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中文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中文 > 僭臣傳 > 第29章 第 29 章

第29章 第 29 章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縱然不知是冥冥中的安排,還是無意中的有意,之于今日之事所應做的決斷,方在他幼時,就将那‘答案’——《地藏本願經》,由自持戒修身的六師兄葛沽,送到了他面前。

那是他最早,也是唯一聞聽念誦過的經本。

也是因他那明發不寐之症,夜半難睡,不意為一線入戶月色,牽引着,邁出齋舍,來至院外,竟還有一處亮着燈,那一扇似是向他敞開的門戶,正是六師兄的明心齋。

他幾乎未曾思索,就即舉步慢慢走向那處,待至走近,方聞低低念誦聲,心知不該如此,卻也如何都無法提起腳步離開。

自然,他也不敢進去驚擾師兄清修,就隻背靠着明心齋門口,抱膝坐到地上,屏住呼吸,靜靜谛聽。

安谧清幽的夜色之中,那弛然悠緩的梵語綸音,清馨一如自花簇錦攢的牛溪山吹拂來的融融春風,清越一如從雲纏霧繞的隐屏峰流淌下的潺潺山泉,不久便将他帶入深沉的夢鄉。

那日他是在六師兄的明心齋醒過來的,六師兄以他那從來未有改變的,溫郁一如三春之色的言語神色,與他說,明心齋,無論何時,都會朝他敞開。

那之後,他在牛溪塾小住時,便時常會去明心齋,聽六師兄講讀佛本,念誦經文,但細細想來,也不知有意無意,從來,也隻有那一經而已。

許是習慣使然,亦或是自拔的本能使然,不在牛溪塾時,他也會去抄誦經本,隻,隻祖翁似是不喜。這些佛偈經文,便就永遠地停留在了記憶之中,這回再為那暮課鐘聲而勾喚了起來。

既然答案就擺陳在他眼前,他也就并無不照做的道理,隻是,他是能替自己做決斷,可卻能替他人做決斷麼——

方在這時,聞聽阿妩之言,也不知是這近似剖白的直言傾吐,還是那輕頰之側流動的恬然笑容,讓他胸中郁結的塊壘得以漸漸消除,默念的語聲之中也連帶着松緩起來,“将由抽象轉化為具象,而推及之,身邊具存的每一個體。”。

于清淺沉吟之間,又将“每一個體”念得一遍,再一遍,随着這兩遍無意識的念誦,也即打消了他心中最後的一絲猶疑,若使翁伯在世,大約也會同意他這樣做的。

至少,他們是這麼教導自己的。

塊壘既消,猶疑既釋,再對上那雙隐伏着淡淡憂戚的彎彎月牙眼,就在目光交錯的刹那,他竟是禁不住微微側歪了頭,一如昨夜回來天清寺路上的阿妩那樣,又再綻出他即時能做出的最大笑意,那應當是阿妩會覺得好看而會生出歡喜的模樣罷?

卻又好像不是,眼望着那眼裡情緒由原本的憂戚瞬時轉化為錯愕,心中即時就有些後悔,隻怕是為他吓到了,卻又在這時,發現了比之此事更為重要之事——

為何會有人,無論那兩顆瞳珠轉到眼眶的任何部位,都是那樣的俏媚靈動,即便是上翻消失,隻餘下純淨得發藍的眼白——

沈淙為這發現而略略震驚地張大了眼,讓謝妩想到那小猞猁初生将即睜眼時,直直盯着她看的樣子,一時覺得有趣,好奇地又再看了一忽,哧地笑問道,“你在看什麼?”。

沈淙随即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忙地收回目光,視線轉而移向那棵銀杏樹,最終聚焦在一朵将開未開的花苞上,方故作鎮定的口吻道,“沒什麼”。

“那是怎了?”

謝妩看其面頰頸項都泛着淺淡的粉色,一如昨日黃昏時分霞光邊緣的顔色,也是不由有些好笑,無意識伸出手去,指尖輕輕撫過他的耳垂,這微微的灼燙觸感,令她瞬時回過神來,卻也無法即時收回,便就借着這動勢,以手中錦帕隔擋着,反手在他額上稍稍一觸,“是那箭傷緣故的麼?怎會這般燙?”。

“大略是”沈淙即時一僵,略地側過眼,讷讷含糊了一句,又怕她為此擔憂,又道,“不妨事的,已換過藥了。”。

謝妩輕輕應了一聲。

二人站立在銀杏樹下,靜靜聆聽着寺中佛号。

如此緘默了少傾,謝妩又再開口問,“可還有什麼想跟我說麼?”。

沈淙神色蓦然一頓,方怔了一刻,方緩而慢地搖了搖頭。

過去半晌,又略略張了張口,卻又沒有出聲。

謝妩顯然是注意到了,輕聲問,“怎麼了?”。

“隻是有些好奇——”

謝妩的神色也随那聲色轉即好奇,略帶期待的目光望向那人,卻又再不聞下文了,直到她眼中情緒又多了一層清淺急色,才聽到他微歎了口氣道,“我們回去罷。”言罷,便就舉步向前走了幾步,她仍是停在原地,并未有所動作,對上他發覺以後回看過來的問詢目光,仍以并不掩飾的近乎固執的期待疑惑目光相對。

不知為何,他于此竟是極淺地一笑,就像一葉落紅輕輕劃過,而後緩緩回身,擡步走向她,慢慢站定,并不直視她,而是目色微垂,溫淺的聲色一似自語,“隻是有些好奇,之于”略微頓語,似是在找尋合适的措辭,“之于,這些事,這些人,阿妩的反應,似與他人不同。”。

這近乎隐晦的話語,于謝妩而言并不難理解,可卻也并不直接回答,而是以一種似乎不經意的口吻道,“那九郎,喜歡哪一種呢?”。

沈淙實在一怔,這種怔忪,與其說是源自那言語中隐含的‘比較’,不如說是源自‘喜歡’二字。

自幼身受‘川澤納污,山薮藏疾’教導的他,之于撲面而來的所有情緒與反應,都是一股腦兒地照單全收,從不曾想過‘喜不喜歡’的問題,從來不曾認真審視過自己情緒與感受的他,甚或都有些分辨不出,也體會不到,那‘喜歡’所指代的種種情緒與感受,究竟應該是什麼樣?

之于他而言,似乎一切都無甚差别。

何況,便是能分辨地出,體會地到,他也無法表達,更無法要求他人給予他‘喜歡’的反應反饋?與其因為他人的無法給予而大失所望,倒不如如同現在近乎麻木的魯鈍來得更好一些。這是他從小就體悟到的道理。

而之于那個問題,答案似乎是不言而喻的。

沈淙緩緩搖頭道,“不知”卻也不隻是何種心态,說出口的話,仍是不假思索的即時反應,“隻是,好奇。”。

卻又因擔憂阿妩的反應,心中莫名的惶然不安,遽即擡目觀望她即時的情緒,卻見她仍是淺淺笑着,雪頰上并無任何異色,方才淺淺松出口氣來。

俄而,忽才恍然發覺,他何時竟變得如此患得患失了?

佛言要破除妄執,而他心中那妄執,卻在一呼一吸間,銘刻在了每一處骨骼,根植在了每一寸血脈。

而他所做的,也隻是放任其恣意生長。

他已将其遏抑壓制了太多年,實在是無力,無心,亦無意,再與其争持了。

哪怕某日會為其崩摧侵吞,他也隻會束手待斃,俯首就戮而已。

這細微的神情反應,并無逃過同樣在暗暗觀察對方的謝妩,望見他這短瞬的情緒變化,即時便有些後悔這樣問他——

實則她并無任何要其比較選擇之意,隻是有心知道他真實的感受而已,之于從來不會表露情緒的他,即便她再善于端量觀察,也無法完全準确地知道他真實的想法與感受。如此胡亂猜測,倒不如直接開口去問,如今看來,倒還不如胡亂猜測——

不過,她也發覺,這回見到的九郎,比之從前,她記憶中的他,多了真實而又鮮活的情緒,多了明亮而又熱烈的生氣,雖隻是幾許,卻也已足夠令她感到驚喜,感到歡欣。

或許也正是這些變化,促使她覺得可以問出那樣的問題了,如今看來,倒是她操之過急了,心下略一歎息,方微微颦眉,淺淺微笑道,“因為這些,都隻是你自己的事,并不與我相關。”。

沈淙聞言神色幾乎是掩飾不住地即時一黯。

“更直白而言”謝妩宛若視而不見地繼續道,“他們之行為,不論于我,還是于我謝氏,都無損之微毫,我并無緣由責難怪罪他們,是為其一。”

“其二,既是你自己的事,自有你自己做決斷就好。我作為你之,你之友人,不論你做任何決斷,我都會全心全意尊重且支持。”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