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在彼此的眼神中讀到了錯愕,還是柳玉婉先反應過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皇後娘娘見狀起身扶起柳玉婉,沖着祁璟珏說道,“我讓她喚的。”
祁璟珏扶額,“胡鬧!”
我天哪,敢對皇後娘娘這麼說話,這是她能參與的嗎?柳玉婉膝蓋一軟,又要下去,柑橘眼疾手快,撐住她的胳膊才沒讓她倒下去。
“姑母,她是以什麼身份喚您姑母的?國公府的義女?還是我祁璟珏的妻子?”祁璟珏面色不虞,時不時地還掃個眼風過去。
柳玉婉低頭當鴕鳥,要不裝暈算了。
她在腦中權衡利弊一下,裝暈是最樸實的一種辦法了,說做就做,隻聽見後面一聲“哎呦”,她發出短促的聲響就暈倒在柑橘懷裡。
柑橘不知柳玉婉是裝的,手裡的貴人暈了,她隻能彙報給上級,“娘娘,柳小姐暈倒了。”
“啊,快快快,扶到榻上去。”皇後娘娘的注意力從自家侄子的話瞬間轉移到柳玉婉身上。
祁璟珏卻不擔心,這個小白眼狼大聰明沒多少,小心思可多着呢,他陰恻恻的開口,“是嗎,暈了?我聽說大理寺審那些嘴硬裝死的犯人時,有很多種方法,一種叫吃鋸末,就是強迫犯人吞食鋸末,再大量飲水,鋸末在腹中無法消化排出,最終脹痛而死。另一種是喂鳅魚,就是把一把細小的鐵鈎混入魚肉中,強迫犯人吞下,鐵鈎在腹中會鈎住腸胃,無法解脫,最終腹痛難忍死去。還有……”
柳玉婉深吸一口氣,像是被仙氣釣上來一般,“我好了,我好了。”
皇後娘娘看懂這兩人的眼神官司,毫不留情一腳踹過去,“你吓她幹嘛。”
祁璟珏躲避及時,皇後娘娘的那一腳連他衣袍的一角都沒沾上,但他還是裝模做樣的掃了一下衣服,“姑母,這種小騙子最是該下油鍋的。”
柳玉婉欲哭無淚,這人怎麼人長得這麼好看,說出來的話跟點生死簿的閻王一樣。
“算了,幼安說的也有理,玉婉以後便喚我姨母吧,我與你娘也是曾經的至交好友,隻是多年不見面,生疏了些罷了。”皇後娘娘提到高淑柔時,不免惋惜。
當年她未入宮時,恣意潇灑,一杆長槍武的出神入化,淑柔一個嬌氣的文官家小姐竟追着她,要同她學,正好,老衛國公嫌棄她沒有女孩樣,要她多跟這位高家小姐學學。
就這樣你來我往,兩人便處成了金蘭密友,隻是後來她入宮,隻聽說高家小姐忤逆,硬要嫁給一個小小的團練使,并甘願與高家再不來往。
皇後娘娘揉了揉太陽穴,從回憶中抽身,“罷了罷了,天色晚了,玉婉,你去暖閣休息吧。”
柳玉婉乖巧的應了聲是,就鬼魅般的跑走了,生怕再留下一秒便會被波及到。
“你,滾去你哥那睡去。”若是柳玉婉在這,定要稱贊皇後娘娘的變臉功力。
祁璟珏沒反駁,向皇後娘娘行了個禮也走了。
夜半,柳玉婉在暖閣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她有點認床,也可能是沒睡過好東西,總之,在長春宮這個地界,她合上眼就能聽見祁璟珏說的那些酷刑,皇宮大内,真不是好待的,幸好她沒穿到什麼一品貴女身上,不然,可能也是入宮伺候老頭的命。
睡吧。
柳玉婉擺出一個安詳睡姿,閉上眼睛盡力讓自己進入夢鄉。
長春宮外的大榕樹上,
榮安費力的換了個姿勢,不着痕迹的敲敲已經麻掉的那隻腿,狀若不經意的問道:“公子,咱們要在這棵樹上待到幾時?”
祁璟珏随手扯下一枚葉子,周身湧動的氣流令葉片在他修長的手上旋轉,他低眸看着不停歇的葉子,用力一握,脆弱的葉片便化成了綠色的飛絮,悄無聲息的散在天空中。
“今夜,柔妃那邊怕是不會消停,柔妃三番兩次坑害周家和柳家,柳家或許不會追究什麼,但周家和德妃可就不一定了,無論他們兩家怎麼鬧,柳家這個炮灰是當定了的,現如今,姑母把這兩顆定時炸彈放在長春宮,明擺着是要護着她們,今晚,一刻也不能離開長春宮。”
榮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心裡卻是滿腹狐疑,皇後娘娘的長春宮影衛死士比國公府的都要多,哪用的上世子親自來盯梢,可他也隻敢在心裡想想,他家公子心思深沉,做一步想一千步,公子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主仆二人便這麼呆到了後半夜,宮牆外的打更人都已敲了好幾遍,長春宮終于迎來了它的不速之客。
祁璟珏給了榮安一腳,“來人了。”
隻見那人身着一身夜行衣,還戴着一個大兜帽,整個人隐匿于黑夜之中,像暗夜裡的老鼠,悄無聲息的潛入宮内。
“我去暖閣,你去偏殿。”祁璟珏甩下一句便飛身而去,漏夜從暖閣的窗戶内竄入。
柳玉婉睡得不安穩,當她感受到一陣涼風的時候,下意識的要起床關窗,她剛堪堪直起上半身便被人捂住口鼻,按住肩膀壓了回去。
當其他感官消失的時候,剩下的感官就會被無限放大,柳玉婉感覺自己的眼神突然就好了起來,至少她一眼就認出了眼前差點把她捂死的人是祁璟珏。
祁璟珏感到手下的人不再反抗的那麼激烈了,料想着應該是認出他來了,剛想着收回手,卻有一個濕滑溫熱的軟舌在他的掌心輕掃了一下,他的身子又僵住了,腳下像是生了根一般,再挪不動一步,即便是花滿樓的娘子,也沒有如此放浪形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