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的酒液,于鎏金酒盞中輕輕晃漾,恰似流動的熔金。
當将酒液飲下,它便似春日最馥郁的花蜜,清甜芳香。可須臾,一陣不可忽視的辛辣氣息,便如洶湧潮水從下至上席卷而來,令燕苓的眼尾瞬間浮起一抹飛紅,好似桃瓣受驟雨打濕。
燕苓下意識張開唇瓣。半截紅舌于其間若隐若現,試圖驅散那股火辣。但那股無法擺脫的火燒感,随着津液吞咽的動作,卻如火烹油,迅速灼燒至咽喉。
難言的不适,引發劇烈的咳嗽,可燕苓發出的聲音,卻不同以往清越,沙啞得可怕。
他狐疑張唇,似是想要問明真相,卻在驚覺自己口不能言的刹那,面色瞬間慘白如紙。他驚怒交加,目光如寒刃射向方時硯。
方時硯居高臨下地俯視着燕苓,當瞧見他雙眼噙淚,滿面不可置信,自認為無波無瀾的心,終是難忍一陣刺痛。恍然間,他憶起二人曾經無數次祈盼交杯的場景,可如今,這杯酒在燕苓眼中,無疑成了穿腸毒藥。而那些深埋心底、未曾說出口的愛恨情仇,注定也如同屋外被狂風席卷的殘葉,随着啞藥的入喉,消散在這場昏天黑地的風雨之中。
燕苓目光緊鎖着方時硯,試圖從他深沉的面上找到哪怕一絲愧疚。可他錯的徹底,從始至終,方時硯的浮露出的,隻有無愧于他自己的坦蕩與漠然,仿佛他們之間從未發生過任何龃龉,一切都如往昔般平常,就像是曾經他無數次犯錯那般有恃無恐。
燕苓涼津津地盯起手中金杯。
他這一生處處退讓隐忍,以為能換來真心,卻事事敗在人心不足。
氣血翻湧間,那啞藥的毒性仿如毒蛇般在燕苓的五感中遊走。世界在這一刻陷入死寂,眼前隻剩一片灰敗。兜兜轉轉,他還是再次回歸到孤立無援的境地。百感交集的心緒積壓于心,到底催逼着燕苓無聲笑起。
燕苓何曾有過這般的自嘲與絕望。方時硯的神情,在此刻終于有了一絲變化,他眉宇微蹙,緊繃的下颌,在燭光中若隐若現。
燕苓心想,他大概是在揣測自己是不是生了瘋病。是啊,從幻想被愛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經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