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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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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淙舉目看時,方道是先前大殿遞傳那生辰柬帖的小僧。待至近前,等他彎腰扶膝喘息了一陣,方開口問時,那小僧才言說是聲鐘喪儀已預備妥當,問他們可要一同過去。心中也是不免奇怪,殡儀雖是選在今日,可晨鐘時刻早已過去,也唯有借着暮課鐘聲而行殡儀,卻不知為何是在此時——

那小僧似是預料到他會有此疑惑,經其解釋才得以知道,原來是行了已說請其師傅,亦即本寺住持衍皈法師,收德偱世伯于門下,其入門儀式與殡葬儀式将一同進行——既是佛門中人,于焚化之時,鳴鐘示喪,本就是通例,并無任何違禁之處——如此一來,也就更加名正言順,也不再贻人以任何口實,行了法師此行,确是比他周全許多。

沈淙本想着當面答謝行了法師,那小僧卻隻道不用,想來行了法師還有許多事情要忙,無暇接應于他。也隻能請那小僧轉達他之謝意,卻又聽其道,這本就是他們佛門分内之事,讓他不必勞謝。

沈淙凝思一想,倒也有理,便也不再多言。那小僧又再問起他是否要去菩提園送喪吊祭一事,不由想起前兩回湖鳴世伯那悲憎郁怒的神色——

正待回絕,小僧卻道非是他師傅,而是崔檀越相請。沈淙略微一怔,不免再問道,“哪個崔檀越?”。

那小僧似是不解他之所問,甚為疑惑的語氣反問道,“還有哪個崔檀越?”。

如此語氣,沈淙立時便即會意,非是阿垢墇兒,而是,湖鳴世伯。

此時相請,他幾乎可以斷定,行了已将他們談話說與湖鳴世伯知曉,不覺輕輕皺了下眉頭,雖非出自他之所願,卻也是出自佛家消弭化解恩怨的慈悲善意,倒也不能再說什麼,回目看了眼阿妩——仍低眸望着地下,也不知在想什麼,方輕輕叫了一聲,“阿妩?”。

謝妩方作回神微微仰起頭,發出一聲疑問的輕哼。

“德偱世伯的焚殡之儀”沈淙言至此處,略略一轉,“我先送你回齋舍?”。

“我同你一起。”

沈淙方怔了微刻,才道,“請小師傅帶路。”。

小僧欣然應聲,舉步向前走去。

萬紫千紅,争妍鬥豔得如火如荼的季春季節,繁台之上,無處不孕育着新的生命,而其五裡開外的菩提園,卻在時刻經曆着生命的消亡。

因以簡省便宜之要,入門與焚殡之儀就在一處——焚化院舉行,那小僧直将他們引到了此處。一至院外,便聽其裡熟悉聲色清聲念道,“……請大德,一心念我,我行止,始從今日,乃至命存,皈依佛,兩足尊,皈依法,離欲尊,皈依僧,衆中尊。請大德始從今日,乃至命存,視行止為受三皈依戒居士…… ”竟是湖鳴世伯,而後卻是陌生聲色,“汝受三皈竟,已得戒體。再為宣戒相以便護持……”想來當是小僧口中天清寺主持衍皈法師。

沈謝二人方正疑惑時,那小僧适時說明緣由,原是入門自有一套完整的皈戒儀軌,逝者自是無法親身了完,經他們商議後,便提出由逝者親人替代之法。

納受皈戒以後方能成為正式的佛家弟子,未取得官方度牒的佛家弟子,而崔實似乎,也不須得那度牒證明身份、蠲免賦役了——

而沈淙未曾想到的是,衍皈法師竟将多年前襄宗曾至天清寺齋戒祈雨時賜授予他三道敕牒的一道,也是如今最後一道敕牒,就這樣給了德偱世伯。有此敕牒在,既是免于經業策試的‘公度’僧尼,即官府許可的僧尼。

他們到時,皈戒儀式正好完成。将即站定的沈淙,與行完三拜禮起身回首的崔逢目視線正好撞上,沈淙随即微微俯身恭色颔首緻禮,崔逢也向他一點頭。與此同時,崔垢崔墇二人也因在此時看到了師兄,眼中臉上即時放射出與此時場景很是不符的神情來,沈淙即向其投去溫煦的慰撫神色,二人神态方安複下來。

因其接下來的焚燎聲鐘之儀并由衍皈的大弟子行燈主持,衆者便即禮送衍皈回寮。又因屍身移入天清寺當日已行大殓,此時也不過在身上換作袈裟,在五官内塞入珠石水銀,在眼面部貼以金箔,在棺内灌以麻油燃物……其中所需焚殡之物都在菩提園常備事物以内,倒也并不費太大周章,是以焚燎事宜預備得如此之快也就不足為奇了。

衍皈離開後,侍禮僧就在行燈示意下揚聲喊道,“起棺!”。

此聲一罷,四名夫役各占一角,将院堂正中崔實,此時應該說是,行止,屍身所在的棺椁舉擡而起,徐徐輕移至四庹幹柴砌成柴垛的平台上。

“舉火!”

行燈及其餘寺僧随即圍着柴垛坐定,随着侍禮僧一聲“鳴鐘點火!”的号令,都自神情莊嚴地念誦起《安魂引路經》。

崔逢從棺前敲響無常鐘,夫役從四面點燃柴垛,熊熊烈火随之燃起,烈焰迅疾肆意吞噬,直将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吞噬殆盡。

當純厚綿長的鐘聲敲到第九十下時,将一切吞噬幹淨的烈焰漸漸緩和下來,幾有熄滅之勢,正午輝耀的驕陽也漸變得溫煦起來。

沈淙正随同衆人垂首默哀,也是半晌方才有所反應,那第九十一聲,如何怎麼都不落下?方欲擡目探尋究竟,已有寺僧越過諸人行至他身側,低聲說了那請求,也即解了疑惑。

沈淙擡目時正與湖鳴世伯目色相對,那褪去悲憎郁怒的哀苦神色,讓他并沒有猶豫多久,便舉步随那寺僧行至那方已被讓出來的地方,接過那隻小銅錘,在湖鳴世伯目色的策勵之下,揚腕敲下了那九十一下,以及後來的十七下——

銅錘落下最後一聲的時刻,那烈焰的最後一團火苗也徹底熄滅,望着那一堆焦黑骨殖,深藏在腦海深處的那些碎景殘片,似也随之化作了灰燼,為那溫煦的春風帶出了體外,心中竟是從未有過的輕盈松緩,将手中銅錘遞轉于身邊寺僧,“惟願德偱世伯,能自離苦得樂,了脫生死,即身成佛。”。

“兄長自困半生,隻望如此,真能得以解脫。”

沈淙終究是未說那句連他自己都不确信的寬懷話語,隻靜默站在原處,等着燼骨慢慢冷卻下來。

俄頃,崔逢面作慚怍之色張口道,“當年之事——”。

已知後話為何的沈淙及時道,“往者不谏,來事可追。”。

崔逢便也再沒說什麼,隻目望着寺僧将那些慢慢冷卻下來的燼骨收撿起來,又在其上貼上赤金箔,并以朱筆寫上梵咒,最後盛裝于紅陶罐中,遞交與他。

“這骨殖,世伯想如何處理?可要帶回博陵麼?”。

崔逢定定注視着手中陶罐,半刻搖頭道,“這裡,才是兄長歸處。”。

“博陵,是樊籠。”

崔逢最終将兄長的骨灰盡數抛灑在了天清寺的潵骨池中,以免讓那陶罐成為困縛兄長魂靈的另一樊籠。

将此事處置妥當以後,他們也再無逗留在京的必要,崔逢當即令仆役雇定騾馬,收拾行裝,即日就要起行回博陵服喪守制去了。

沈淙也即将他們送至山下大道,溫言勸慰着滿目依戀不情願離去的小師弟。

“我已調制了百餘丸撒馥清遠香,足夠師兄用一二年了——”

“而且香方都已告訴阿妩姊姊了,即便沒了,阿妩姊姊也可以調制的——”

“……可,以後有阿妩姊姊,師兄還會需要墇兒麼?”

“當然需要,我還等着我的左膀右臂來助為兄“兩”臂之力呢!”

“……”

面對那邊等待得已有幾分不耐煩的衆人,沈淙也隻能報之以無奈的笑。

最終還是相對沉穩持重的崔垢硬生生拉開了抱着師兄如何不肯撒手的小弟,正與施禮道别,卻又想起來在來天清寺路上師兄所言,心中雖是奇怪,為何師兄放着更便宜履踐素志的京中清要官職不為,單要舍近取遠去祥符一地一曆?卻也并未開口相問,轉目看了眼阿戌兄,還是覺得師兄助力未免單薄,忽又想起一人道,“師兄将來若領縣事,刑獄事上,那王與或堪委用。”。

沈淙沉吟道,“京兆府那仵作麼?”。

崔垢應聲點頭,口中繼而又是吞吐未決,師兄讓他但講無妨,方才道,“那何九,其性雖顯油滑世故,筆下卻是凝練老辣。”

“子厚兄最初那供狀,便是出自此人手筆——”

話至此地,便不再言,想來師兄自有決斷。

沈淙略略一思,方一點頭道,“我知道了”。

崔垢便帶着崔墇再行拜别之禮,又由着師兄将他們送至騾車前,上車坐定後,猶豫少時,還是出于好奇問起師兄在他們離開後的下一步舉動,“師兄是直接回那沈宅?還是?”。

沈淙目光微一閃動,即時想起昨夜那青年一番言語,又正是開放時節,方做出決定道,“轉道去金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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