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二樓，唐秋白聞言後皺眉：“那趙小川呢？按照你的思路，他的死法是最詭異的。”

趙小川是被人直接挖了心髒，并且右手被擰斷，屍體被随意地抛在了荒郊野外。林深的目光依然沉靜，語氣平穩道：“确實在孟……那件事裡看不出他的死法。但是，有一種可能性還不能完全排除，那就是老闆也存在殺人的可能。我們之前的猜測，不就是因為趙小川對老闆娘不敬，所以遭到了報複嗎？”

唐秋白心裡劃過一絲異樣，但他沒能抓住這絲輕微的異常，也沒有完全相信林深，隻是說：“你繼續。你還想問筆仙什麼？”

“我在想我們三個的死法。”林深平靜道，“是要我說，還是你們自己說？”

又是一陣沉默與寂靜後，林深點了一下頭：“好，那我就說了。首先是你——”

他面向周正言，語氣像是在陳述，又像是在提問：“周正言，你是第一個提出要分享的人，并且在提出後身體力行地踐行了你的提議。你在這個過程中，由于他一直在反抗，你扇了他一耳光，并且在對他進行壓制的時候沒有控制好力度，不小心掰斷了他一條腿，使得他在之後生不如死的幾個小時裡變得加倍的痛苦。你猜猜，如果他要報複你，你的下場會是什麼？”

他越是說到後面，周正言的表情就越是精彩。周正言的冷汗止不住地從額頭往下流，怎麼擦都擦不幹淨，才幾分鐘的光景，整張臉頰都大汗淋漓的，如同被水浸過了一般。

他看不到這個空間中那個無形無體的鬼魂，不知道他還在不在、在哪個位置哪個方向，是不是正在看着他，是不是正在一個字一個字聽着林深的判詞。

周正言哆嗦着嘴唇，腿一軟，重重地跪倒在地。他看不到那個無形之物，隻能面對着林深，眼淚幾乎是在瞬時間噴湧而出：

“不是，不是……我後悔了，我自從那一天後我就後悔了……我是第一個後悔的！相信我，我肯定是這些人裡面良心最不安、最受愧疚折磨的那個人！我不知道你會死，我隻是，隻是……我沒想傷害你，更沒想逼死你啊……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

“對了，”周正言擡起眼，眼底一片猩紅。他定定地看着林深的方向，露出一個怪異得幾近扭曲的笑。

“我為了你才把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的，才讓你有機會殺死他們的，你要感謝我呀。”

“其他所有人都毫無悔過與愧疚之心，隻有我，隻有我……你看他們，你看他們兩個，一個是主謀，一個是最大的共犯。是林深把你騙出來的吧？你明明那麼信任林深，但他隻會給唐秋白當狗，唐秋白一句話他就屁颠屁颠地舔上去了，把你給賣了就是分分鐘的事……哈，哈，哈哈……”

周正言已經有些魔怔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末了，周正言突然暴起，目眦欲裂地沖向林深的方向，癫狂道：“對，對。你們也都該死，尤其是你，林深。你還有心思猜我的死法呢？不如你先關心一下你自己？是你欺騙了他，是你把他騙到我們身邊的！他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你又這麼在背後捅他刀子，也好意思說他是被我們其他人害死的？你才是害死他的罪魁禍首！那你來猜猜，你會怎麼死？？”

他像是要去搶林深手裡的紙和筆，又像是隻是做了一個下意識的動作。林深後退半步，身前的書桌被周正言撲到，直直地砸在了自己身上，手裡的紙和筆落了一地。

“咳咳……”

林深在被激起的滿地揚塵中劇烈地咳嗽了幾聲，一擡頭，發現周正言正在越過他，去撿掉到地上的紙和筆。

“不是我，不是我……明明最該死的是他們兩個，他們兩個才是始作俑者。你不能殺我，你至少要先把他們殺了……”

唐秋白大步跨上前，一把拎起周正言的領子，一個手刀就把他給劈暈了。唐秋白接住周正言倒下的身體，随手扔到一邊，然後拍了拍手，道：“他已經失心瘋了，先讓他安靜一下。”

這還真是硬核安靜手段。林深從地上爬起來，一言不發地拿回紙和筆。紙面上本來隻有幾個歪歪扭扭的圓圈和簡筆符号，在剛才的過程中，不知道是林深無意中畫的還是什麼，上面多了一灘又一灘雜亂無章的筆畫，筆迹鮮紅而刺眼，像是淋漓的鮮血。

唐秋白看着有些不舒服，又開口道：“所以我們還要繼續嗎？我聽說這個遊戲在結束時，還要特意把筆仙請走是嗎？你看看吧，如果沒有什麼别的問題想問的話，就把他給……請走吧。”

說着，唐秋白又把手放到了筆杆上，和林深一起握住了那支筆。林深垂着眼，靜靜地盯着筆尖，片刻後，蓦地問道：“唐哥。那件事以後，以及今天在出現了死人後，我們每個人都很緊張，很驚慌。怕下一個輪到自己，怕自己當初做的事天都在看，怕死人變成鬼來複仇。但你似乎并不怕這些，也并不擔心，一直都很冷靜自持。”

屋内靜悄悄的，除了林深略顯低沉的聲音外，隻能聽到屋外嘩嘩的雨聲。林深擡起眼，被劉海半遮住的眼睛中落下了細碎的燈光。

“為什麼？你不害怕嗎？”他問。

唐秋白随意地聳了一下肩：“我有什麼好怕的？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追求喜歡的人用點手段有什麼問題嗎？真正幹了混賬事的是那些提供違禁藥的，提出要共享的，控制不住色心在中途參與進來的。還有……”

唐秋白停頓了一下，然後似笑非笑地看了林深一眼，沒再接着說，隻是道：“行了。把他送走吧。”

送走筆仙沒有什麼通用的咒語，稍微客氣一些把他請走就行了。林深捏着筆，靜默片刻，問道：“你還在嗎？”

幾秒後，筆杆又開緩緩移動，在“是”這個字上圈了一個圈。

“那你現在在哪呢？”林深又問。

唐秋白的神情閃過一絲異樣，覺得林深的問題有點多餘和莫名其妙。筆尖輕輕劃過紙面，在房間中沙沙作響。這次的筆不再是隻是圈畫幾個字符了，而是在紙面上寫下了兩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