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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Chap.3:荷雅門狄(23)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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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也冒昧地問你一下,”耶蓮娜在一張椅子上坐下。“我一直沒在你身邊看見雅麥斯,你是讓他待在了……”她用了個溫和的詞,“那個契約魔法陣裡面了嗎?”

是封印。荷雅門狄想。“必須如此。我不能讓他出來妨礙我。我也不能讓他……”她稍作沉吟,“讓他和亞爾維斯以及他的其他朋友們碰面。”

耶蓮娜做了個理解的表情,沒有多問。“可問題是,”她說,“亞爾維斯有時候會和丹納來我這兒。如果你剛好也在的話……”她看見荷雅門狄瞪大了眼睛,半天都說不出話,便索性和盤托出,“你還不知道吧,他倆結婚了,去年的事。我這兒也算他們的半個家。”

丹納……和亞爾維斯?他們原來是那種關系?荷雅門狄的内心驚詫不已。

此前,她已經預想過很多有可能面臨的困難和隐憂,擔心耶蓮娜會拒絕自己,或表面答應,背地裡向龍族通風報信。然而,她萬萬沒想到還有更大的、更緻命的禍患等着她。亞爾維斯不僅和丹納有着剪不斷的夫妻關系,他更是雅麥斯的密友……

“你會介意嗎?”耶蓮娜問她,臉上露出了擔憂。

“我……我不介意。”荷雅門狄勉強鎮定了下來,“其實,我該感到抱歉才是。我讓你為難了。你冒風險救助我,還要為我操心,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

“這沒什麼。”耶蓮娜無所謂地笑笑,“你也是來得巧,他們半個多月前剛走,目前在派斯捷那裡。五月的話,他們會回卡塔特住一陣,六月再回到我這裡來,通常會提前幾天到。”

“那我可以多待一陣子嗎?我在薩格勒布有個朋友,我跟她說好了夏天以後再見。如果我太早回去的話,會叫人起疑的。”

她竟将自己的住地脫口而出。感受到她的信任,耶蓮娜微微笑了。“當然可以。你可以安心住到五月份,到月中的時候再走也不遲。”

“不勝感激。”荷雅門狄朝她點了點頭,“要打擾你這麼久,真是不好意思。我會付房費的,還有每日的餐費。”

“房費我接受,餐費就不必了。等你沒什麼大問題了,我們可以輪流做飯。隻是……還有件事,我得跟你說清楚。”那張大部分時間都顯得平靜無波、十分淡然的臉龐,突然浮露出一絲細微的、讓人幾乎以為是看錯了的紅暈。“雖然丹納和亞爾維斯這兩個月暫時不會過來,但派斯捷可就不一定了。我早告誡過他的,别老是往我這裡鑽,可畢竟,腿長在他身上,我也說不準。他那人又倔強,又固執,我有時候也拿他沒辦法。”

荷雅門狄用三秒鐘時間迅速消化了這段話中的信息量。“沒事。他要是來了,我有把握能提前感知。我會自己跑路的,絕不給你添麻煩。”耶蓮娜意外地沒搭話。過了一會兒,她又問,“你們是在交往嗎?”

“我也說不清這算不算交往。我覺得應該不算。這事兒有點複雜,該怎麼說呢……”

“沒關系,”荷雅門狄輕柔地說道,“這是你的私事。”

她對面的女人舒展眉頭,淡淡地笑了。她也跟着微笑。在這初春時節,在這素淨安甯的屋子裡,似有股無形的力量在悄然蔓延,令這個小小的空間,愛意融融。

LXVIII

- 十八年後 -

法國中|央高原的西南,延展出一片遼闊無垠的青翠平原,猶如大地母神親手織就的綠絨毯。四月的春日,陽光正好,微風不燥,伴着花草的芬香,正是戶外活動的絕佳時節。

一場馬球賽在翠綠的草坪上熱烈展開,小球在空中優美地飛舞。衆人後方,一座有着高聳的塔樓、尖俏的屋頂和精美的飛拱裝飾的石砌建築,以彰顯其擁有者雄厚财力的姿态傲然矗立,它緊鄰一條清晰見底的河流,四周被精心修剪的園林環繞,如同一位高大、靜默的裁判,注視着策馬奔騰的人們。

于一年前喜結連理的丹納、亞爾維斯,雖然身份已發生改變,但他們的相處方式與從前并無二緻,宛如世間最要好的夥伴。此刻,他們正駕着兩匹駿馬,一前一後在草場上馳騁。六名年輕的侍從奉命陪玩,跑在他們的兩側。

丹納以往鮮少參與這種遊戲,揮動球棍的動作顯得笨拙而生硬,試圖截住那顆不斷滾動的馬球。龍族女性的力量能輕松勝過人類男子,但她太依賴于蠻勁,每次出擊,總是被技藝精湛的侍從以靈巧的身手将球奪走。而與這些人有過多次交鋒經驗的亞爾維斯,早已習得了後發制人策略。隻見他瞄準球的位置拍馬前來,後仰的身體緊緊貼住馬背,長而有勁的手臂盡全力向前延伸。在周圍人的驚叫聲下,亞爾維斯奮力一勾,以一個近乎驚險的高難度動作,成功從那名領先的侍從手中搶下了馬球,并将其打入了前方用兩根木棍加一根橫梁做成的球門。進球後,他加速沖刺了一小段,得意地回過頭,向丹納炫耀他的成果。他注意到,妻子雖然為他的勝利而面含微笑,但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絲心不在焉,讓他不得不在意起來。

“你怎麼了?是不是因為輸給我,不太開心啊?”亞爾維斯帶着些許調皮的語氣呼喊着,渴望将自己的喜悅分享給她,或至少能激起她的鬥志。

在他眼中,那名無論何時何地都顯得妩媚大方、熱情而火辣的火龍族女性卻輕輕搖頭,勉強擠出一句回應,“我才沒那麼小心眼呢。”她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隻是默默地收緊馬繩,追上丈夫。

亞爾維斯驅馬返回她的身邊。兩人讓馬兒放慢速度,并肩而行。亞爾維斯一手牽過丹納的缰繩,讓她能更加靠近自己,确保自己的話在傳入她耳中的同時能不被旁人聽見。“我知道你可能還不太适應,但這裡的生活就是這樣。隻要你展現出高貴、優雅的風範,模仿貴族們的言談舉止,學會他們那套從容、得體,又帶些誇張的社交藝術,你就能掌握要領了,相信我。”

身後的幾個侍從嬉笑着向他們靠近,示意他們繼續。丹納回頭,以友好而輕松的口吻表示了婉拒,“你們盡情地玩兒吧!”她笑着擺手,随後把頭偏向亞爾維斯,略帶無奈地說,“我光是裝出一副享受的模樣,就已經累得夠嗆了。”

說話間,他們下了馬,望着侍從們在場上奔馳。那些人沉浸在遊戲的樂趣中,時而争搶,時而防守,場面刺激又生動。

“還是看别人打更有意思。”丹納說。

亞爾維斯溫柔地看向她,細心地為她撣去她肩頭的一縷青草。

等到馬兒和騎手們都累了,紛紛停下休息後,兩人便騎着馬緩緩返回城堡。等候在外面的仆人早已搭好了遮陽傘,準備了一小桌美味的糕點和飲品,供他們填饑解渴。

丹納品嘗着一塊桃仁蛋糕。這樣松軟精緻的蛋糕在卡塔特的宴會餐桌上也經常見,卻很少見于耶蓮娜的日常食譜。亞爾維斯和幾個仆人嬉笑了幾句後,回到她的身旁,看到她一臉惆怅,若有所思,不禁擔心起來,“又在想你的主人啦。我就知道你的心在這兒,魂卻飄走了。”他輕撫着她的手,語調既親昵又帶些責備,“我的好妻子,你的丈夫就在你身邊,你就不能多分一點心思給他麼?”

“我的丈夫有着他相識多年的朋友、熟人和玩伴,可是……”她微微一頓,晃了晃手中的一小塊蛋糕,輕聲歎息,那雙滿載思念的美目與丈夫的視線交彙,“你能想象嗎?我主人雖然在她擅長的領域裡無人能及,生活中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小糊塗蟲。她烹饪食物,尤其是葷菜時,為了節省時間,基本都是用魔法催熟的!雖然也能吃,但味道實在是勉強。我常常要替她的胃感到可憐。”

亞爾維斯聞言,啞然失笑。妻子并非頭一次分享她和耶蓮娜的趣事,但他總是聽不膩。他拍拍丹納的肩膀,安慰道,“我們夏天就能去看望她了,到時候給她多帶點好吃的。派斯捷已經嚷嚷了好幾次,說自從與你成婚後,我陪他的日子實在太少了。哎,我也想讓我主人和你主人都滿意啊,可世事總是難兩全。”

“兩位大人,要再來一些點心嗎?”這時,一名長相甜美的女仆端來一盤新鮮出爐的蛋卷,恭敬地站在他們面前。她先看着丹納,随後,又帶着請示的表情望向她身邊的男性。

亞爾維斯作為派斯捷的契約者,早在這兒的很多人還沒有來此地工作前,就已經是領主的重要夥伴,大家對他的尊敬和喜愛自然是不言而喻。而他身邊這位同樣擁有着火熱紅發的美女,則是他去年剛結婚的妻子,衆人也對她表現出應有的敬意。然而,這種尊重在丹納看來總是帶着一絲微妙。這裡不是她的主場,她是作為客人,更準确地說,是作為亞爾維斯的家屬暫住在這裡的。因此,盡管大家都對她非常和善,可她内心深處的那抹疏離感卻始終都難以揮去。

“你要吃嗎,丹納?”

“那就嘗嘗吧。”她并不餓,但為了不讓丈夫難堪,便微笑着拿了一塊。

“再給我夫人來點甜酒。”亞爾維斯說。

另一名腰杆筆挺的男仆及時拿來了水晶酒瓶和空酒杯,熟練地為她斟滿。仆人們禮貌退下,丹納優秀的聽力還能捕捉到他們在低聲贊歎她丈夫那令人豔羨的愛妻之情。她把目光放遠,越過眼前的人物和景緻,投向那些園林,那些草場,那些在午後陽光下閃着亮光的澹澹水面,以及那棟百米開外的宏偉城堡。盡管她與亞爾維斯從兒時就相識了,但她真正踏入這片位于皮洛朗斯以東數英裡的呂尼基昂家族領地,親眼目睹這座人造奇觀和與之相稱的自然美景的機會卻相當寥寥。她想象着那些高塔、城牆,那些構築這一切的石頭背後的故事,心底湧起了無限的遐想與感慨。

呂尼基昂家族原本出身于騎士階級,他們的祖先憑借與周邊多個公國、伯國之間的領土争端嶄露頭角,建立起卓越的戰功。這些軍事功績使他們在封君手中赢得了豐厚的土地,逐漸積累起足夠的财富和資源,進而建立了自己的領地和城堡。通過不斷地參與戰争,保護領地和人民,以及在11世紀末的第一次十字軍東征中掠奪和瓜分而來的戰果,呂尼基昂家族積累了極高的聲望和影響力。趁封君因家族内戰而勢弱時,呂尼基昂家實現了階級躍升,成為了擁有更高地位的貴族,這在當時權力分配和等級制度極為嚴格且穩定的大環境下是極為罕見的。即使有了伯爵的默許,呂尼基昂家族較低的門第還是給他們帶來了不少挑戰,時刻面臨着來自其他封臣和貴族的質疑與攻擊,但家族内接連誕生了兩代雄主,依靠自身的實力和智慧,成功穩固了自己的地位。為了彰顯家族不同于以往的身份,他們在原來的姓氏前加入了“de”這個尊稱,并使用與封君極為相似、僅在配色上稍作變動的黑白奧克十字,作為家族的紋章。

曆經祖父與父親兩代人的經營和擴張,這個原本僅作為圖盧茲伯爵附庸的家族,已經擁有了約2000公頃的廣闊領地。這片低窪地帶的平原為農業生産提供了優越條件,也讓領地上的800戶家庭、3500口人得以安居。領地東北部起伏不平的淺丘,則是葡萄栽培和牛羊放牧的理想場所,為酒類與布匹貿易開辟了不俗商機。家族傳到父親這一代時進入鼎盛,擁有一座城堡和一座莊園,私兵百餘人,12名配有戰馬、騎具和鎖甲的騎兵侍從,其中兩名是騎士,100名農民征召而得的步兵,其中20名負責看家護院,另有數十名随從和仆人精心打理着家族的日常生活。然而,就在整個家族如日中天之際,這位傳奇的老族長卻頻繁地為自己常年征戰、勞心勞身,生育能力受損而陷入傷感,人已近花甲之年,膝下卻一直無兒無女。為了延續家族的血脈,守住這份得來不易的基業,他隻能從遠親中挑選了一個男孩——即派斯捷,繼承自己。那一年,派斯捷剛滿17歲。

在養父(現在應稱為親生父親)的悉心教導下,派斯捷僅用一年的時間就學會了管理領地、處理政務等一系列作為一個合格領主所必備的技能。當他21歲時,父親病逝,這份沉甸甸的家業便正式交到他的手中。在他的治理下,領地的治民突破5000,新開發的數個葡萄園、橄榄園和一家紡織廠使對外貿易量及賦稅都得到了大幅提升,私人武裝擴充至300人,建起了第二座莊園。領土面積雖未再擴張,但派斯捷也已滿足于此了。他依然尊奉原來的封君為領主,而圖盧茲伯爵也默許了他不稱臣、不納貢,隻需盡一份邊防的職責即可。朗格多克地處要沖,始終在法王與英格蘭勢力的拉鋸中搖擺。大貴族們時而依附于法王,時而又倒向與隔壁阿基坦公國聯姻的英王,而以呂尼基昂家族在内的一衆小貴族的立場就顯得尤為關鍵。13世紀上半葉,圖盧茲伯國由于支持被教廷宣布為異端的清潔派教徒,遭到阿爾比十字軍的征讨。在殘酷的宗教迫害行動中,整個伯國幾乎都被十字軍攻陷,名存實亡,隻有派斯捷的家族屢屢擊退十字軍,用實力維護了領地的完整。他在戰争結束後,宣誓承認法王的權威,但也隻是名義上的臣服,除了将家族紋章由奧克十字改成一圈小鸢尾花圍繞着中間的大鸢尾花的圖案外,領地内的行政、司法和軍事權依舊不受國王控制,他們家也因此始終屬于王室注冊之外的“野生”貴族。同時,派斯捷還緻力于将征稅權牢牢掌控在手,不使财富外流,即使在其封君絕嗣、領土徹底并入法國王室後,呂尼基昂家族仍然能獨善其身。他的手下雖沒有像他曾經效忠的圖盧茲伯爵那樣擁有衆多獨立的封臣,但在他的領地内,民衆已經在呂尼基昂家族的管轄下度過了兩個世紀的悠長歲月,領地上的農民、工匠、商人,都對這位精明強幹的領主青睐有加。他們享受着強大領主的庇護,同時也定期獻上賦稅,為派斯捷和他的家族提供衣食錢糧。

稅收種類分為土地稅、人頭稅、市場稅和特定的商品稅,呂尼基昂家族的現任族長将征稅活動規定在農作物春天播種後、以及秋天收獲後進行,一年兩次。秋季稅是人民一年中最主要的稅收負擔,主要以實物的形式——糧食、商品或牲畜——來繳納,整個過程會持續數周乃至數月。人們需按照規定的時間到指定地點登記,上繳所需的物資。與繁重的秋季稅相比,春季稅的過程則較為簡單,主要以貨币的形式繳納,時間在每年四月,往往一周就可以完成。派斯捷通常會排遣他的代理人——一名稅務官,兩名書記員和記錄員,以及包括十多名由騎兵和步兵組成的護衛,和一些随行的廚師、仆人及維修人員在内的團隊,前往各個村莊進行稅款的征收和記錄工作。當然,這隻是通常的情況。對于這名極度自戀的男人來說,他非常享受能夠親自深入民衆之中,挨家挨戶地與子民們建立聯系的過程。因此,他總是滿懷熱情地親率着一隊人馬外出征稅。今年也不例外。就在數日前的某個清晨,他天未亮就興沖沖地領着隊伍踏上了征途。

亞爾維斯和丹納用完了點心,準備回城堡裡去。派斯捷的府邸不僅有上至領主本人、下至各級管事、随從、傭人和客人們的房間以及他們夫妻兩人的愛屋,此外,還設有圖書室、棋牌室、宴會廳、祈禱室和武器庫等諸多區域,既滿足領主的需求,也可讓他們有豐富多樣的休閑方式來打發時間。

他們剛要進門,一陣馬蹄聲遠遠傳來,緊接着是征稅隊伍歸來的喧鬧聲,騎行在最前方的那個矮小身影在這對火龍族男女的眼中逐漸放大,他的身後跟着數名官員,由兩匹馬拉動的雙輪貨車被士兵保護在隊伍中間,車上那四個大而長的木制寶箱看起來頗為沉重。派斯捷和手下滿載而歸,在行至城堡門口外的緩坡時讓馬停步,被風吹得亂糟糟的紫褐色頭發下,那雙精氣十足的淡藍色眼眸向四周凜然掃視,雖然并未言語,但眼神中已顯露出無上的喜悅。

“你猜,他是不是又做什麼偷香竊玉的事了?”亞爾維斯抵着妻子的耳朵悄悄調侃道。丹納則露出一個驚恐的表情。

風塵仆仆的領主和他的官員、仆從們在其它房間裡忙碌,趁這個空擋,兩人一直待在棋牌室,沉浸于象棋對弈之中,桌邊放着仆人送來的漿果果凍。大約一小時後,換了身居家裝束的派斯捷推門而入,身後跟着他的管家貝特朗。這會兒亞爾維斯剛好輸了一局,正和丹納打情罵俏耍小脾氣,一看派斯捷過來了,似乎有話要說,兩口子便立刻停止了拌嘴。

“我親愛的朋友們,我要鄭重地向你們宣布,今年的春季稅征收工作完成得很圓滿,使我得以能繼續為龍王大人服務,提供他們想要的東西。”他張開雙臂,大笑道,“想想,我是一個多麼慷慨、忠誠,不計回報的男人啊。”

“我看你收獲的不止是金銀财寶吧?”亞爾維斯歪嘴一笑,斜睨着侃侃而談的契約主人——他已經繞過二人的桌旁,坐到了稍高台階上的主座,跷起了一個毫不莊重的二郎腿,“怕不是又看上了哪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或是磨坊主那腼腆可愛的女兒?”

“不,不,亞爾維斯,你這麼說可真是失禮!”派斯捷連忙否認,“我早就改過自新,發誓不再四處留情了。我承認,我走到哪兒都備受歡迎,人們就像看到天使一樣迎接我,對我的敬仰僅次于對天上的主,但是我仍然要告訴你,我不會再與任何一位姑娘糾纏不清了,哪怕這會令她們傷心欲絕,我也決不會。”

亞爾維斯笑了,和妻子對視,看到她面露愁容。他們深知派斯捷的性子,但這次他應該沒撒謊,因為他已經有了要正式追求耶蓮娜的想法,而這正是丹納所擔心的。

“我的心早已屬于耶蓮娜了。”果然,派斯捷深情地說道,“我這次得到了一塊寶石,顔色特别稀奇,應該是含有某種銀白色的金屬,因而呈現出猶如薰衣草般的淡紫色,恰似她那雙純潔、迷人的眼睛。”他邊說,邊從腰間袋子中掏出一塊未經雕琢的紫锂輝石,得意地向二人展示,接着,他扭頭對管家吩咐道,“叫人細細打磨,鑲嵌在手袋上,那種女士們用得上的随身小包。我要把它獻給我的缪斯女神。”貝特朗應聲點頭,小心接過,但并未立即離去,而是留在原地聽候派斯捷是否還有其它指示。派斯捷仰頭想象着耶蓮娜收到禮物後感激、欣喜的笑容,不禁讓心裡話脫口而出,“等你倆回了卡塔特,我去就找她。”

“這可不行啊。”丹納下意識阻攔,“你答應過她的,不會随随便便打擾她的工作和生活。”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瞧,我都能未蔔先知了。”派斯捷自我誇耀着,聳了聳肩,“我當然會遵守對她的承諾,但你不能阻止我送禮物。”

一名記錄員進來向派斯捷行禮,請他移駕到他平常辦公的房間。他與另一些同事已經劃分好了未來一年給卡塔特服役者們的薪資,準備了一個個袋子,确保每一筆款項都清晰無誤。他懇請派斯捷查閱賬目,但這位好客的領主不願意離開他的龍族夥伴,便讓他當場彙報。

“您今年的稅金收入約為4萬利弗爾。龍術士的薪酬安排已經妥善完成,仍然遵循舊例,單次任務的酬勞為200利弗爾,結合過去三年的數據看,全年的薪水支出預計在1200利弗爾到2000利弗爾之間,所有款項皆已分裝完畢,随時都可發放。此外,對于卡塔特的各項供應開支,我們預計為1萬利弗爾,其中食物占55%的預算,酒水占30%,修建工程占10%,剩餘5%用于其它雜項支出。這是詳細的賬目清單。”記錄員畢恭畢敬地呈上賬本,請派斯捷過目。他之所以沒有提及密探們的薪水,是因為這部分費用由卡塔特的另一位資助者——布魯塞爾神廳的廳長沙卡西爾特承擔,在場的幾人都很清楚。

派斯捷接過賬本。在他仔細翻閱時,一旁的亞爾維斯和丹納都默不作聲,以免打擾到他。派斯捷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對屬下的細緻工作表示滿意。他揮了揮手,示意記錄員和管家可以離開了。

連着奔波了數日的領主把腦袋微微後仰,枕着椅背,目光深邃起來。近些年,達斯機械獸人族的活動明顯有所減少,龍術士和密探們的工作也比過去清閑了許多。他本應為相關開銷的節省而感到高興,可這一現象的成因卻像是一個謎,讓他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不知為何竟生出了一絲擔憂。卡塔特不知道要何時才能徹底消滅那些惡魔。他想着,一個人默默發神,耳邊忽然傳來龍族從者的聲音。

“你們知道不,其實,龍神殿裡的兩位老人家,在人界也擁有自己的‘産業’呢。”

原本還在沉思中的派斯捷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精神,耳朵不由自主地湊了過去。“你說什麼?噢,亞爾維斯,我可真是傷心了,你我相交數十載,不——一個多世紀了,你竟然還有這樣的秘密瞞着我。快說,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亞爾維斯被他這麼一說,不禁有些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就是說,他們有時會想辦法,到人界收取一些錢财。”

“那是怎樣一回事呢?”丹納也被勾動起好奇心,忍不住問道。她隻聽長輩說過,在龍族與人類早年建交的那個時期,雙方偶爾會進行一些貿易活動,但那已經是至少一兩千年以前的事了。

她的丈夫開始手舞足蹈地解釋起來,“龍王他們不是會常常利用他們的冥想能力,強征一些人上來擔任守護者,為我族添磚加瓦嘛。同樣也是用這種方法,他們每隔一段時間,可能是幾年,也可能是十幾年,通過冥想的方式遠程操控一些人間的富翁、财主,甚至是一些國家的王公貴族,讓他們心甘情願地奉上錢财和貢品。通常這個時候,他們會派長老把這些财貨收取回來。像岡督伊斯長老,賽克斯圖斯長老,努美索尼斯長老,還有已故的康德奈斯長老,”他說到這裡,眼神中透出一絲敬意,“他們都有做過的。你們也明白,這種差事不太能交給守護者辦,長老們總是親力親為。他們回來時,會用魔法把所有東西藏在一個肉眼無法看到的袖珍次元空間,所以,一直都沒什麼人知道這個秘密。大家隻以為他們每次外出都是去執行催眠的任務。”

對于卡塔特的大多數民衆而言,魔導團的長老們下凡,通常會被認為是執行族長的特殊命令,如給人洗腦,确保龍族的機密不被洩露。當那些為龍族效力的密探因工傷或犧牲而需要處理善後事宜時,就必須讓精通催眠術的專家出面,安撫當事人的家屬、朋友和同鄉的鄰居。但大家不知道的是,長老們的職責遠不止于此,為龍王下界斂财也是他們的一項重要且高度機密的任務。畢竟,卡塔特如此衆多的人員開銷,也不能僅靠派斯捷和沙卡西爾特兩人來承擔,龍王自然有他們自己的一套辦法。現在,經由亞爾維斯之口,這個族中秘事被派斯捷和丹納所知曉,兩人都感到很神奇。

“你一定是聽雅麥斯說的。”丹納說。

的确如此。他心想。這個事情隻有族内極少數接近權力中心的人知道。雅麥斯當然知道。在他漸漸将亞爾維斯視為知己後,有一次他偷偷告訴了他這個秘密。“哎呀我說,你們可千萬别傳出去啊。這事兒不怎麼光彩,族長可不想讓大家議論!”亞爾維斯一想到朋友讓自己保密的囑托,突然緊張又尴尬地低呼起來。

派斯捷将從者冒冒失失的舉動視為空氣,自顧自地嘟囔着,屁股在位子上挪了挪。“早知道他們有這樣的經濟來源,我就不用每年付出那麼多了啊!”

“這些錢不過是饒頭,隻能當作貼補之用,”亞爾維斯立馬争辯道,“你跟沙卡西爾特雖然包攬了卡塔特大部分的開銷,但總有些地方需要龍王他們自己解決。他們弄來的這些錢,可不能完全替代你貢獻的那部分。”

“哎,我就知道,你還是最護着你的族人和族群。”派斯捷嘴角一撇,犯起了嘀咕,“世人都以為是你追随着我,其實啊,是我被你套牢了!”

“咱倆誰跟誰啊,還用得着分你我嗎?雖然你有時會被外界誤解,但我還能不清楚你的為人?在我看來,你是這世上最偉大、最高尚,最可靠的存在。即便在我族最艱難的時刻,你也從未放棄過對誓言的守護。”

“聽聽,丹納,你丈夫就知道拿漂亮話哄我。多虧他是頭龍。他要是個人類,用這本領去忽悠人兒姑娘家,保證一忽悠一個準。”

“就算真是那樣,那也是跟着你耳濡目染才學壞的。”

迎着妻子和主人滿是無奈的目光,亞爾維斯也不禁被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肉麻話逗樂了,捧起腹來,嘎嘎亂笑了一陣。但很快,他的笑聲就停止了。随着雙頰的笑容逐漸凝固,他那張俊朗白淨的面龐忽然被一種不符合他性格的深沉情緒所籠罩了。

誰都知道,他又想起了自己下落不明的摯友雅麥斯。因此,誰都沒有率先打破這份沉默。亞爾維斯的目光落在棋盤上那枚被白棋圍困、無法逃脫的黑色國王,原本鮮亮的紅眸此刻顯得像烏雲遮蔽的夜空一樣晦暗。“他現在在哪兒呢,都那麼多年了……費揚斯、翁忒斯他們也沒有傳來任何消息。”他的嗓音低啞,頹廢而又憂愁。

丹納擔憂地看着他,随後又求助般地望向派斯捷,希望這個伶牙俐齒、善于活躍氣氛的男人能說點什麼來緩和這份沉重。

派斯捷歎了口氣,刻意壓低了聲音,“我哪能說什麼。這可不是我先提起的啊。”他和亞爾維斯是多年至交,兩人情投意合,無話不談,但唯獨不能提及雅麥斯這個敏感的名字。一旦事涉那位失蹤的火龍王後裔,他們間的任何談話都将終止。

丹納充分理解她的丈夫。他平時很少向人訴說,但他的心中其實充滿了苦楚。她搖了搖頭,感歎道,“你看你,明知這是個死結,幹脆就踢開它,别去多想,何必要自苦呢?”她的話語中含着對亞爾維斯的疼惜,随後,又扭頭看向派斯捷,“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們至今都一頭霧水。你在龍術士當中朋友頗多,就沒有什麼消息渠道嗎?”

派斯捷的臉色驟然一變。他抿了抿嘴,露出一個苦笑,“我的朋友,大都死在了那次叛亂中。”還有些朋友,雖然人還在,但太不靠譜,竟敢背着龍族,從事危險的勾當。他突然發現,自己原來也藏着一些事情沒有告訴亞爾維斯——那些關于修齊布蘭卡的、連他自己也難以說清的内幕。那就扯平了。他苦澀地想着。這下,連他自己都有點難過了。

沉悶的房間裡響起椅腳被拖動的聲音。丹納湊到亞爾維斯跟前,用鼻尖輕輕碰了碰他的半側面頰,動作像極了親吻。對于清心寡欲的龍族來說,這無疑是他們表達愛意最直觀、最親密的方式。伴侶給予的安慰和愛,如同一縷陽光,穿過亞爾維斯心中的陰霾。他向她颌首緻意,起身挽住她的手,用嘴唇輕蹭她的腦門,落下了一個看不見的吻痕。

派斯捷也走了過來。他這個矮個子讓目光對上亞爾維斯這個高出他近一個頭的魁梧火龍,伸出手,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把自己的關心和支持傳遞給他。彼此的感情無需多言。戰友,夥伴,兄弟,這些稱謂都不足以完全涵蓋他們之間的情誼。他們早已将彼此視作家人。

盡管心裡難受,但有了這兩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陪伴,亞爾維斯的心情也終于有所好轉。人生無論多麼完美,也難免會留有遺憾,或許雅麥斯就是那個注定會存在的缺憾。他深深吸進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作勢要将所有的苦惱和不安都随着這口氣一同排出體外。

貝特朗敲了門進來,向派斯捷報告說,今晚已遵照他的吩咐,準備了包括龍蝦、扇貝和生蚝在内的海鮮大餐,一小時後就可以享用。在覺察出屋内微妙的氣氛後,他意識到自己似乎來得不是時候,于是簡短地說完話,便知趣地退出了房間。

“來,咱倆來下一盤。”派斯捷拍了下亞爾維斯的背,發起提議,“還是老規矩,輸了的人,等會兒先自罰一杯酒。”

“來就來,我還怕你不成!”亞爾維斯爽快地撸起袖子應戰,在丹納滿是愛意的目光注視下,自信滿滿地上了棋桌。

LXIX

- 三年前 -

“那些書呢?”在向上攀登的樓梯上,雅麥斯稍作停步,轉身望向荷雅門狄。

“什麼書?”他的主人擡起眼眸,一時之間沒能立刻明白他想要問什麼。

“那些引你深思于欲望話題的書籍。”他說,唇邊帶着一抹極淺的微笑。

“啊,那個啊。我沒拿回來看。我那天看完就放回去了。”想起那本收納于藏書閣之中,揭秘人類是如何繁衍的書,荷雅門狄的臉不禁微微泛紅。事後,她曾嘗試尋覓過那個系列的剩餘幾本,卻未能如願。而且,與雅麥斯一同閱讀那玩意兒……未免也太過狂野,太過放縱了。

雅麥斯凝注她,似乎洞悉了她的内心活動似的輕輕一笑。“那今晚你打算看什麼呢?”

“嗯……”荷雅門狄想了想,步子慢慢往二樓的書房挪。火龍緊跟住她,看着她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就這個吧。”

瞥了眼封面,是一本探讨哲學的經典之作,雅麥斯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好,我們去你房間看。那裡更安靜些。”

他像一位堅定的獨裁者,維護着他的提議。望着他執拗的神情,荷雅門狄同意了,兩人一同來到三樓她的卧室。雅麥斯走向觀景凸窗,把輕紗窗簾放下,隔絕了外界的幹擾,無論是刺目的陽光,偶爾掠過的風聲,樹葉間輕微的摩擦聲,還有可能存在的窺視目光,都被這柔和的屏障一一阻擋,整個卧室顯示出安全和私密的氛圍。在窗簾和貝殼挂簾的雙重遮掩下,陽光變得微弱而朦胧,隻照耀着地闆上的一小塊區域。他們并肩坐于沙發,書本被放置在兩人緊緊相依的大腿上,由荷雅門狄負責翻頁。她全神貫注地投入到閱讀之中,向來如此。而雅麥斯的注意力則時而沉浸在書上,時而移開,用滿含柔情與關懷的目光望向身旁的女孩,這也是他的常态。

“你真的不回去嗎?今晚。”看到第五頁時,一直沉迷閱讀的荷雅門狄突然輕聲問道,打破了沉默。她仍舊低着頭,仿佛隻是在随意詢問他的打算。

“我說了,要陪你的。”雅麥斯回答,語氣透着一絲疑惑,“你不想我留下來陪你嗎?”

“可你之前不是一直強調,我們的交往要注意距離,不能讓别人看出端倪嗎?”

“沒錯,我确實那麼說過,但前提是你覺得開心。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想更靠近你,讓你能更深切地感受到我的陪伴。”話音剛落,他就俯下了身,快速而強勢地吻上了她的唇。

荷雅門狄沒拒絕這個吻。她閉上眼睛,全心全意地享受他的親吻和随之而來的深情擁抱。雅麥斯不僅用他堅實的雙臂将她環繞,更用那灼熱的氣息讓她的身子溫暖。他們的每一次呼吸和心跳都與對方同頻共振,難以分割。他們的吻随着動作的親密逐漸變得激烈、大膽和深入。荷雅門狄感到胸腔中團聚着一簇火。它原本隻是零星火點,但在雅麥斯的引導下,慢慢彙聚成一片烈焰,迸發出無法抑制的愛欲。雙方口舌糾纏,畫圈似的來回攪動翻轉,互相刺激和摩擦。當雅麥斯的舌頭頂到她脆弱黏滑的喉嚨深處,稍稍用力地重壓,并在她的口腔内縱情吮舐、吸附和舔掠時,一種預感讓荷雅門狄打了個哆嗦。

“呼……雅麥斯,”她從他狂熱的擁吻中掙紮出來,雙手抵住他的胸膛——此刻,它正因亢奮的情緒而劇烈起伏。“你到底想要看書,還是……”

雅麥斯讓自己停止,緩緩地往後退開一些距離,那雙熾熱得通紅的尖瞳中慢慢浮現起一絲理性的色彩,認真地望着她,捕捉到她眼中的疑惑和羞澀,“抱歉。”可能是他們激吻的動作太過火了,兩人膝蓋上的書本已在不知不覺間滑落,雅麥斯彎腰把它撿起,遞給了她。“繼續看吧。”

即使他們暫時分開了,房間裡那股濃郁暧昧的氣氛似乎也沒有因此消散。時間被拉伸成緩慢而悠長的節律,浸透于他們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他們重新翻開,暢遊在文字世界,一直看到了晚上八點半。荷雅門狄打了個哈欠,眼底透出一絲困意,說要去洗澡休息了。

在這套豪華寬敞的别墅裡,三樓和二樓各自配備了一間浴室。雅麥斯溫柔地目送她去了三樓的那間,自己則前往二樓。在走進浴室前,他忽然懊惱起今天之所以決定留下純屬一時興起,導緻他出門時沒有攜帶換洗的衣物,可若不進行清潔,又實在叫人難受。無奈之下,他隻能褪下黑袍,全面地沖洗了身體,之後又把它穿上。他有很多件純黑色的亞麻或絲綢長袍作為常服,區别僅在于領口、袖管和下擺的長度,身上的這件中領無袖黑袍雖有些舊了,穿起來卻格外舒适和方便,一直以來都深得他的喜愛。他輕輕聞了聞袍子上的味道,确認上面并無異味,心中暗自慶幸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過了一會兒,荷雅門狄也結束了沐浴,身着白色的睡袍從浴室走出。她回到卧室,看到沙發上的雅麥斯發梢沾着些許水珠,頓時為他居然也去洗了澡而感到驚訝。她原以為,他隻是一直坐在那兒等着自己。

“你怎麼也去洗了呀。莫非你真想……在我這裡留宿?”

“都說好幾遍了,我的主人,我今晚要留下來陪你。這可不是虛言啊。”

“噢,那麼……”她的大腦飛速轉動。當初雅麥斯組織的裝修隊對這套宅子進行裝修時,在二樓也設置了一間卧室,此外,還有兩間客房。荷雅門狄自己幾乎沒怎麼在二樓的卧室睡過,那兩套客房更是長久以來處于無人可用的狀态,如今撥出一間給雅麥斯用,倒也不是不行。

“我去二樓的客房睡。”好似早已猜出她的心思般,雅麥斯體貼而幹脆地回答。不過,話雖這麼說着,他人卻已不自覺地坐上了她的床沿。“等你睡着後,我再過去。”他又道。

“你這樣直勾勾地看着我的話,我怕是會失眠呢。”

“為什麼?”他用他火熱的尖眸盯住她,仿佛要将她的一切看透。她潔白如雪的卷發,和那同樣潔白如雪的浴衣。她的身形在浴袍的勾勒下更顯嬌柔,身上因洗澡水和沐浴乳而散發出清香,發尾微微濕濡,在肩頭散開,帶着一絲平時不多見的慵懶與妩媚。

今夜,這頭火龍似乎比往常更加粘人,更加依戀她。或許是自己多心了。“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她微笑着,略顯無奈地搖搖頭,“你睡覺的時候,難道會喜歡有人在旁邊一直盯着你看嗎?”

為什麼不可以呢。雅麥斯想。他現在就在看着她。那張令他着迷、令他心動的臉,讓他有些迷了眼。他看着她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嬌媚,感受着那不斷向外散發的女性魅力……

當他從迷思中回歸現實後,眼前的景象讓他吃了一驚:白發少女已不知何時被自己緊緊擁住,抵在了牆壁上。

荷雅門狄後背靠牆,兩眼微眯,沉浸在既興奮又有些擔憂的情緒中。雅麥斯沒有遲疑,果斷地吻了上去。她起初的驚訝和無措在他溫熱的齒間漸漸化為接受,最終演變成一個兩情相悅的熱吻。在這個過程中,荷雅門狄的雙腳已然離地。雅麥斯的膝關節緊貼住牆,用強有力的髋部推動着她的雙腿分開,讓它們分别挂在自己的左右腿上。由于這個動作,荷雅門狄整個人都被頂起,離開地面,騰空在與他身高相近、四目平視的位置。

“雅……麥斯……”她的聲音籠上了一層因驚疑和慌張而表現出來的沙啞。但沒有害怕,沒有抵抗。至少這一刻,她還沒有對他的行為産生抵觸。

“主人,”雅麥斯直視她那雙如冰般清澈晶瑩的眸子,聲音激動得微微發顫,“您能和我永遠在一起嗎?”

永遠。多麼崇高、又充滿了多少未知和不确定性的詞。荷雅門狄有點忐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給出肯定的回應。

她更不會知道,雅麥斯的這句話,實際上是龍族向配偶求婚的表達。她暫時還對此一無所知。

兩人沉默地對視了片刻。随後,雅麥斯托舉着荷雅門狄,步子慢慢朝床鋪移動。受欲念驅使,他把她抱上去,盡可能溫柔地将她按倒在枕邊,然後繼續動情而熱烈地吻着她。

喘息聲在空氣中交替,他解開了領口的一粒扣子,讓自己能夠更順暢地呼吸。但這隻是徒勞。随着他們身體的接觸,體溫的升高,他的呼吸變得急切而短促。在荷雅門狄的唇上吻了一陣後,他停下來,凝視她的面龐。身前如同展開了一幅動人的畫卷。她柔軟、顫栗的身體躺在他臂彎裡,幾绺頭發散開在枕上,浴袍松散的前襟向兩邊敞開,袒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微微沁着一些細汗。一個令他心醉神迷的愛人。他想。如果可以的話,他現在就想向她求婚。他知道這個決定或許隻是沖動和率性的表現,但他的内心确實這麼想。

龍族600歲成年後,便可以選擇結婚或獨身。他們實行一夫一妻制,愛情觀和婚姻觀都是從一而終的。龍族的觀念裡沒有離婚這個概念,他們會在伴侶離世後獨自過完餘生,甚至還有些不幸者,會因為走不出喪偶的悲痛情緒心碎而亡。因此,結婚對龍族而言是一樁極為沉重的大事,付出的是全部的心血與情感。所以,也有一部分龍族因承受不起這樣的諾言和代價而選擇獨身。他們絕大多數都不具備濃烈的情|欲,即使愛上對方,也并不一定想要占有。

情|欲淡薄……對雅麥斯來說,這早已是過去式了。他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已為眼前的這個女孩恢複了“知覺”,擁有了和人類相似的随時随地都能燃起欲望的發情期。龍族與人類終究不是同源,難以真正結合。而今,欲望的常态化卻為雙方的結合鋪平了道路。他對自己的變化感到詫異,卻并不後悔。

情到濃處,雅麥斯想要做下去。不止是親吻,而是情侶之間更深層的交融。他輕柔地撫摸着她的唇線,然後支起上身,把自己的袍子脫至腰間。

荷雅門狄看到,他麥色的皮膚上,肌肉突出隆起,像骨頭一般堅硬。這頭人形火龍的身軀就像人類男人一樣真實,甚至更為健碩有力。她忍不住伸手觸碰起他的肉|體,在那線條分明的胸肌上輕輕撫摸,感受那份強勁、蓬勃的生命力。

觸感如電,又酥又麻,讓雅麥斯的身子小幅度地顫抖。他立刻把她的那隻手握于掌心,放在自己的嘴邊輕啄起來,紅眸長久地凝視她,眼中投射出一股想要将她占為己有的欲望。

眼見他如此輕佻露骨的舉動,半懂不懂的女孩終于意識到了他的真實意圖。他想要将書本裡那些男女歡愛的畫面付諸實踐。

此時,荷雅門狄才猛然反應過來,原來之前有那麼多次,自己都行走在危險的邊緣。他們每一次的擁抱、接吻和互相愛|撫,都是她的陣地和防線即将淪陷的前奏,而這一次,她似乎守不住了。

她本應不會對雅麥斯的觸摸感到厭惡,然而,一些刻入她身體裡的不堪記憶,卻像是野獸的利齒,突然咬住了她的咽喉。

“不要!”她喊出聲來,嗓音顫抖而嘶啞,“别——”

正想要進一步有所動作的雅麥斯,顯然被她的反應驚到了。他瞬間松開雙手,面露錯愕,身體僵在原地。荷雅門狄用腳踢向他的胸腹,沒怎麼用力,卻足以表明她的态度。由于她突如其來的反抗,雅麥斯整個人都幾乎愣住了,眼中又驚又疑,無聲地詢問她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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