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路途遙遠,望諸位多加珍重。”
他隔着車簾,将一個素色錦囊遞給了齊染:“我個人的一些心意,還望收下。”
他見齊染接過了錦囊,便露出了個比他往日都要真誠許多的淺淡笑容,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也清淩淩地看着衆人。
孟淮澤今日難得沒有換臉,從齊染身前探出了個腦袋,彎着一雙鳳眸,朝他揮揮手道:“段公子,有機會一起下棋啊。”
段采聞言,輕笑道:“孟公子相約,段某自當奉陪。”
晨風吹拂,他腰間玉佩玲琅作響,青竹折扇在他指尖旋了個漂亮的弧,白衣公子執着竹扇朝衆人深施一禮:“山高水長,諸位,有緣再會。”
今日駕車的是阿蘇爾,但商成洲也一條腿屈着坐在車前,聞言和身邊的阿蘇爾低語了兩句,便朝段采随意地揮了揮手,便算作道别。
阿蘇爾揚鞭一甩,隻聽馬兒幾聲長嘶,車輪便碾過青石闆滾滾向前,與那長亭前的一人一馬漸離漸遠。
車廂内,孟淮澤湊到齊染身邊,饒有興緻地打量着齊染手裡的錦囊:“小段公子這麼客氣,臨走了還要送禮?裡面是什麼?”
齊染垂眸解開錦囊,一枚系着深綠流蘇的墨玉佩便滑入掌心。玉佩邊緣刻着竹葉形狀的暗紋,其下還壓着幾枚朱砂繪就的符篆。
“這是什麼?”孟淮澤一頭霧水地打量着那枚看上去便價值不菲的玉佩,又拿過一張符篆,小心展開來端詳了片刻。
“這算是仙寶麼?當今能用的符篆可不多了。”
齊染輕歎了一聲,将墨玉佩塞回了錦囊内:“約莫是他自己的信物。”
“他知曉我們會猜出段家接收華池門的打算,許是怕我們心有芥蒂。”
坐在車前的商成洲聞言,響亮地冷哼了一聲。
孟淮澤倒是很想得開:“這有什麼?我本來就擔心阿蘇爾他們将事情鬧開不好收場,段家願意接手,還免了麻煩。”
“聖族人在中原還是少惹些事好,免得又傳開些奇奇怪怪的流言。”
他瞥向那個裝着墨玉佩的錦囊,哼笑了一聲道:“不過你這麼一說我便懂了,這又是來送我們一份随時可來兌現的人情吧?段家人慣喜歡做這事。”
齊染也展開一張符篆細細端詳着,平靜道:“嗯,不愧是師兄,一眼便看透了。”
孟淮澤:“……你少擠兌我。”
齊染聞言隻淺淺勾起嘴角,随即擡手間便将符篆“啪”地拍到了車壁上。
刹那間,馬車竟猛地一顫,車輪摩擦的聲響驟然消失,車身竟如離弦之箭般向前疾沖而去。
“哎你——!”
猝不及防間,孟淮澤整個人向後仰倒,後背撞上了鋪着軟墊的車廂壁。商成洲則在車轅上迅速穩住身形,順便一把拽住了差點被甩到後面去的阿蘇爾。
拉車的馬兒們嘶鳴着揚起前蹄,卻好似未覺任何負重一般,落地時無比輕快,仿若踏風而行。
孟淮澤憤怒地大喊道:“齊染!”
卻見某人竟便這麼好整以暇地,順勢向後倒去窩在了車廂的角落,甚至慢條斯理地拉了拉裹在身上的薄毯:“輕身符,尚能用。”
他端詳着符篆上随時間消逝漸漸黯淡的朱砂紋路:“約莫兩個時辰……”
他将符篆扯下,可馬車依然迅疾如風:“唔,卻隻能用一次。”
孟淮澤好不容易坐穩,一雙鳳眸幾乎快要噴出火來:“試之前先說一聲啊!”
齊染輕咳一聲,将毯子往身上拉了拉:“對不住,未料到效力這般強大,差點傷着師兄了。”
孟淮澤一看他面色蒼白地斂着眸子,又想起來自家師弟咳症還沒好,一時語調也綿軟了幾分:“……罷了,反正也沒出事。”
“咚咚”
坐在車轅前因為塊頭較大差點被甩飛出去的阿蘇爾,一邊緊緊拽着缰繩,一邊沉默地敲了敲車廂底闆,以表抗議。
孟淮澤恍若未覺,隻輕聲道:“要睡了麼?可要先服一丸藥?免得你半途咳醒。”
齊染微微搖頭:“隻淺淺打個盹就好。”
話音未落,便阖上了眸子,呼吸也平緩起來。
孟淮澤輕歎一聲,爬出車廂拍了拍商成洲的肩膀:“商小哥,你進去坐吧。”
商成洲也未拒絕,便與他交換了位置。
剛進了車廂,就見到角落處蜷縮着雪白的一團。
商成洲動作稍頓,便微微上前将毯子掖好,為他擋住了車簾起伏間吹來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