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太陽高挂九霄,搓綿扯絮似的雪紛紛揚揚。
營帳門口看似相擁的兩人,視線相撞片刻,似被燙到迅速回避,同時後退半步。
“好巧。”
歲禾彎唇,片片雪花從她凍成冰棱子的黑睫掉落,帶出一滴晶瑩水珠,從眼尾掃過。
她故意擡起紅腫成豬蹄的手,放慢動作,摸摸快要被撞塌的翹鼻。
拂淵眉心微蹙,目光緊随她手的動作起落。
“巧個屁!”
怨如惡鬼的敖遊搖着玉骨扇,大步走來,擠開歲禾。打量打量拂淵恢複如初的胳膊,陰陽怪氣道:“良心也沒全被狗吃。”
“他什麼意思?”歲禾質問拂淵。
他邁步往妖族黑色營帳走,語氣冷淡疏離,“字面意思。”
氣性還挺大。
歲禾扯住敖遊披散的發絲,拽他快步攔在拂淵面前,“你說說誰是你的新婚妻子?你的胳膊肘拐錯了。”
拂淵薄唇緊抿,掠過二人。瞬行至插着一面紅色旗幟的黑色營帳。
立在營帳門口的橘衣少女忍冬,欠身行禮跟着進去。
這結果怎麼和我想的不一樣?
也罷,債仙引起的妖獸潮随時都在暴起 。
分有兩王,九尾狐王,東海龍王的妖族,經常因為誰出兵平亂,吵得不可開交。
想來拂淵應是去辦正事,不宜打擾。
歲禾于堆積的雪層裡洗洗手指,敖遊閃身追逐橘衣少女離去的背影,卻被一道無形力量彈回原地。
“惡有惡報。”
歲禾嗤笑,轉身去後山冰原尋雷蒙。
她要報名參軍,獲得進入玄冰長城的機會。玄冰長城不是誰都能進,需要特制令牌。
太陽雪越下越大,白色營帳隐于蒼白天地。歲禾黑衣覆雪,獨身行于其中。
刺痛不斷從眸中傳出,她瞧不太清路了。
于後山雪原訓兵的雷蒙,雙拳緊握站在冰坨築造的圓形擂台。厲聲呵斥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的歲禾:
“閻主請回!二十萬強軍已夠數!而且……”他稍頓片刻,幽幽掃向擂台下,威武浩蕩的二十萬白盔大軍,“軍中不收女子!”
話無問題,可其中鄙夷之味,隻有身處其中的人才知。他人無法感同身受。
“早聽說閻主是個純俏女子,今兒一瞧果真飽眼福!”
“是滴是滴!就女仙那點兒本事,被窩裡耍耍威風得了。上戰場就是一個死!閻主不如到秋水仙子那裡申請當戰鼓舞仙,好讓兄弟們在戰場上精神精神!”
“此話差異,閻主當務之急還是要管理好生死簿,算清功德。如若我等回不來,下個輪回時閻主理應将女仙的氣運功德多勻出一些分給我們,繼續讓我們當天之驕子,迅速成仙!”
由于債仙降臨,兵将們比往常提前半月來到不周山。距離玄冰長城通道開啟,還有一月半。
兵将們毫無緊張之感,你一言我一語,算盤打得叮當響。
歲禾聽的心裡郁悶,埋葬鶴兄時,她問黑白無常傳音要生死簿,加功德。
白無常給她回了一則待死亡通知:
“主人,其實生死簿早在百年前就被人撕碎了,共四片,散落各處。不過,問題不大。功德氣運,生死輪常這種東西,與起心動念,因果報應有關,自有一套運行法則。
主人不過是幹預法則的看客,有,無有沒有差别。短時間内,長時間内都不會出問題,而且我們還有僞造本可用。”
“主人隻需要在不被仙界之人發現的情況下,慢慢收集回生死簿碎片即刻。”
難怪無緣無故對我那麼殷勤。
被頗多天大重擔壓身的歲禾,平靜的瘋了。心如止水地問,黑白無常如何收集生死簿碎片。
白無常隻道:“主人不必刻意尋找,萬般皆是因果,萬機自存因果。一切随緣便好。”
“白無常!你再在主人面前裝深沉!”,被白無常擠到八百米開外的黑無常吵吵嚷嚷,“主人,想你。你快回來吧,不要跟狗男人在一起。祈蒼天天在太子府叮叮哐哐,煩死鬼了。主人你快回來管……”
黑無常吐槽不斷的話未曾說完,被白無常綁着拽進了小黑屋。
生死簿碎拼蘊含巨大力量。
力量用途因人而異。
想也不用想,歲禾便知突然冒出引起異動的債仙,可能就與生死簿碎片有關。
債仙是含大冤死去的仙,萬年不出。出則一擊毀世,但絕不會引起妖獸潮,虐殺預熱。
歲禾忽然有種被人安排了命運的錯覺。
“閻主請回吧,留在軍中隻會讓我的兄弟~分心。”
不知是誰吼了句渾話,引得兵将哄堂大笑。
歲禾起初并沒有聽懂話中肮髒意味,但滿堂嘲諷大笑,讓她不得不鎖定聲音傳來的西北角。
強光白雪下,她眼眸刺痛不斷,瞧什麼都蒙着一層厚霧。隻能依稀看清是個小麥膚色的白盔兵将,被周圍人起哄,用紅纓槍戳刺下三路。
雷蒙雙手背在身後,按以前這種行為的罪名是軍紀不嚴,需嚴懲不貸。
可今日,他不想管。
雖然文歌警告過他,歲禾是他們的人!
“你再說一遍,我沒有聽清。”
歲禾沉眉,禦風使周身雪花化作冰刀,瞬行到嘻嘻哈哈的小麥兵身前。
冰刀薄利,全數刺向小麥兵無有防護的腳腕。
撲通一聲,小麥兵雙膝跪地,耀眼紅血從腳腕流出。他仰頭憤憤瞪視歲禾,翻唇張張合合,“老子是除債鬼的英雄!你憑什麼……”
歲禾沒興趣聽他說話,一腳将他踹翻,奪過身旁士兵的紅纓槍。
冷風呼嘯。
冰涼堅硬的槍尖,從小麥兵沒有喉結的咽喉慢慢滑行到胸腔,腹部,下腹……
搶尖每滑動一分,小麥兵的身體就僵硬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