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清晨,雲岫山脈的深處,密林遍布,人迹罕至。
瑾玉從半空緩緩落地——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食材最好吃。相比起人類市場食材輸送鍊的繁瑣,山神娘娘取用的向來是最新鮮的第一手食材。
她目不斜視地略過遍地山珍,早有目标似的直奔幾處去。
藏埋土中一冬的各路植物剛剛冒出綠芽,和其他綠植混雜叢生,一眼望去,都是一堆雜草。
忽然,一隻柔而有力的手伸來,精準地找出名為當歸和黃芪的二味中草藥,拔起後送進竹簍。
“這些就夠了。”深谙順天應時的山神娘娘素來取材有道。
還差一味主料。
山神娘娘神目一掃,草叢裡,蹦出幾隻山林遍地能看到的烏雞,呆頭呆腦地跳進了竹簍。她微微一笑,手掌在它們頭頂一掃,烏雞們就無痛地軟下脖頸。
瑾玉把烏雞們的一點先天性靈小心送入地脈——被山神娘娘親手送化的性靈會更純粹一分,或許下一次投胎,就成了萬物之靈的人類了呢?
她背上背簍,踱步穿梭山林,在廟門口,顯化出了身形。
“客人好早。”
瑾玉微笑着對莊妍打招呼。
“老闆好啊。”
相比起前日的生疏,今日的莊妍單方面親近了許多,她把背包往上背了背,掃過瑾玉背後茂密的山林,眨了眨眼。
“老闆是天天上山采集食材嗎?”
瑾玉推門放背簍點火一條龍,忙裡偷閑地回複道:“是呀,食材新鮮是好吃的關鍵。”
“雲岫山開發度很低,山神廟後的山林,都是無人區。”無人區的意思是,這地方除了沒人,什麼都可能有。
瑾玉架上爐竈,擡起頭,肯定地道:“對,沒錯,後山很危險,你們這些小家夥可不許偷偷進山。”
難道你進去就不危險了嘛!被稱為小家夥的莊妍扶額無奈。
瑾玉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樣笑出聲來。
爐火冉冉,蒸騰的水汽扭曲幾分她姣好美麗的臉龐,顯露出些非人的詭谲來,“多謝客人的關心,我會小心的,比起這個,客人猜猜,今天的飯食是什麼呢?”
莊妍早就聞到一股奇異的草木香,聽老闆這麼一說,飛快地被轉移了注意力。
“我可猜不出來,”莊妍早就知道這位食肆老闆做飯頗有門道,做什麼都好吃已經成了她的潛意識,“不過是有草藥嗎?這股味道很特别。”
“客人好嗅覺。”
早被瑾玉經手過的食材已經幹幹淨淨,用寶貝的水龍頭沖洗過,擺放在了案闆上。
當歸、黃芪、烏雞。
“唔!是當歸黃芪炖烏雞嗎?”莊妍眼睛亮亮的,尋求着老闆的肯定。
瑾玉微笑着點頭,就見莊妍一向沉靜的臉滿是笑意,把背着的背包打開,取出一疊半透明的軟碗來。
“太好了,我還在想萬一老闆你做的飯菜不适合打包怎麼辦,既然是湯品,太适合塑料打包盒了。”
塑料打包盒?瑾玉伸手取了一個,觀察一會,軟而韌,是從沒見過的材質,但密封性确實超出從前的餐具許多。
或許她制作的食物都可以用打包盒來放置,以便各路食客攜帶。
“但是此物不能放太燙的食物哦。”山神娘娘敏銳地道出了塑料的弊端。
莊妍渾不在意,“我吃完再下山,讓他們喝溫的已經夠可以了。”
瑾玉若有所思點頭,看看漸亮的天光,緩過神來。
“呀,須動作快些了。”
閃着寒光的武刀摩拳擦掌,刀尖抵住烏雞頸皮一旋,暗紅的血珠滾進青瓷碗。
瑾玉捏着雞爪倒提起來,沸水澆過鐵青表皮,鑷子飛快拔除細絨毛,接着挪到焯過蔥姜的沸水前,掐着雞翅根浸下去,祛除血沫。
接着處理藥材,黃芪和當歸經過山神娘娘的手,藥性已揮發到極緻,悉數刮去表皮,刃口貼着藥材縱向一劃,土腥氣混着藥香漫出來。
“就是這個味道。”一旁乖巧等待的莊妍吸了吸鼻子。
“當歸補血,黃芪固表,最克你們這些熬夜帶來的毛病。”瑾玉笑着,想起了讓她決定做這道菜的男人,搖搖頭。
“不過你們啊,還是要少熬夜呀。”
柴火竈裡松枝噼啪炸響,油鍋起了青煙,在烏雞沒入鍋中迸發的油香和噼啪聲裡,傳來莊妍悶悶的聲音。
“誰想熬夜啊,這不是身不由己嗎。”
也是,凡人汲汲營營不就為生活嗎,山神娘娘眨眼,對這群為生活所累的小家夥們憐愛更甚,決心将這份藥膳做得更用心些。
這道菜已到了該放水焖煮的時候,山泉水潑入熱鍋,蒸騰的水蒸氣裡,烏雞腹朝下卧進去,包裹着藥材的藥包懸在線頭晃蕩着不觸底。
瑾玉蹲下身往竈裡添了些松枝,“水要漫過三指節,文火炖足半個時辰。”
其實這道藥膳炖足四個時辰才是上佳,奈何她決定倉促,沒來得及提前準備,但山神娘娘是誰?不過付出一道小小靈力。
半個時辰後,蒸汽裡彌漫出一股沁人的馨香。
瑾玉成竹在胸地掀開鍋蓋,在莊妍小貓似地聞嗅裡,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就出了鍋。
她将碗遞給客人,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