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他母親告訴過他的,許景山這種人從指縫裡漏出一點點的好處,就足夠他這輩子衣食無憂了。
許澤也确實是這麼做的。他十歲出頭就出了國,在國外一直過着優渥的生活,享受着優等教育,把自己的童年和青春期的大部分時間都用來肆意地揮霍和享樂。都說人生的分水嶺是羊水,他的母親的确給了他足夠高的人生起點,甚至有時許澤會想,就算他這一生一直這麼揮霍玩樂下去也不會有多糟糕,許家永遠有人給他兜底。
可即便這樣,許澤還是覺得憤憤不平。
他在不平什麼?為他母親本應該得到的,卻幾乎沒有享受過一天的安享尊榮的生活。還是無論是他母親還是他都沒有奢望過的上位者的偏愛,卻被一個人輕易地得到了。
還是個男人。居然是個男人。
許澤的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着。沈溪年的坐姿非常放松,一條腿盤着,另一條腿從椅子邊垂落,和他說話的時候單手托着腮,還戴着一邊耳機沒有摘。
被不知名的情緒驅使,許澤眼皮一跳,猛地走上前去,一把抓起沈溪年的衣領,用力地把他磕在桌邊的書櫃上。
沈溪年的後腦猝不及防地磕在橡木書櫃上,疼得他眼前模糊一片。他屈起膝蓋,剛想把許澤一腳踹開時,就看到許澤雙眼通紅,一字一句地質問他:“你憑什麼?”
“……”沈溪年皺着眉:“你又怎麼了?”
他話音剛落,就突然感到有一股熱度朝他靠近——許澤把臉埋進他的肩膀,居然開始哽咽流淚。
“……”沈溪年閉了閉眼,悄悄握緊了拳頭,冷聲道:“滾。你真把我當成你母親了?”
“你跟我爸搞完又跟我哥搞……你跟我哥也搞在一起了?你賤不賤?你賤不賤啊……我爸是不是你害死的?我哥也會被你害死嗎……”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眼前一黑。沈溪年一腳踢在他大腿上,直接把他從自己身上掀飛。許澤在地上滾了一圈,手掌剛好按在地上那一堆鬧鐘殘骸和玻璃碎渣上,又是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沈溪年靠在書櫃上冷眼看着他,冷靜道:“你有多少年沒見過你爸和你哥了。如果沒人給你指認,你現在還認得出來他們?怎麼,你那麼多年不聞不問跟個死人一樣,現在又突然變成大孝子了?”
“我再說一遍。滾出去。你現在不從我的房間裡滾出去,明天我就讓你從許家滾蛋。”
許逸暈頭轉向地爬了起來跪坐在地上,聽到沈溪年的話又心頭火氣:“你敢??你真以為我哥會聽你的話?他可是,他可是我……”
“哦,”沈溪年陰陽怪氣道,“他可是你‘最敬愛的哥哥’對吧?”
沈溪年走上前,在許澤面前屈膝蹲下,盯着他這個狼狽的最小的繼子看了半晌,而後擡起手,輕佻地拍了拍許澤的側臉:
“你在想什麼呢?對啊,我就是跟你爸搞完後跟你哥搞。怎麼了,你還想讓我跟你也搞一搞?”
許澤周身一震,條件反射一般地迅速一巴掌拍開沈溪年的手,一臉嫌惡道:“我操,滾。你是真他媽的不要臉啊??”
沈溪年收回手,面色又變得冷淡:“那就滾。還要我讓人把你扔出去嗎?”
許澤氣得發暈。他的生氣是手無足措的氣。沈溪年這個人完全是雷打不動地把“不要臉”這三個字貫徹到底,自己沒臉沒皮的,自然也就不在乎旁人如何看他。
可是許澤還正處于臉皮薄的年紀,根本受不了被别人,尤其是沈溪年這種人這麼調侃。
今晚是許澤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觀察沈溪年,他不得不承認,沈溪年這張臉的确很漂亮,是一種鋒利又張揚的豔麗。他頂着這張臉說要和他搞,如果沈溪年說要和他搞……
許澤的大腦卡殼了一下,蓦地想起,剛才他埋在沈溪年肩膀上時,沈溪年用手拍他的臉時,他第一時間聞到的是一股不知名的香氣。
沈溪年坐回椅子上,回頭一看許澤還沒滾,而是坐在原地不知道又發什麼癡呆。他眉心微蹙,又站起來,越過許澤走到門口,揚聲道:“有人嗎,随便來個人,送小少爺去睡覺。”
一直在門外躊躇不定的幾個仆人聞言迅速趕來,賠着笑把許澤給扶了出去。沈溪年揉了揉眉心,擡眼看向在不遠處站着的人。
宋肆酒神色自若地換了換水杯:“我出來倒杯水,剛好聽到這邊有什麼動靜。想着可能需要什麼幫助,就在這裡等着了,”
沈溪年沒在意他。剛準備返回時,又像是想起來了什麼,問道:“你說你要把你的家人也接進來。隻有一個?”
宋肆酒一愣,而後緩慢地笑着道:“是。隻有一個。”
“需要給你換客房嗎?”
“不用了吧。”
沈溪年冷淡地點了一下頭,表示知道了,便又返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