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四日,情人節,霍格莫德村——
天空飄着淡淡的雪花。
立春過後,這雪雖趕着下,但也趕着化。繁忙的日子過得也快,變着花樣來。
盡管如此,又在城堡裡困了整整一個月,大家的心情未免有些沉悶。所有人都期待着到周邊地區散散心,好緩解一下業已倦怠的身心。要是這一天又能剛好滿足大家對于浪漫幻象的期待,那自然是美上加美了。
這不,帕笛芙夫人為此特地新推出了一款甜品——名為“熱戀思慕雪”,專為鐘情的男女巫師打造,不論出身、也不分老少。
“瞧!”奈莉開開心心地捧起宣傳單,繼續為格拉狄斯、阿莉莎和艾爾芙伊德念道,“‘本品完全遵循個性化定制’——”
入口處好物琳琅滿目……新鮮采摘的水果已将貨架堆得滿滿當當,當季的甘蔗、西柚、小蜜橘、菠蘿、蘋果、香蕉應有盡有……精心加工後做成果汁,拌了雪泥和各種天然乳制品……簡直能一下子融化人的所有感官、甜進心坎兒。還有——
“清洌可口的接骨木花水本店免費提供哦!”老闆親切地招待着新來的一對顧客。
“哎,你們選好沒?”
“就快啦——不要催嘛!”
話說回來,霍格沃茨倒沒有舉辦什麼特别的活動——大家對此并不感到意外。吉德羅·洛哈特在五年前舉辦的那場情人節禮贊簡直是一場災難。而且在大多數同學眼中,院長們都各自單着,威爾克斯和羅齊爾是公認的“米格道-男巫當自強”的頂級會員,卡羅兄妹又十分不解風情——問題是,大家隻敢私底下意會意會。誰要是真的捅破了這層窗戶紙,恐怕舌頭已經沒了。
卡拉努斯·卡爾加在昨天晚飯期間曾半開玩笑似的提議,将大禮堂裝飾一番、也好祛一祛城堡連日來的死氣沉沉,但果不其然地遭到了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冷臉——不用說,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險——那是一種近似于殺人的表情。
盡管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立刻去打了圓場,但也拯救不了過後徹底化為一潭死水的大禮堂。
艾爾芙伊德、奈莉、阿莉莎和格拉狄斯依舊對霍格沃茨校史知之甚少,當時還在暗暗猜測,曾經到底發生過什麼,竟讓堂堂校長大人在聽到“情人節”時産生一種要将與其相關的所有話題通通一棒打死的沖動。
格拉狄斯已将夜遊時翻到的那些資料講給她們聽了。今早,她們又在艾爾芙伊德的帶領下将位于血皮槭中路的那些形形色色的古玩之家和舊書店逛了一遭。不過說起那蹊跷喪生的印度巫師世家——
“達蒂亞納斯……”阿莉莎喃喃道,不自覺地捋了捋鬓角。
“好像除了你在圖書館翻到的那本書,其他地方完全找不到有關這個家族的詳細資料。”奈莉說。
其實她們在這兩周的時間裡也沒少往圖書館跑。艾爾芙伊德還特意請維克多教授新開了一張閱覽禁書區的批條,但目前找到的隻有“恒河大祭司”這一條——在其餘相關檔案裡也差不多是那些詞句,反反複複出現罷了。
期間,她們還請教了帕瓦蒂和帕德瑪·佩蒂爾,但無奈她們祖上早早到了英國,對于“達蒂亞納斯”也隻是道聽途說。
“傳說故事都愛這麼寫。有些哪怕不是真實存在的,人為加點枝枝節節,傳來傳去倒成了真。”帕瓦蒂轉頭看了眼她妹妹,“帕德瑪倒是對民俗慶典之類的事很感興趣。”
“我們小時候經常過灑紅節,記得嗎……”帕德瑪的語氣中仍然透着幾分懷念,“但長大之後就隻惦記着聖誕節啊、複活節……”
“真别說,那時我倆還美着——”帕瓦蒂又笑着對艾爾芙伊德說,“但這不是主要原因。”說到這兒,她忽地斂起了笑容,“其實那次是被人潑得太慘了——我記憶猶新,有個蠻橫無禮的男巫發了瘋一樣追着我們不放,我和帕德瑪都被吓壞了。爸媽也是後怕,以後就不帶我們去了。”
格拉狄斯簡直不能再贊同了。她能切身體會到,女孩兒們要想無憂無慮、不受任何形式摧殘地完整過好一生究竟有多不易……
“可是——朵朵,你怎麼又偷跑出去——”
當她們走進“帕笛芙”時,小愛神的金箭頭剛剛指向“9”。來時尚早,大多數情侶都在街上借着早春的和煦日光打情罵俏。饒是如此,店裡已有三桌坐了人。帕笛芙夫人今天一身胭脂紅色的毛衣裙,整個人容光煥發。
“黑巧克力蔓越莓雪頂——三分甜、少冰,配香檸慕斯——”
“謝謝您!”格拉狄斯穩穩地把美食接到手裡。
“法式海鹽芝士奶蓋加鮮芋和珍珠——還有罂粟籽蛋糕配百香果凝露——”
“哇,太感謝了!”奈莉頓時樂開了花。
“我的是‘輕奶茶西米露’帶布丁和仙草凍——”阿莉莎笑道。
“請慢用——”帕笛芙夫人微笑着将托盤轉了轉,“抹茶拿鐵加仙草和奶霜紅豆——無糖、去冰,配布裡亞特-薩瓦林松餅——”
“是我的——”艾爾芙伊德遞上雙手,接過飲料和點心,“謝謝您了!”
賞心悅目的點心飲品為冬日盡添暖意。此前壓在心頭的那些沉甸甸的煩惱仿佛都在這樂樂陶陶的氛圍中煙消雲散了。
“來來來——”她們高興地碰了碰杯、互道祝福,然後捧起各自的飲料,美滋滋地喝了一大口。
“太好了!”阿莉莎眨眨眼睛,“直戳灑家的少女心!”
奈莉挖了滿滿一叉蛋糕送進嘴裡,大快朵頤!
艾爾芙伊德戲言道:“看來下午的健身操必須約起了!”
“嗨——”奈莉聽後滿臉堆笑,“你們難道沒聽說過,‘隻要吃得足夠快,卡路裡就追不過來’麼!”
她們酣暢淋漓地笑了起來。都說“人活一世,吃喝二字”,有時幸福來得就是如此恣意。又喝了一大口飲料之後,阿莉莎看着格拉狄斯,雙眼亮晶晶的。
“哎,那個卡拉努斯·卡爾加到底怎麼回事啊?”
剛才在一家古玩店裡,她們與卡拉努斯·卡爾加不期而遇。當時,格拉狄斯正打算将一枚閃閃發光的水晶瓶從架子上取下來仔細觀察,一隻手已經率先拿走了它——
“這可不行。”來人笑眯眯道。
格拉狄斯一擡頭,下巴直接被驚得掉在了地闆上!
“這種東西小孩子是不能亂碰的。”卡拉努斯·卡爾加已經飛速來到她跟前,小瓶被他擱在手裡把玩——
“會上瘾。”
“嗯,”格拉狄斯背過手,天真地笑了,“不碰它。”
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兒似的……
“朵朵——?哦,還有先生——”
見他們一人被石化在原地、左耳聽右耳冒,一人哪怕對方閉着耳朵也要順着鼻孔灌進一瓢大道理去,艾爾芙伊德、阿莉莎和奈莉神情不一。她們各自問了聲好,但都沒有同卡拉努斯·卡爾加繼續尬聊。
誰知道呢……格拉狄斯是真的沒料到自己會被人截胡。而且現在回想起來,她才意識到那似乎并不是真的玫瑰純露……
雖然卡拉努斯·卡爾加隻說自己今日“閑來無事,尋些俗器”,但在她們臨出門前——
“如果我沒有看錯,他拿的應該是某種‘寄名鎖’。”艾爾芙伊德回憶道,“百日宴的時候爸媽也曾為我戴過,寓意‘無災無難、福壽萬年’。”
“但他那塊看上去要更古老一些。”
至于那銀鎖究竟屬于誰、他是拿去典當還是為了請人鑒定,就不得而知了。
“那麼接下來呢?”格拉狄斯問阿莉莎,“你和芙洛拉商議得如何?”
上個月在舍麥路發生的那起兇案再沒有了後續報道,想要跟進調查的人無不失望而歸。街上穿皮衣皮褲的搜捕隊成員倒是隻多不少。即便如此,大家的心态仍然在逐漸向好……巫師界的現狀似乎不會比天塌下來還要糟。
“他們在那邊弄了一個小型秀場,從T台主角、品牌設計師到代言人……一個都不少。”阿莉莎悠然自得地答道,“聽芙洛拉的意思,今天下午還有一小輪采訪。”
“不錯不錯!”奈莉撫掌大笑,“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是啊……”阿莉莎将最後一勺布丁送進嘴裡,細細咀嚼一番,“逛累了就到休閑區坐一坐,節日茶點肯定也不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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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狄斯心裡隐約希望自己要是也能貓在店裡看看秀、品品茶、聊聊所謂“時尚”就好了。離約定的時間還差半個鐘頭,艾爾芙伊德已經帶着她來到了“三把掃帚”。
穿過門廊之後,整個大堂裝飾一新,到處都是火熱的情人節元素。食客們相談甚歡,其中霍格沃茨的學生占了半數。在吧台等了好一會兒,艾爾芙伊德終于将邀請函遞給羅斯默塔夫人。
“請随我來——”
走上雙跑樓梯,再穿過一道木制镂空月洞門,她們來到二樓一間面朝村中心廣場的包房。
雖然樓上并沒有大堂那麼敞亮,但這裡的天花闆仿佛挑空了似的,月洞門後的空間被放大了許多倍。主賓席後挂着一幅山水畫——直從天頂垂到地面,山間清泉流淌,蔥蔥嫩綠惹眼,春意至深。
艾爾芙伊德和格拉狄斯沒有立刻入席,而是待在一旁的茶座裡稍事歇息。
巨大落地窗外是繁忙街景、鱗次栉比的房屋、簌簌搖擺的針葉林和淡霭蒼穹下的迷蒙山色。她們朝着山的另一邊兒極目眺望:銀色山巒層層疊疊,綿綿春光掩映在萬千雲縠之中……
等不多時,以布雷斯·紮比尼為首的幾名斯萊特林學生陸陸續續到了,達芙妮和阿斯托利亞·格林格拉斯同艾爾芙伊德和格拉狄斯禮貌地打了聲招呼。随後進來的是卡倫·厄克特和克拉圖斯·博伊爾——毫不意外,兩人都避開了她們的目光。除此之外,還有一對她們眼熟、但叫不出名字的六年級學生,格拉狄斯依稀記得他們跟斯萊特林隊的追球手蘭德爾·瓦塞關系不錯。
大家就這樣各聊各的,既不怕冷場、也不覺得有何不妥……直到整點鐘聲響徹廣場。
“各位——請便——”
霍拉斯·斯拉格霍恩姗姗來遲——考究的天鵝絨外套、手杖、鴨舌帽、領巾倒一樣不少。
“啊呀,今天隻是一場普通的師生宴,大家心平氣和地坐下聊聊。來吧——”他十分麻利地脫外套,簡單整理了下着裝,臉上笑意濃濃。
見他沒有明示,大家便各自尋了位子坐好。
“我本來也約了菲爾莫小姐的——”
“你們可能也聽說了。”待所有學生入座之後,斯拉格霍恩興緻頗高地繼續講道,“她實在走不開,但歡迎我們過會兒到店裡看看。”
凱蘭·加爾布瑞斯的獨生女喜得他扶持,“風雅牌”的采訪環節又怎能少得了他呢……在她們斜對面,卡倫·厄克特的客套話已經不重樣地出了三輪。
這時,羅斯默塔夫人重又出現——
“哦,是訂金吧,親愛的?現在不用——”
老闆半掩紅唇:“有人又付了三百金加隆,霍拉斯。”
這回輪到他們的魔藥課教師震驚了。
“這——?”
“是我。”一個陌生的聲音答道。
一位身材勻稱的年輕巫師正從月洞門的陰影裡踱步而出:他留着一頭淺棕色短發,略微凹陷的面頰白煞煞的,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晶亮有神的眼睛——格拉狄斯不由地想起了費倫澤。
“利恩克薩斯?”斯拉格霍恩怔在原地。
“恩師,請别見怪——”
話音未落,格拉狄斯無端生出一種異樣之感。然而,沒等雙方作進一步交涉、更未等她将心中所想講給艾爾芙伊德聽——
一行五人已旋風般來到近前!
格拉狄斯在見到領頭巫師的一刹那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那隻攥住艾爾芙伊德袖口的手如同冰冷的大理石一般——她一眼就認出了——
那雙生來就為搜尋獵物的鷹眼、梳得一絲不苟的雜色頭發、面相乖戾陰狠——正是聖卡西亞諾劇院遭襲當晚,給意大利國際魔法合作司司長貝尼托·馬西諾和馬爾科·阿爾馬維瓦下命令的巫師!而且——
怎麼看都是來者不善!
霍拉斯·斯拉格霍恩徹底失了血色,腦門上汗珠涔涔,鮮綠色馬甲在暖黃色燭光裡顯得冷沁沁的。周圍的同學也如臨大敵——但哪怕二對一,他們也不是對手。
領頭的巫師已将在場的所有人打量完畢,此時看着他曾經的院長兼恩師,竟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我好像不大受歡迎呢——”
“怎麼會——”霍拉斯·斯拉格霍恩連忙上前一步,賠笑道,“都是自己人。”
“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罷,亞克斯利一揮魔杖,五把靠背椅憑空出現——一下子占滿了餐桌旁的空地,也将原本寬敞的過道擠得滿滿當當。阿斯托利亞有些緊張地把椅子往達芙妮那邊挪了挪,卡倫·厄克特和那兩名六年級學生也禁不住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