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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Chap.3:荷雅門狄(17)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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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金荻斯驚呆了。聽到這個名字,淡忘的傷痛重現于心,鮮紅色的眼神低落下來,難受到無法言語。在他追求芭琳絲的道路上,不僅有雅麥斯這樣觸不可及的大山,與他處在同一起跑線上的對手同樣不少。火龍族中有許多人向芭琳絲示過愛,那個琉庇斯也曾是其中之一。金荻斯對他的感覺說不上糟,因為芭琳絲瞧不上他——她平等地藐視雅麥斯以外的任何雄性火龍族。也因為這樣,金荻斯一直不怎麼擔心琉庇斯會超過自己。可如果他也成為芭琳絲的部下,和自己平起平坐……“琉庇斯不都已經有契約主人了嘛……哪有這個空跟着我們東征西跑啊。”他想用打趣的口吻沖刷郁悶,結果發現,自己根本就笑不出來。

而她卻似乎步步緊逼。“你覺得我要不要收下他?”

“你想收就收吧,我沒意見。多一份戰力……也好。”金荻斯嘴角輕抿,眼睛向下,自我放棄一般地回答。

芭琳絲看了他一會兒,終于正色道,“好了,不逗你玩了。我騙你的。”

“……幹嘛突然拿這事逗我啊。”他急得鼻子都皺起來,心中卻大松了一口氣。

“沒什麼。”芭琳絲繼續看着他,忽然,頭腦一熱地問,“金荻斯,你為什麼喜歡我?”這個問題,她好像從來沒問過他,仿佛它天經地義。

在這個大腦空白的時候,金荻斯原以為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然而,也許是對她的愛早已成為他的一種本能,成為他靈魂的一部分,當他試圖表白時,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念叨起來,“我也說不清楚……我隻是覺得,你不管什麼時候都特别引人注目,特别光彩照人。戰鬥的時候,微笑的時候,走路的時候,哪怕是沖我發火時……”他的聲音越來越弱,到最後,幾近耳語。

她被那充滿傻氣的回答逗笑了。“你是不是喜歡被我揍?”

“我不喜歡,不過也習慣了。芭琳絲,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差?”他反問道。

“你是很差勁。明知道有危險,還跑去送死。”

“我……身為部下,不可以讓長官涉險。”傷病中的火龍抖着手說,“你是我們隊伍的主心骨,你不能有事。”

芭琳絲微微一驚,面對他如此赤誠又直白的心意,一時間竟有些恍神。“你連我都打不過,倒挺喜歡逞能的。”她刻意闆起一個嚴肅的表情對準他。

金荻斯緊張地望着這美麗驕傲的雌火龍,隻覺得胸口一片火熱,像燒得滾燙的鐵狠狠烙上他的心。“對不起,我也不該讓自己受傷……我變得比以前更脆弱了。你一直都嫌我不夠強。那現在……”他誠惶誠恐地問,“你不會更讨厭我了吧?”

“我确實讨厭你,”她呼了一口氣,“但我更讨厭你死。”在他的注視下,她說,“我有你和陶瑞斯就夠了。你們永遠是我最好的夥伴。”

“那、那當然了,我和陶瑞斯會永遠支持你。”金荻斯難以自已地說着,眼圈都紅了,很動情,但是又努力抑制住情感,隔着眼中的水霧,滿懷憧憬地看着她,“我們什麼時候再出發?我保證一周,不,兩天後,就能……”

“你忘了長老剛才的囑咐了?”芭琳絲笑着打斷他,“靜下心,好好養養,别逞強。萬一真變成了傻子,我可不好帶啊。”

說了好一陣子的話,她生怕金荻斯累到,在喂他喝了一些粥,又攙扶着上了次廁所後,便命令他再躺卧一會兒,注意休息。他身子還太虛,離恢複戰鬥力相差甚遠,不能有任何閃失。

在芭琳絲的目光堅持下,金荻斯乖乖躺好,把被子蓋到腋下。藥裡有安定的成分,他很快就沉沉睡去,進入夢鄉。待他呼吸平穩,芭琳絲起身,腳步輕柔地出了門。陶瑞斯并未走遠,在山腳的一處潺潺飛瀑下候着她。果然,他先前的那番托詞,隻不過是想要促成她和金荻斯獨處的借口。

“要立刻出擊嗎?”等她走到近處時,陶瑞斯悄悄問,“金荻斯已經脫離了危險,就讓他在家修養一陣。就算隻有我們倆,也可以完成任務。”

沒錯。他說的這個方案,換作從前的芭琳絲一定會采納,但這次,她卻陷入了糾結。

“我想金荻斯渴望跟我們一起戰鬥。”沉默良久後,她回答,“如果我們把他撇在病床上,自己去建功立業的話,他會難過的。長老也說了,他的傷至少要大半個月才能好。最近族内變故多,我們也不急于一時。”

“明白了。”海龍點點頭,又問,“剛才在外面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這裡離事發地點有段距離,一直陪着病人的陶瑞斯不可能知道那場争鬥,但是,他卻看出芭琳絲有心事。這名海龍族部下的細膩和缜密,讓她不得不服。

“……沒什麼,族長會決斷的。我們隻需要把嘴閉緊,别去管那些閑事。”一番深思熟慮後,她疲憊地說。

一場輿論風波暫時平息了。事後,海龍王為了安撫老友,特罰德文斯禁足思過一個月,以儆效尤。柏倫格雖然陪瑟提順利凱旋,卻隻得到族長的批評,讓他今後少幹涉别人的任務。他想要插手芭琳絲小隊追蹤首席的事也徹底黃了。

細心的人們發現,在這次事件中,族長隻處罰了德文斯一個,對同樣涉事的費揚斯二人僅口頭教育了幾句,并未做任何實際懲處。這是個信号。火龍王盡管嘴上不饒恕雅麥斯,心卻依然偏向于這位嫡親後裔。雅麥斯流落人間太久,族中流言蜚語雖然多,但希望他盡快歸位的聲音仍占據着主流。這也不隻是因為大家明白族長的傾向性。一個政權或種族的衰弱往往伴随着統治階級後繼乏人的窘境。雅麥斯代表着火龍族的血脈傳承,這個符号本身就至關重要。因此,即便他不完美,也必須存在。

這段時間,金荻斯的傷逐漸好轉,恰如特爾米修斯所預期的節奏。一個月後的某日,芭琳絲來看他,他借故在床上躺得屁股都快爛了,可憐巴巴地求芭琳絲陪他到外面轉一轉。

他們來到“龍之軀”和“龍之颚”交界處的一個花園看風景。金荻斯拖着大傷初愈、創口彌新的身軀,在路邊長凳上坐下,眯眼吹着風。頭上的紗布盡數拆除,洗幹淨的頭發清爽而柔順,腦袋上已無半點傷疤。他看起來精神還不錯,芭琳絲感到欣慰,陪他多待了一會兒。

平凡的快樂來臨了,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度過這難得的休戰時光。金荻斯感到很滿足,他稍稍偏過頭,看向——

一位火龍族女性從前方的浮空山道上走過,步履急切,假裝沒看到他們。她的出現讓這個和諧的氣氛被撕破了一角。吉芙納——這位冷漠而不善交際的族人近些年總是形單影隻。她有一個不忠的主人,越獄逍遙法外多年,為族長所不容。由于這個緣故,往日的朋友們都疏遠了她。金荻斯心有戚戚,卻無能為力。他又調回視線,問身邊的人,還要追那個女人嗎。芭琳絲當然明白他指的是荷雅門狄。她斟酌着該如何回答,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視野盡頭,跑得比最輕捷的馬兒還要快。

是布裡斯,還有他身後的喬貞。他們從人界回來了。

猜到他們打算做什麼後,芭琳絲馬上找了棵大樹遮擋住自己,金荻斯雖然迷糊,卻也貓着身子,有樣學樣地躲起來,和她一同偷看。或許是太過心急地想達成目标,這對曆經百戰的主從忽略了對周遭可能存在的其它龍族氣息的偵測。他們攔下了疾行在前方的吉芙納,想要從她的口中取得答案。

喬貞那漫長而失意的追獵已有七載,在人界苦苦覓而不得後,被迫尋求吉芙納的幫助。布裡斯最近常常不安,擔心他的主人倘若一直抓不到盧奎莎,下半輩子恐怕就隻能老死孤塔了。喬貞在追捕荷雅門狄失利之事上本就惹得族長很不快,布裡斯事後被海龍王單獨召見問過一回話,他用一個精心炮制的謊言竭力包庇下主人,暫且打消了老祖先的疑慮,但他很清楚,這樣的幸運是下不為例的。針對盧奎莎的行動決不能再失手。事情的突破口,就在吉芙納的嘴上。

他們不是第一次來“騷擾”和“請教”這頭母火龍了。然而每一次,吉芙納都不肯說。倒不是她拒不配合他們的調查,而是盡說些車轱辘的廢話,逼着他們自己知難而退。她就像一個隐忍剛強的保護者,堅守着對盧奎莎的忠誠,向兩位龍王當年的無情判決發出抗議。

今天,這位鐵娘子似乎打定心思,什麼都不說了。“抱歉,對你們持續不斷的打擾,我已經深感厭煩。關于我主人的事,一律無可奉告。”吉芙納嘴角勾起一個淡然的弧度,使她英氣勃勃的臉上更添一份冷豔。面對布裡斯的追問,她絲毫不懼也不慌亂,咬字清晰,話音堅定,表明自己的态度。

“兩位族長大人下過口谕,要你密切配合我們。吉芙納,你别敬酒不吃吃罰酒。”布裡斯急壞了。他平常白皙、無表情的面龐,因為情緒的激動而顯得通紅。

“我又沒犯法,當然有權保持沉默。還是說,你們打算把白羅加對付密探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好樣的,”吉芙納對盧奎莎矢志不渝的維護讓喬貞的心融化了,他默默向她的勇敢和堅強緻敬,然後朝布裡斯搖了搖頭,“我們走吧,布裡斯。這份不容玷污的情義,絕非你我所能撼動。如果要強行動用族長的權威,那将是有史以來最卑鄙的侵害。”

布裡斯感情上能理解,理性上卻不願意放棄,可吉芙納态度強硬,誓死也不肯透露半個字。海龍又纏着火龍僵持了數分鐘,當耐心消失後,喬貞率先返身,快步穿梭的身影朝彩虹橋的方向而去。布裡斯在原地盲目地站了幾秒,最後跟上了他。看情形是不打算回龍神殿報告,而是直接下山了。

“吉芙納性子真剛烈啊。”樹後的金荻斯偷聽完三人的交談後,小聲嘀咕,“可這樣也太不明智了。實在不行,随便說一個地方也好呀。至少不要讓族長難堪。”

是嗎?芭琳絲眸光微閃。他竟認為吉芙納應該撒一個謊,而不是老實交代?她的主人和他們如今在追的那女人一樣,也是個徹頭徹尾的叛徒。可是,吉芙納卻全心全意護着這麼個叛徒,被所有的同胞、被她的族長冷落和厭棄。這真的值得嗎?

在這個自我疑問的時刻,芭琳絲忽然想起來,她還有個問題沒回答金荻斯。想想那個白發的龍術士,可真不是個容易對付的獵物啊……她處心積慮地算計他們,又是制造迷宮,企圖讓他們找不到出口衰竭而死,又是利用流星的天象,重創金荻斯使之養了一個月的傷,手段層出不窮,所做的這一切,隻為了逃避被龍王審判的命運。她多年前叛逃的過程,叛逃的原因,究竟隐藏着多少不可以被知道和了解、更不可以被公開的故事呢?

一抹歎息,在抿起的嘴唇上,在芭琳絲凝重的臉上浮現。“龍族現在内外交困,還是要想辦法把首席追回來啊。”

她不能再假裝那些落井下石的惡語不存在,不能再對那些動搖人心的話充耳不聞,她充分明白自己手中任務的分量,知道讓雅麥斯自證清白是多麼重要。同時,她又很想知道,當年荷雅門狄到底做了什麼,讓事情變成這般田地。她想要她明明白白地解釋給自己聽。

最令芭琳絲在意的不是族長對荷雅門狄十年如一日的痛恨,或是他們不惜豪擲萬金也要逮回她的那些舉措,而是當芭琳絲和隊友圍住、逼問她,迫使她承認罪行時,她始終避而不談、不為自己辯解的态度。與前任不同,荷雅門狄的罪絕沒有深重到阿爾斐傑洛·羅西那般勾結外敵、舉旗反叛、颠覆龍王統治的高度,而是有十分隐秘的、不可說的因素在裡面。也許她應該、也能夠回來,她想,她和雅麥斯都回來。芭琳絲并非奢求一場和解——火龍王對一個拐跑了子孫、還謀算着要加害自己的叛徒沒那麼大度,更不會再放任雅麥斯随心所欲地愛一個人類——她期盼的是,一份穩定。首席龍術士和火龍王後裔在人間流浪的歲月已經太久,卡塔特在經年的動亂後,正缺一個能主持大局的人,或一個能使人心安定的局面。她不确定他們的回歸會給這片飽經風雨的土地、以及他們的自身帶來何種改變,但她自負地相信,一個強有力的族群的庇護,總賽過一朵天邊無依無靠的流雲。她似乎從沒有考慮過他們會拒絕。

然而,即便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假如雅麥斯甘願留在人界呢?

芭琳絲僅允許這想法停留一秒,就将它驅逐。她不僅要向荷雅門狄讨真相,她還要問雅麥斯。她會努力這麼做的。

身邊人像一尊不動的石雕。金荻斯視線偏向芭琳絲,覺得自己從沒有見過她如此深沉的一面。“嗯,我覺得……”剛張開嘴,她的身影就翩然而去,朝不遠處那個茕茕孤立的族人靠近。

喬貞、布裡斯消失在彩虹橋的七彩虹光之中,吉芙納遠遠望之,松了口氣。一股微熱的氣息飄逸到身後。她轉過頭,看見了幾米外的芭琳絲。

兩個火龍在山道上看着對方。芭琳絲沒有問吉芙納為什麼不肯供出盧奎莎,也沒有用其他族人諷刺而刻薄的冷語譏诮她。她朝她點點頭,用隻有她聽得到的聲音,簡單地問了一聲好。就隻是這樣而已。

吉芙納芍藥紅色的瞳眸微微睜大。不止她感到驚訝,連一旁看着的金荻斯都為這神奇的一幕而詫異。短暫的愣神後,她同樣點點頭。

芭琳絲長辮一甩,像風一樣離開了。金荻斯立刻跟了上去。

吉芙納獨自留了一會兒。她的身邊也有陣風,在山間吹拂起一首婉轉溫柔的歌曲,撫平了她心中的不安和痛楚。又一次,她铤而走險為主人做了隐瞞。她不在乎龍王會發怒,也不在乎族人對自己的百般冷眼,她唯獨想要一個答案。查不出盧奎莎下落的人何止那兩個獵手。其實,吉芙納自己也已經有好幾年探知不到盧奎莎的氣息了。像一條河流枯竭了一樣,她失去了對契約主人的感應。

她是怎麼做到的?一些流動的記憶叩響了吉芙納心底的鐘。一旦記起,某些往事就如潮水般傾瀉出來。吉芙納突然有了一種可怕的猜測:不管身處多麼艱難和危險的境地,她那不甘認命的主人也不會讓自己淪為一條案闆上待宰的魚。她永遠會試圖給自己謀求一條出路,就算那條路是對過去和将來的她造成了諸多痛苦的死路。

吉芙納想到了答案。她會把這個秘密揉碎在她的心裡。

LI

- 四年前 -

巧手的朱利斯為荷雅門狄傾心鑄就了神杖。她将足夠多的魔力注入杖身之中,又頗費心思地創造了一個空間,讓節點與自己的左臂相連。随着隐形咒語的念動,首席龍術士法杖上的光輝漸漸微弱,最後消失于異界的彼岸。它用自身的硬度保護她的手臂,成為一把敵人看不見的秘密武器。

荷雅門狄在魔法上的造詣日漸精進,這段時間,在藏書館研讀的魔導典籍給了她不少啟發和靈感,對于其中記載的一些更為古老的法術,漸漸産生了想要将它們革新的創思。

一切依舊如常。山上的日子閑散單調,雖沒有生存上的壓力,不必受繁忙瑣事的打擾,卻也沒什麼寄托。有時,荷雅門狄會感到極度的空虛和乏味,如果不找點事情做,她的生活就完全是一種清閑無聊的狀态。有時,她又會因為雅麥斯令人寬慰的陪伴而慶幸。與年少時相比,如今的她身體康健,衣食富足無憂,受人景仰,幾乎沒什麼可以挑剔和抱怨的了。

一些過去的愛好保留了下來。在充裕的閑暇時間裡,荷雅門狄時不時會攀登“龍之角”,那個她宣稱唯一能觀賞卡塔特最高峰“龍之巅”背面的占星高塔,在那裡對着牆上的巨龍遺骸結晶體靜思;更多時間則用于閱讀,把長老們私藏的古籍帶回來細細研究。窩在住處的時間變多,光臨訓練場練劍的次數倒是大不如從前。雅麥斯仍舊每天來陪她至少一餐。在他的提議下,瑟蘭崔斯長老把首席的餐飲标準更改為一日二餐,減少主食,加大點心的供給量。恢複了以往職責的守護者奧利弗等人又開始圍着荷雅門狄忙前忙後,用細緻、熱忱但不至于讓雅麥斯不舒坦的态度,謹小慎微地讨取首席的歡心。

這天,荷雅門狄打算找奧諾馬伊斯探讨一些魔法上的知識。老師的栖身之所在“龍之魂”海東南角一個水汽袅袅的僻靜處,向東毗鄰“龍之腹”山,離最近的一頭海龍領地有将近一英裡遠。海面上雲蒸霧湧,仿如一幅水墨畫,令人神醉。然而,荷雅門狄在這美如仙境的地方等了半個鐘頭,都沒有見着奧諾馬伊斯。她想了想,決定到老師平時最常去的“龍之腹”訓練場碰碰運氣。

她來對了。在遠沒有接近到打招呼的距離時,她就聽到了兵器碰撞和男人們拍手叫好的聲音。她盡可能不引起他們注意,在一堵厚牆外遠遠地觀望。

幾個興緻勃勃的守護者在和奧諾馬伊斯輪流單挑,另一些人駐足觀看,指指點點。卡塔特所有的守護者都是奧諾馬伊斯的徒弟,這些人閑來無事時,會找上他們的師父切磋幾局。奧諾馬伊斯歡迎挑戰,但并非每個人都能夠與這位武器大師上演一場精彩紛呈的戰鬥。顯然,凱齊爾就不是個合格的對手。

奧利弗為好友加油鼓勁,希望他可以多撐幾招。凱齊爾磕磕絆絆地抵禦奧諾馬伊斯的進攻,不出十五個回合就敗了。被打飛的訓練木劍在空氣中旋轉落下,插在了地面兩塊石頭間的細縫裡,顯得十分滑稽。在夥伴們鼓勵的口哨聲中,凱齊爾面色羞愧地低頭退至一旁,緊接着上場的迪倫立刻集中注意力,進入了狀态。力量、反應力均更勝凱齊爾一籌的迪倫流暢地揮着劍,應對奧諾馬伊斯犀利而穩定的攻勢。在堅持了四十回合後,迪倫的防禦動作出現了一絲遲疑。奧諾馬伊斯抓住時機,揮出角度刁鑽的斜斬。那是決定性的一擊。

“我敗了!”腰部的防禦空擋被打中,左腹結結實實挨了一下的迪倫忍痛認輸,心服口服地向赢家一鞠躬,擦拭額頭上的汗。

“迪倫,你的劍術一直是你們這幾個兄弟中最好的。我們有段時間沒對練了。今日一試,果然和我之前的判斷一樣。”

“您過獎了,老師。我實在擔當不起。”

“我向來隻說實話。”奧諾馬伊斯的眼睛轉向了其他人。曆經車輪戰之後,他的體态仍舊闆正挺拔,不見有半分喘氣,“剩下的人也别灰心。我會與你們一個個較量,重新評估你們的劍技水平。我非常渴望能看到你們每個人都有進步。”

奧利弗、馬爾科姆、盧錫安等人興奮地躍躍欲試。他們和凱齊爾、迪倫都是十二世紀上半葉的諾曼底公國人,出生在魯昂、亞眠、勒阿弗爾等地。不僅家鄉離得近,覺醒守護者力量的年代亦十分接近的這幾人,互相之間共同語言頗多,形成了一個小圈子。卡塔特曆史上最多曾有過107個守護者,數量龐大,成分複雜,老鄉近鄰間由于信仰和文化較為相似,往往更容易聊得來,結成派系便順理成章。一些關系較近的守護者經常聚在一起,漸漸地,形成了十多個以地域劃分的派系。奧利弗和他的四五個死黨便是其中之一,他們和另一個以守護者馬傑拉為首的法蘭西派非常熟絡,平時幫荷雅門狄打掃居所的基本就是這兩夥人。不過,在諸多派系中,也有像迪特裡希這樣打通了地域障礙、靠一張巧嘴左右逢源、和各方都稱兄道弟的人,亦或是搖擺不定、什麼派系都不混,被迫抱團取暖的中間派。T是個例外。習慣獨來獨往的他不屬于任何一方,唯一交好的對象就隻有迪特裡希這朵主動粘人的“交際花”。龍王對這群人數比龍術士多、能力卻遠遠不及他們的守護者的管束相對松散,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目前的格局。

“該輪到我了。”馬爾科姆張開嘴,想從迪倫手裡接過劍,飄移的眼中突然閃過一個人,“哎呀……首席大人!”

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下來,眼睛看向了那位踏步而來的造訪者。

“想您問安,荷雅門狄大人。”奧利弗碎步迎上前,高興得直呼其名,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後面去了,“您也來觀看我們和老師的對決嗎?或者幹脆……您也來對上一局?”

“那隻怕很快就會結束。”荷雅門狄謙遜而禮貌地辭謝一笑後,來到長老身前,說出自己的來意,“老師,我在探索魔導的道路上遇到了一些阻力,想求您指點一二。”

“不管是提升劍技還是魔法,你總算想起為師這個人了。”奧諾馬伊斯的眼神隻稍稍柔和了一秒,就銳利起來,“說吧,你那聰明的小腦袋瓜子被何事難住了?”

荷雅門狄心念一動,把奧諾馬伊斯請到離人群較遠的地方,打探道,“我想知道人龍共生契約的原理。比方說,契約如何連接和強化契約者雙方。如果能了解到這些知識,會對我目前的研究很有用。”

“這個問題啊……”龍術士導師摸了摸他剃得光滑的下巴,“契約系統的搭建,過去是由兩位族長和九長老之首的門德松提斯負責的。你想了解這個做什麼?”

“想法還很模糊,但值得一試。我知道厲害的魔法師,連聲音都具有十分強大的魔力,能通過語言發動攻擊。所以,我萌生了一個想法。如果我能發明一種新咒語,讓它和‘幻影’還有人龍契約産生聯動……您想想,那将是何其震撼人心的效果!”

奧諾馬伊斯沉默地凝視了荷雅門狄一會兒,努力保持平靜的表情。弟子不同凡響的資質,讓他見證着一個明日之星的誕生。她會成為一項傳奇。他想。此刻,他真希望世界能看到她是多麼棒。“我那兒有本書,應該能給你提供方便。”過了一會兒,他說,“你想什麼時候來取都可以。”

“那……現在?”荷雅門狄内心無比雀躍,卻用裝出來的沉靜樣子說,“還是明天吧。我就不打擾你們切磋了。”

“你也可以加入這場師生友誼賽。”奧諾馬伊斯淺淺一笑,“你看,大家都等着你呢。”

奧利弗等人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她。

荷雅門狄的心已經飛到了她屋子裡的書上,“噢,沒事的,”她朝他們微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甜美,“瑟蘭崔斯長老已經排了新表。我們以後有的是機會見面。”在衆人惋惜的目光下,她揮别了老師。

不一會兒,她就回到了住所,看了眼客廳櫥櫃上的沙漏。膳房總管為她調整至下午三點的晚餐會在不久後送來。她坐上沙發,拿出一本書看起來。屋外準時響起敲門的聲音。守護者迪特裡希停好推車,端着圓形帶蓋餐盤進入室内。他是個隻有一隻眼睛的男人,長相粗野,頭發亂蓬蓬,身高和體格絲毫不比人形态的雄龍遜色,盡管看上去肮髒又粗魯,但做起伺候人的差事來,卻十分得心應手,仿佛謙卑和恭順已經刻入了他的骨髓。不過,荷雅門狄的直覺告訴她,這兩種品德都與他無關。也許是忌憚于她首席的身份,這位壯漢在她面前從來不多說一句話。荷雅門狄假裝看他布菜,不讓他注意到自己其實在打量他的眼罩。聽奧利弗說,他沒了的右眼是被上一任首席龍術士刺瞎的。雖然不清楚對方仇恨他的緣由——奧利弗結結巴巴地沒敢再說下去——但至少,這印證了她直覺的正确性。

“首席,您慢用。”餐盤擺齊了。迪特裡希深深鞠躬,濃密的亞麻色眉毛下露出一雙小而精神的黑眼睛,“我一小時……不,兩小時後過來收拾。”想到雅麥斯陪首席用餐的時間向來久,迪特裡希臨時改了口。

“多謝。”荷雅門狄目送了他。雅麥斯還沒到,她便把剛才翻閱的書拿了過來,繼續看下去。桌上的菜一點沒動,她對托達納斯這本寫于她故鄉的兩個鄰國——挪威和瑞典——的遊記愛不釋手,看得極為入迷。裡面記述了各種各樣的故事,或人們口頭相傳的轶聞,或一段風起雲湧的曆史,一些她非常熟悉,另一些她雖不曾聽說,卻很有興趣去了解。

又是一陣敲門聲。她的從者從屋外探進半個身子,昂然直入。甭管有多晚,他總是會來。“費揚斯他們硬拉着我不讓走。”他還沒入座就解釋道。

荷雅門狄目光慢悠悠地從書本移到他身上,又飄了回去,“你多陪他們一會兒也沒什麼啊。”她對着書頁笑起來,好像看到了有趣的東西。

“在笑什麼呢?”被她雙頰的一抹笑靥吸引住的雅麥斯瞄了一眼封面。

“這遊記裡的很多内容都寫得有憑有據,讓人信服,看得出來作者是真的有當地旅居的經曆,而不是口空無憑地胡編亂造,太難得了。”荷雅門狄不禁問,“這個叫托達納斯的龍族是何許人?現在還在不在卡塔特?”

“一頭海龍,你的授業恩師奧諾馬伊斯的發小,龍術士修齊布蘭卡的契約者。”雅麥斯回答。

“哇?”

“不過,他和他的主人有段時間沒回這裡了。”

“是還在人界遊曆嗎?”

“也許吧,誰知道呢。”他也不确定。那對神神秘秘的主從隻在多年前鎮壓叛亂時匆匆被人們一瞥,之後又淡出了公衆視野,行蹤至今成謎。雅麥斯并不關心他們的去處,他更在意對這本書大加贊許的荷雅門狄,看她小臉上揚起的快樂神采,似乎被裡面描寫的故事深深打動了,“托達納斯都寫了些什麼?我想,能讓你贊不絕口的書,一定有它的獨到之處。”

“他寫了盾女的故事!好多好多!一些人特别有名,我甚至還聽過。”

“盾女?”

“就是持盾的女戰士,另一隻手有時是劍,有時是斧頭或長矛。我母親就是一個盾女。她最慣用的武器就是左手盾加右手劍。她技藝出衆,十分善戰。”荷雅門狄把書放平在桌上,眸中閃爍着一種熾熱而崇拜的光芒,仿佛眼前是一個個驚心動魄的戰鬥畫面,“我的故鄉民風尚武,女人也可以憑自身意願當兵,積極地投身戰場。比起迷信血統論,大家更推崇武力至上,誰有戰功,誰就在民衆心中最有威望。我作為家中長女……還是他們唯一的孩子——嗯,因為常年的作戰、傷病還有聚少離多,他們隻生下了我一個獨女,自然對我寄予了厚望。母親很早就想把我往盾女的方向培養。可你知道,我得了那個查不出病因的怪症,四歲白頭,身子骨一天比一天消瘦,”她稍許停頓,眼睛中的光芒褪去了一些,聲音漸漸變得哀婉,“鄰村的好幾個大夫都預言我活不過成年,我就這樣被不同的人宣判着同一種死刑。換作别的家庭,一個羸弱不治的孩子極可能會遭親生父母的遺棄。曾經擁有的愛,也會被轉移和加倍投注到後來生的孩子上。可他們沒有,我的父母沒有。他們對我關愛備至,給了我所能得到的一切……”

父母留下了最美好的記憶給她。從小被雙親捧在掌心的女孩,盡管飽受病痛折磨,童年的生活卻無比幸福。就像無條件愛着自己的親人那樣,她也無條件愛着他們,想念着他們,從來沒有埋怨過他們在走投無路下讓林恩帶走自己的決定。她來到了卡塔特山,得到了拯救自己的“解藥”,她應該滿足了。

雅麥斯聽着,竭力維持心中的平靜,為自己把話題帶去了一個傷感的方向而深深懊惱。他極力思考,要如何讓她開心起來。“我記得你說過,你的父親和母親都是戰士。你雖然沒成為盾女,卻也繼承了你母親的英勇。你還說,你的父親特别執迷于……我是指,相信死後殊榮。你們最著名的那個神叫奧丁,對不對?”對面的女孩眼神閃爍,流露出驚訝的神情,雅麥斯立刻抓住了它,“我就不能知道你們的信仰嗎。這方面的知識,我也一直在試着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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