吧?但我何不利用他的愚蠢和執着,讓我的麾下多一份戰力呢?我對他說,如果他能夠助我一臂之力,奪下卡塔特,我就封他為首席。當然,我是不會那麼做的。我心中的首席人選是你。”
蘇洛沒有對這個問題進行接話讨論,轉而提了另一個問題,“我想你已經和刹耶談妥出兵數目了吧?”
“除華倫達因和霏什外的将軍都會出馬,刹耶本人如有需要也會親自莅臨戰場。兵力方面會出五個軍團。大約五千。”
“那麼……你打算如何處理這五千個機械獸人?或許戰鬥會消耗掉一部分,但也隻是冰山一角罷了。等我們取得勝利後,你就不怕他們趁機反咬一口?在你身邊隻有幾個龍術士,基本不可能守住戰果。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你所有的計劃都隻是空談。”
聽完蘇洛不容樂觀的形勢分析後,阿爾斐傑洛隻是輕輕撫摸着扶手上的羊毛,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
“哼哼哼……我的答案是,讓讨伐隊接手異族的圍剿工作。聽我說,我會給我的異族盟友們指明上山的隧道,那個隧道一次隻允許個位數的人通過,但是在淩晨萬物歸于沉寂之時,殺死區區巡夜的守護者完全足夠。想想看,那個時候,卡塔特的每一頭龍都處在沉睡之中,而守護者交接班的情況,沒有誰比我這個與卡塔特的子民朝夕相處半個世紀的首席更清楚的了。吃掉巡邏的守護者,獲得僞裝的異族先行部隊就能一路暢通無礙地進入‘龍之巅’上的龍神殿,摸到龍王的住處,在睡夢中将他們殺死。接着是九個長老,雅麥斯,布裡斯,這些障礙要依次清除。雖然我很遺憾不能親手解決喬貞,但與此相比還有更重要的任務等我們去做。我的意思是,放刹耶的人上去暗殺的同時,放風給離開卡塔特的讨伐隊。得到消息的讨伐隊必定會立刻回師勤王,與刹耶軍隊相遇。雙方兵力差距懸殊,讨伐隊應該會全滅吧,但他們拼死保衛龍族的心一定會讓他們重創刹耶軍隊,而我們要收拾的隻是留下來的一個殘局。等兩敗俱傷之勢形成後,我便以弛緩者的身份出現,挽救龍族,将剩餘的異族勢力一網打盡。如此一來所有的罪惡都由刹耶軍隊承擔,我們就有了巨大的功勞。龍族的力量消耗殆盡,剩不了幾個生還者,不可能對我有所反抗。”
憑一己私心邪念攪動天下,緻使生靈塗炭,世界不得安甯……聽完阿爾斐傑洛詳實而又周密的闡述,蘇洛沉默良久。他充分見識到這個男人的癫狂,不敢相信這些年發生在他身上的劇烈變化。他的思想像極了一個病态而執拗的瘋子,可他的外在表現,卻又是那樣的……正常。
“奧諾馬伊斯也在你屠殺的名單上面嗎?”蘇洛問。
阿爾斐傑洛總算還知道感恩。他猶豫了一下,冷聲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魔導團在卡塔特的影響非常大,必須鏟除。等清理了兩位族長、兩位族長候補人和九位長老,卡塔特的主心骨也就不複存在了,剩下的平民可以慢慢解決。如果能想辦法讓還活着的家夥擁立我為首領,自然最好,如若不行,就用武力奪取!從此以後,我将成為新世界的王。等我們攻占卡塔特,我會開放那片土地,讓它為外人所知。契約龍以外的龍族視情況處決,龍術士和守護者隻要是願意歸降我的就讓他們活命,不聽話的一律殺掉。卡塔特永遠成為我的領地,嗯,不過到時候得換個名字了。”
阿爾斐傑洛把身子靠往沙發背,換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要不了多久,他就将改寫龍族的曆史,推翻其腐朽舊政,開辟一個由他統治的新時代。激動之情躍然而上,阿爾斐傑洛已經無法抑制住雙手的顫抖了。
“願你擁抱成功,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除了獻上祝福,蘇洛沒别的可說的。但是他毫無生氣的幹癟話語反倒使對面的男人有所不滿。
“蘇洛,别用這話糊弄我。你還沒有對我據實相告呢。”阿爾斐傑洛雙眉緊蹙,眯起的眼縫中透出苛烈的眸光,“我已經沒有興趣再和任何人進行綿裡藏針的談話,我們就開門見山吧。你去找過盧奎莎了,對不對?”
聽到這句問話的蘇洛,閃過腦海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否認這回事,但他很快想到,既然阿爾斐傑洛問了出來,那就一定手握着真憑實據,否認也沒有用,于是幹脆低下頭默不吭聲。
“你真以為我會放任你的背叛行為?”阿爾斐傑洛惡狠狠地審視蘇洛,企圖從他的表情中讀出一絲心虛。
蘇洛知道盧奎莎的存在始終是這男人的一塊心病,知道他早晚會對她下毒手,心裡一慌,不禁脫口,“你對她——”
“放心,她沒死。”紅發男人翹起唇角,獰笑着,“我隻是拜托賓監視她的去處而已。就連她現在搬到哪我都很清楚。”
稍微松了口氣但仍舊十分緊張的蘇洛立即聲明,“我什麼都沒有告訴她。”
“你背着我偷偷跑去見她,現在告訴我你什麼都沒說,你覺得我很好騙?”阿爾斐傑洛發出激烈的哂笑。
“這是真的。”
“那她為什麼離開佛羅倫薩?”
“還不是因為你……屢屢用她進行要挾。阿爾斐傑洛,你如果殺了她,就等于要了我的命。你會少一個支持者。不,兩個,算上許普斯。”
阿爾斐傑洛别扭地撇了撇嘴角,“我當然知道你和許普斯的重要性。可是如果那個女人壞我的好事,我也絕不姑息。”
“她不是我們的障礙。你要擔心的是你的計劃能不能順利實施,而不是與此毫不相幹的一個女人。”
“假如在這個節骨眼出現告密者,我謀劃得再好也隻會滿盤皆輸,功虧一篑!要是盧奎莎跑到龍王面前亂說些什麼揭發我,成為龍王的鷹犬,成為讨伐我們的一個前鋒——”
“她不會!”
“你怎麼知道她不會?!”
兩個男人幾乎在同一時間站起來,對峙,怒吼,互不相讓。
阿爾斐傑洛眸中溢出無邊的怒火,兇神惡煞般地瞪着蘇洛。這個家夥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犯了什麼錯!事到如今,居然還厚着臉皮為自己最厭惡的那個情敵做辯解,要他相信一個根本不可信的女人!
“要是她真想從中進行破壞,這些日子早就有動靜了不是嗎,還能讓你安安心心地部署到現在?”
蘇洛喊到一半,聲音逐漸輕微。他猛然意識到阿爾斐傑洛質問的動機,并不是真想得到什麼答案,隻是為了試探他的忠誠。顯而易見的結果是,這個男人監視了自己的行蹤。如果他真的發現盧奎莎有什麼問題,危害到他的布局,早就親手将她了結,根本不會在這裡浪費口舌。
意識到這個事實的蘇洛瞬間放棄了辯白之念,懊喪地跌坐下來。對面的男人比他稍晚一步,在陰森森地瞪了他一眼後才坐回原位。房間裡的空氣沉寂了一會兒。
利用這段談話的空白,阿爾斐傑洛長久地凝視蘇洛。那張他所深愛的臉龐,正盤踞着憤怒和屈辱的烏雲。他在想什麼?那樣複雜的、刺眼的表情,究竟是憤怒還是屈辱?阿爾斐傑洛不清楚。明明早就告誡過自己,不要繼續在意這個男人的感受,把他當作一件工具用,可為什麼自己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要遷就他?
“就算你說得對。可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你到現在還幫着那種女人?她根本不值得你對她那麼好。她背着你不知道上了多少男人的床。你愛她不等于你要無止境地犯賤下去!”
“和别的男人好那是她的選擇,永遠不會辜負她那是我的選擇,與你無關。你隻需知道我會在今後的戰鬥中一直跟随你,助你實現那份心願就可以了。坦白講,我已經受夠了圍繞着盧奎莎所進行的一切争執。希望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談論關于她的事。”
抛出這聽起來大義凜然、明擺着想要将話題扼止的宣告後,蘇洛突然閉口不言,像是耗盡了能量的機械人似的,闆着硬邦邦的身體一動不動地坐着。阿爾斐傑洛默默瞅着他,也不說話。
盡管蘇洛一口咬定沒有洩露秘密給盧奎莎,但他瞞着自己與她私會卻是鐵證如山的事實。有佛羅倫薩那家服裝店的确切坐标,要想掌握盧奎莎近日的動向,對能夠監控歐洲大部分地區的“眼”而言,不是什麼難事。不過,阿爾斐傑洛之所以遲遲沒有對盧奎莎下死手,是因為在被賓監視的這段日子裡,她除了搬運行李、裝修她在意大利東南海港城市巴裡的新家外,确實沒有任何異動。這說明她并不是真的掌握到了什麼。蘇洛會去見她,應該隻是尋求心理……或生理上的安慰——在自己強行與他發生關系之後。
“好,我答應你。”靜默半晌,阿爾斐傑洛說,“但你最好祈禱等我攻破卡塔特山脈後那個女人能在戰鬥中活下來并且屈服于我。隻有向我下跪才有生路,要不然,她就死定了!”
隻要那個女人不妨礙阿爾斐傑洛的大計,看在蘇洛再三哀求的份上,他還是願意暫時容忍她活在世上的這件事情的。
“我可以走了嗎?”
蘇洛的視線無意識地看向大門。他的這項請示遭到了阿爾斐傑洛的無情拒絕。
“不行。有件事一直橫在我心裡。不解開這個困惑,我難以心安。今後也沒機會問本尊了,就在今天揭秘吧。”沙發上側躺的美男子盈盈說着,手指緩慢地撫摸下颚,“我想知道菲拉斯的秘密。”
聽到這個名字,蘇洛眸光微閃,“你一定是聽了太多守護者的閑話。”
“但是不可否認他的祖輩确實犯過錯。身為海龍王麼弟的後代,在族内卻備受冷落,換誰都想知道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與我們現在進行的事有什麼關系?”
“完全無關。純屬個人好奇。”
“那個被你痛恨着的白羅加操控的海龍,你為什麼偏偏在意他?”
“被白羅加操控?真的是那樣嗎?菲拉斯的很多行為都說明他并非真心屈從于他的主人,也正因如此我才會産生疑惑。他在雅麥斯毆打尼克勒斯時第一個出手相救,在審判我的會議上是除了奧諾馬伊斯外唯一站出來說公道話的龍族,他值得我注意的地方實在太多了。他身上的謎團,他做這些事的目的,都讓我深感好奇。他能撈到什麼好處?弘揚名聲?作秀?贖罪?”
望着這位總是習慣于把事情帶到陰暗和複雜的方面思考的男子,蘇洛輕輕歎息,“也許隻是本性趨勢吧。”
“蘇洛,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不肯告訴我?你的契約者碰巧是他的堂兄弟,你就沒從許普斯那裡聽到些什麼?”
“許普斯沒跟我說起過,我也沒興趣問。”
蘇洛冷冷回答後,聽到阿爾斐傑洛喘息般的笑聲,不由望向他,發現他正用充滿暗示性的眼神凝注自己。
“我有辦法了。那麼好用的一件工具,難道要放過嗎?許普斯正在外面等候吧,叫他過來。”
提出這一要求的男人,固執又高傲,仿佛在宣示他對蘇洛的主權。
“阿爾斐傑洛,有這個必要嗎?”
“很有必要。就讓我親自檢驗普斯思想改造的完善度吧。”
自知拗不過阿爾斐傑洛,蘇洛冰冷地瞪了他一眼,出門把許普斯叫了進來,然後回到座位。那名恭恭敬敬地走進華麗的大廳、精神早已不再與霏什連接的海龍族男子,侍立在主人身旁的軀體一如既往地高大健壯,氣宇軒昂,但他低垂的眉眼卻暴露出他的真實狀态,仿佛一隻被人馴化褪去了野性的寵物,看不到半點昔日的風姿。他從來不會用如此平和的眼神面對那個紅金色頭發的人類。
“許普斯,”阿爾斐傑洛目光直直看向他,“你會對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對吧。”
“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人形海龍微微俯身,禮貌地鞠了一躬,一雙钴藍色的尖瞳透露出由衷的敬意望着對方,“您是主人的朋友。無論您問什麼,我都會事無巨細地回答。”
他從沒有對卡塔特的前任首席如此恭敬,從沒有像現在這般聽命于一個人類。高貴的海龍,變成了一個對侍奉對象一味附和的仆從,簡直叫人懷疑他的真實身份根本不是許普斯,隻是一個和許普斯外形相仿的幽靈,前後反差之劇烈,足可見霏什對其精神的扭曲有多麼可怕。
如今,思想被重新塑造的許普斯,已經可以毫無任何困難地把達斯機械獸人族當作朋友,視自己的同族為敵人。他被灌輸的其中一個觀念,便是絕對服從于阿爾斐傑洛的命令。他不僅擁有蘇洛這個福禍相依的契約主人,還多了好多其他的主人,就連對刹耶王和那些将軍們,他都很恭敬。
餘光映現出許普斯唯唯諾諾的身影,蘇洛心不能平,幹脆别開臉龐,不再看下去。阿爾斐傑洛故作關切地朝他凝視了一眼,暗地裡卻為海龍的順從感到高興。
“給我說說菲拉斯。”擺出虛心請教的姿态,俊美的紅發男子彎起嘲弄的微笑,向許普斯忠誠的大腦索取自己想要尋求的真相。“你的那位堂弟,在海龍族内部的地位應該僅次于你和布裡斯,但是與你們不同的是,菲拉斯鮮少與同族深切來往,也明顯缺乏與其身份匹配的号召力。為什麼他在卡塔特不受人尊敬呢?”
許普斯微微低頭,皺了皺眉,沒有馬上回答。
“怎麼了?難道是什麼難以啟齒的原因? ”
“這是海龍族的一段秘史,本不應該外傳,但既然您想知道,我就坦言相告了。菲拉斯會有如今的際遇是受他祖父所累。他的祖父拉刻西斯喜歡人類女子。”
許普斯說出的秘密讓兩名聽衆皆是一驚。就連身為龍術士元老的蘇洛都很意外。
“第一次聽說……”
“哇哦,許普斯簡直是龍族百事通啊。”用調笑的口吻揶揄了一下,阿爾斐傑洛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這是絕對的醜聞。拉刻西斯作為海龍王同胞幼弟的嫡系子孫,身負為海龍族繁衍後代開枝散葉的使命,但他卻放棄了自己的使命,在貴族血脈日益短缺的困難時期,與人類女子相戀,為卡塔特所不齒。祖上無德,禍延子孫,拉刻西斯一脈名譽受損,其後嗣弗拉西斯蒙受父輩的陰影,成長于苛刻、充滿偏見的環境,承受着諸多白眼和辛酸,不讨海龍王喜愛。海龍王對弗拉西斯非常冷酷和疏遠,久而久之族中也就沒有人願意與他來往。弗拉西斯誕下後嗣不久便郁郁而終,導緻菲拉斯從小孤僻不合群,甚至有點自卑的性格。其實,當年拉刻西斯的醜聞在龍族内部是絕密,如果不禁止傳播,勢必會引起輿論嘩然。因此,官方對外另有說辭,稱其為病故,杜絕任何人公開議論。真正知曉事件原委的隻有龍族上層。現在守護者們流傳的那些故事大都是捕風捉影、牽強附會的謠言。事情過去了兩千餘年,早已衍生出各種荒誕離奇的說法。”
“我就曾聽到過一個說法,說菲拉斯的祖父覺得自己的身體裡也流淌着海龍族至高一脈的血液,想以小宗取代大宗,推翻太|祖父的長兄,自己當海龍族族長。守護者們把故事描述得繪聲繪色的,我差點就信了。”阿爾斐傑洛用頗為逗趣的口吻調侃着這樁龍族内部的醜陋秘聞,内心卻感到一絲空虛。一直困擾他的答案,原來這麼無聊,隻不過是一個庸俗老套的愛情故事罷了。不過,其中的某個疑點,倒是稍微提起了他的興趣。“許普斯,你說菲拉斯的祖父愛的是人類女子,既然他拒絕履行繁衍的義務,又怎麼會生下龍族的後代呢?”
“拉刻西斯原本有一門海龍王為他選定的親事,未婚妻是他的堂妹伊紋納,典型的貴族通婚,根本沒有商量和轉圜的餘地。兩人年歲相仿,從小一起長大,可謂青梅竹馬,伊紋納很愛自己這個堂兄未婚夫,但拉刻西斯對她并無一絲愛意,隻有兄妹之情。拉刻西斯生性放蕩不羁,酷愛旅行,不喜歡被束縛在卡塔特的狹小世界,就像個靜不下心的大孩子。他數次去人界遊曆,一去就是好幾年,後來在旅途中結識了一個人類女子,還愛上了她,就這樣抛下早已訂婚的未婚妻,長期住在人界和那女子相伴。海龍王多次召喚他回來,他都不予理睬。十年後,他回來了,但不是一人回來的,他帶回了那個人類女子,并執意要她在山上居住。正逢拉刻西斯與伊紋納發|情期雙雙到來,是完婚交|配的最好時刻。但是拉刻西斯死也不肯娶伊紋納為妻,直到海龍王出面幹預,才不得不妥協。雙方達成的協議是,拉刻西斯與伊紋納不婚結合,在為海龍族生下子嗣後,海龍王就不能再管束拉刻西斯和他愛人的生活。幸運的是,他和伊紋納的繁衍過程非常順利,很快弗拉西斯就誕生了。這對父子很少見面,弗拉西斯交由母親撫養,拉刻西斯隻負責鍛煉兒子的身體,傳授他武藝,除此之外的時間始終與人類女子生活在一起。十幾年過去了,女人的健康由于年齡的增長逐漸惡化,某一天突然撒手人寰。當拉刻西斯結束與兒子的見面回到兩人同居的洞穴時,女人的遺體已經冰冷。雖然明白自己深愛着的隻是一個壽命短促的人類,可是還不滿四十歲的女人身體一直都很健朗,唯一的古怪之處是她在死前一段時間常常噩夢連連,睡不好覺,精神恍惚。抱着女人業已死去的屍體整整一夜,對死因越想越覺得可疑的拉刻西斯憤怒地沖進海龍王的寝殿,向其詢問真相。海龍王卻閉口不言,隻要求他将餘生的愛給予為他撫育後嗣的堂妹。本以為這件醜聞會随着女人的死慢慢被人淡忘,但随後上演的一件事又将大家的目光聚焦在了一起。曾有族人親眼目睹拉刻西斯怒氣沖沖地找到伊紋納,與她發生激烈争吵。就在争吵過後的第二天,伊紋納居然一頭撞死在‘龍之軀’半山腰,自盡了。消息再也不可遏制,迅速傳播開來。當時就流傳出好幾種說法。最貼近事實的一個是,伊紋納嫉恨那個奪走了她幸福的女人,在海龍王的默許下,将其毒殺。”
阿爾斐傑洛越發專注地凝視故事的講述者,安靜地聽着。
“拉刻西斯全身心地愛着那個女人,甚至有傳言稱他為了那個女人恢複知覺。對此龍族有嚴格規定,恢複知覺的龍族必須受到重罰,但畢竟是海龍王親族,礙于情面,海龍王包庇了拉刻西斯,可他不能容忍那個人類女子繼續留在山上,時時刻刻提醒他這樁海龍族史無前例的巨大醜聞。他借伊紋納之手秘密處置了那個女人,等于把一切過錯,連同拉刻西斯犯下的那一份,一并歸咎于她的身上。我聽父親說過,海龍王命人在女人每日的飯食中下了毒|藥,那藥劑量不大時,偶爾吃幾次不會緻人死亡,但超過一定劑量就會使人夜夜夢魇,最終心悸而死。伊紋納是謀殺的具體執行者。陰謀暴露後,她羞愧難當,同時為了維護海龍王的名譽,隻能自我了斷。得知真相的拉刻西斯陷入無法排解的悲恸之中,郁郁寡歡,不到一個月便随愛人而去,哭死在‘龍之心’的山頂。海龍王強壓下所有的風言風語,這件事從此在卡塔特再也沒有人敢提起,成為一個永遠的禁忌。”
阿爾斐傑洛伸手摸一摸下巴,這個凄美而又陰謀叢生的愛情悲劇,并沒有使他有任何悲傷或哀憫的感覺。“恢複知覺是什麼意思?”
“龍族的交|配都是在發|情期進行的。所謂的恢複知覺,就是指在發|情期外的時間對異性身體産生向往。”
“原來如此。但是堂兄妹交|配……那不是□□嗎?”
“龍族沒有□□一說。血統越高貴越接近,誕下的子嗣力量就越強。不要說堂兄妹,親兄妹都可以共結連理。這在卡塔特是常态。自從火龍王首開先河,許多上位龍族都開始争相效仿。”
“說來聽聽。”
身子不由往前傾倒,阿爾斐傑洛像一個急着聽故事的孩子似的瞪大眼睛,透露出強烈的求知欲望。許普斯則像個忠心侍候少爺的執事。如實解答阿爾斐傑洛的每一個問題,讓他為自己呈上的結果感到滿意,好像是他天生背負的一種使命。
如果從人類的角度看待龍族的繁衍史,一定會因為其愚昧落後的觀念而感到難以理解。雖然龍族在面對雜交時顯示出強烈的抗拒,杜絕任何跨種族的繁殖行為——火龍族隻可與火龍族培育子嗣,同理,海龍族的交|配對象必須是海龍族,然而在同一種群内部,直系血統間的配種卻大受歡迎,近親結合的現象屢見不鮮,幾乎可以用混亂來形容。為保障後裔力量強盛,貴族隻與貴族通婚,極力避免平民的賤血染指自家的族譜。在龍裔昌盛時期,不平等階級間的互相結合被視作恥辱。
為了确保血統純度,地位尊貴的上層龍族一直都遵循直系親屬互相通婚的傳統。姐弟,兄妹,堂親與表親……如果平輩無合适的結婚對象,就跨代尋找。由于雌龍絕育的年齡遠低于雄龍,因此一般而言隻能是高一輩的雄龍娶低一輩的雌龍,有時甚至會出現父女結合的極端現象。一旦遇到此類特殊情況,雙方便無法形成婚姻關系,隻是單純地為完成傳宗接代的任務而進行交|合。
貴族中間近親通婚的代表人物,當屬火龍一族的族長。
“遠古時期,高智慧的強大魔法生命——巨龍,在這個世界覺醒了。巨龍的族群分火龍和海龍,生息于卡塔特山脈。在數之不盡的同類中間,最強壯聰慧的個體便是火龍王和海龍王。他們在龍族誕生之初便被推舉為各自族群的領袖,得以将全族盡皆号令執掌,而他們對配偶的選擇及之後的繁衍任務,也與龍族的命運緊密相連。”訴說這段曆史時,許普斯無論是面部神情還是口吻,都絲毫顯現不出他對自身種族的熱愛,純粹是想要完成阿爾斐傑洛交代的任務,流利而詳細地進行叙述,“龍族子民按照力量的強弱被逐階劃分為若幹等級,兩位龍王的家族理所當然成為一等貴族。遺憾的是,海龍王的本家成員隻有兩個弟弟,火龍王則有一姐一妹。好在當時的龍族足夠興旺繁盛,巨龍多如天空的星星,有不少适婚對象可供兩位龍王遴選。海龍王和他的弟弟們分别在海龍族内地位靠前的貴族女性裡選定中意的妻子,與他們不同,火龍王不希望後裔血管中有外人的血液流淌,拒絕與其他火龍族貴族女性婚配。而在家族内部擇偶的結果,便是同時迎娶自己的姐妹。自那日起,火龍族最顯赫的嫡系傳人始終帶着近親婚姻孕育而出的高貴血液,代代傳承下去。”
由于談話的内容逐漸過渡到阿爾斐傑洛向來厭惡的某頭雄性火龍,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眸開始陰晴不定地閃爍起銳利的兇光。但他沒有阻止許普斯往下說。
“沿族長開辟的繁衍道路發展下去,奉行外人不婚的原則,就這樣一直傳了九代,終于無以為繼。火龍王這一代的傳人是雅麥斯,他的父母在離世前未能給他添一個妹妹,更糟糕的是頻繁的戰火導緻卡塔特龍裔銳減,十不存一,加之始終不見起色的生育率,使火龍族其他貴族也大都絕嗣。能不能匹配到合格的婚姻對象都已成問題,更遑論血統的尊貴和純正度。無論雅麥斯樂意與否,他都必須舍棄上位龍族的尊嚴,考慮與平民通婚。”
“就是那個呼聲很高的孤塔守衛隊隊長芭琳絲?”
“芭琳絲是貴族與平民的混血,給予她貴族血統的祖先能一直追溯到火龍王與其親姐的後代維比沃斯。盡管芭琳絲體内的火龍王之血摻進了平民的低劣血統,已變得相當稀薄,但她依舊是雅麥斯配偶的最佳人選。”
火龍族内部由于隻剩雅麥斯一顆獨苗而無法繼續傳遞高貴的血統,直系繼承者一脈的香火難以延續,無疑是卡塔特衰弱的一個縮影。但是,此等困境絕非火龍王後人所要面臨,同樣的噩耗還降臨在子嗣昌盛的海龍族身上。海龍王和他的兩位胞弟構成的三大貴族,這一代誕下的全是男胎。布裡斯、許普斯和菲拉斯若要将血脈傳承下去,隻有一個選擇:與平民女性結合。貴族之血一旦被稀釋,将難以确保後輩的力量強大如初。如果連上層貴族的力量都逐漸呈現弱勢,龍族的整體衰弱便是必然,無可挽回。
“真是蒙昧、野蠻而又不開化的種族啊……”歪斜地躺在被羊毛織物包圍的溫暖中,阿爾斐傑洛用手背墊着下巴,旁若無人地譏諷着,“自認高貴于世間任何種族的巨龍,其本質隻是群下賤、愚蠢、閉塞,不知進步的野獸,難怪卡塔特始終停留在原始的氏族社會裹足不前。不知道你怎麼想,蘇洛,總之我越來越覺得自己舉起的大旗是正确的了。”
與沙發上亢奮的男子不同,蘇洛一言不發,自始至終都面露不忿地低着頭。現在與自己生死相連的那位契約者,隻是阿爾斐傑洛随意使喚的一隻應聲蟲,盡管從許普斯口中,蘇洛知道了很多不曾了解的奇聞,但是内心的憤懑讓他隻想盡快遠離阿爾斐傑洛所在的這個地方,除此以外再無其他想法。
“謝謝你,許普斯,謝謝你告訴了我那麼多聞所未聞之事,讓我更加堅定自己的理念。你下去待命吧。噢對了,忘記告訴你,我很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因受到表揚而感到高興的許普斯帶着微微自豪的笑容倒退着走出房間。蘇洛也想一同離開,立刻迅捷地從座位上站起來。
“如果沒事了的話……”
對他的行動早有預料的阿爾斐傑洛動作比他更快,瞬移似的來到他跟前,雙手扶住蘇洛的肩膀兩側,讓他無法走開。
“閑聊了那麼久差點錯過約定時間。我要去接柏倫格了,啊,還得叫上華倫達因。”兩雙眼睛近距離對視着,“你可以在附近随意走動,但最好不要離開這座地下城。等我辦完事情回來,我還要再看到你。”
蘇洛沒有說不的機會,因為阿爾斐傑洛比他更早離開,心急火燎地出了屋。
被丢棄在原地的男人無趣地站着,過了好一會兒才挪動腳步,走出這座華宅,關上門。
從這兒看不見月亮,但此刻已經過了晚飯時間,蘇洛知道,在外面的世界,月亮已經升了起來。
而在這個深暗的地下堡壘,代替月光給周圍照明的是燭台裡跳動的火焰。橙光照着遠處的樓閣台榭,近處的精美壁畫,照着蘇洛在長廊移動的身影。
胸中積郁多時的苦悶仿佛化身為堅韌的藤蔓,死死地鎖住心髒,擠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擔憂,畏怯,和焦慮糾纏在一起,如滾滾浪濤不斷侵擾蘇洛思緒的海岸,不讓他有片刻時間安甯,連身後緊緊跟随的許普斯不斷回響的腳步聲都沒有如此讓人心煩。
死戰的日子近了。這也就意味着在他授意下的某項行動已經迫在眉睫,很快就要實施。
那張留給盧奎莎的羊皮紙條……
蘇洛必須這麼做,為了徹底洗清她的嫌疑,隻有這個辦法。
兩人密切的關系,卡塔特人人皆知。雖然蘇洛痛下決心與她斷絕來往,分手至今已有七年,可實在太晚,因為在更長的時間裡,盧奎莎一直都是以蘇洛女伴的身份出現于公衆面前。在龍族看來,兩個人是一體的。
這一死闆印象會造成極為緻命的後果。站在龍族的立場,蘇洛自然是罪不可恕的逆賊,但是既沒有參與叛亂也不了解叛亂實情的盧奎莎顯然不是,她隻是蘇洛曾經的愛侶。
可以确定的是,即便兩人早有分道揚镳的事實,兩位龍王的判斷也無法被撼動分毫。向來生性多疑的龍王的慣性思維一定會把盧奎莎視為謀逆者同黨,與蘇洛、阿爾斐傑洛一并治罪。他們根本不會關心事實真相,就像當年明明證據不足卻依然魯莽粗率地判定阿爾斐傑洛殺了雅士帕爾,在他們看來,事實是怎樣根本不重要,隻要結果符合他們的期望,就可以把任何事情歪曲成事實。不經調查,僅憑對盧奎莎的厭惡,視她為阿爾斐傑洛和自己的同夥,一定會是這樣。而他們的這一判決,無疑将毀掉盧奎莎的人生。
她會被放逐,被處以重罰。下半生的光陰,極有可能要在暗無天日的孤塔高牆鐵欄中度過。雖然還能活命,卻是等同于死。
倘若盧奎莎受蘇洛牽連被投入孤塔的結局已成必然,那麼蘇洛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将自己造成的傷害降至最小。
确保盧奎莎後半生無虞,阻止那幾乎可以預見的悲哀命運,同時又不能背叛阿爾斐傑洛,洩露他的行動,蘇洛必須想一個折中的辦法。
希望她能夠領悟那些文字的含義,領悟他的苦處和用意,作出正确的判斷吧。
CCXVI
白羅加走上長長的台階,來到龍神殿輝煌的大門前,看到兩名守夜的守護者恹恹地靠着兩旁的廊柱,眼睛半閉半睜,頭低了又擡,擡了又低,酷似兩隻啄米的雞。
一直到白羅加用冰冷的哼聲提醒二人,他已經在門口候了五六秒。
“怎麼回事?”瞬間驚醒的守護者一時無法分辨這是夢境還是現實,伸手摸了摸惺忪的雙眼,眼前慢慢浮現出一個男人的輪廓,“白、白羅加大人……!”
“馬上就要打仗了,雖然戰鬥的事與你們無關,可你們肩負保護龍王之責,居然在值班時打起了瞌睡?就算我給你們的脖子來一刀,你們也不會有什麼反應吧。”
唾手可得的首席寶座助長了白羅加的自信,備受兩位龍王器重的他,說話的态度與氣勢比以往更加張狂。面對他盛氣淩人的訓斥,兩位守護者好像丢了魂似的臉色慘白嘴唇發顫,恨不得就地挖個洞把自己埋了,口中發出模糊的讨饒般的悲鳴。
“真是罪該萬死……我們一定注意,下次絕不會再犯了。”
“要時刻保持警惕。”
“遵命!可是,您這時候來,究竟……”
“噢,你們要阻止我?”
“萬萬不敢,但這個時間兩位龍王大人已經歇下了。要不要我們通報?”
“沒有那個必要。”
白羅加甩了甩袖子,踏進殿門。
神殿裡沒有點蠟燭,但外面的陽光依然能穿過任何足以鑽透的縫隙不遺餘力地撒落進來,保證每個角落都透着不同亮度的光。白羅加先去了海龍王大人的寝宮,行進到離宮門十米時,他從寝宮安靜的程度判斷出裡面的老者已然熟睡。于是他改道去宮殿另一側,在寬闊的長廊疾走着,寄希望于火龍王大人還未安寝。事情緊急,他已經做好即使被責罵也要将睡眠中的老者弄醒的準備。
“誰在外面?”
——令人欣慰的是,寝殿裡傳出了火龍王充滿警覺的叫聲。
“抱歉打擾您的休息,”急促推開的宮門中現出白羅加躬身行禮的人影,“是我。”
“你怎麼來了?”床沿坐着的火龍王看向他,用嚴厲的眼神将他全身上下苛責了一遍。“不都已經談妥,照你的方案去做了嗎?”
“濟伽的問題恐怕得先緩一緩了。”白羅加謙恭地擡起身子,眸中閃爍出銳利的光芒,“足夠的證據表明,有更大的憂患需要我們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