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搶走我們的爹爹,壞人!”
脆嫩的童聲,貌似是從小手掌心發出。
爹爹?
誰是誰的爹爹?
歲禾想起傳聞中的拂淵比之敖遊,有過之而無不及。心中升起一陣惡寒,但理智又告訴她,拂淵不是那種人。
一時間忘記是在海水中。剛想開口問問,連串的氣泡,從嘴中飄出。
倒灌一大口海水的歲禾,嗆咳幾聲,猛然發現竟能在水中呼吸。
睡蓮本是水陸兩栖。
歲禾差點忘了,沒來得及竊喜。拂淵長臂一撈,将她從水中提起。歲禾站直,頭頂剛好超過,面前男人的肩膀。
所以,她還是沉溺在海水中。
連串的泡泡,在她頭頂徘徊。如果不是時機不對,她甚至還想遊上兩圈,舒展身體。
“别管它們了,你要自戕謝罪嗎?”
拂淵擺着一張臭臉,抱歲禾站在他的腳背上。想讓歲禾往回跑,可想起那野豬的樣子,歇下了這份心思。
扒住他腳腕的無數雙小手,一個勁兒的拽扯他往前。越往前,水越深,心底的不安越強烈。一時間,他進退兩難。
腳跟擡起又落下,膝蓋彎曲又繃直。
他極力隐忍克制着,白皙有力的脖頸上,暴起青筋。
歲禾沒空搭理拂淵,突如其來的陰陽怪氣。埋低腦袋,浸在海水中狂踩小手,忽然鼻尖嗅到一股血腥味,摸索着緊緊捂住拂淵腹部,不斷往外滲血的傷口。
她感到他身體一僵,仰起頭,水流順着她的毫無瑕疵的瓷白臉頰,嘩啦嘩啦流過修長脖子,沒進海水。
眼睛上覆蓋的布條,不知何時被水下暗流沖散。她眨着濕漉漉的澄澈雙眸,靈動似鹿,讓人生不出邪念。瞧一眼,如沐春風一整天。
她騰出一隻手,勾住拂淵脖子站穩,感慨道:
“你和你的前妻挺能生,你好歹勸勸它們,前面應該不是什麼好去處。”
那些小手們的話,拂淵自然也聽見了。
“但願你不會後悔今日所言。”
語調嘲諷刻薄的他暗翻白眼,稍微有些遮瞳的濃密睫毛,被濺起的水花打濕,黏連在一起。
根根分明的太陽花睫毛,在拂淵那雙上挑邪肆的眼睛上,竟有些可愛。那些被睫毛遮擋,鎖在眼底深處的情愫,終見天日。
可惜眼前人,卻瞧不見。
“我們沒洞房,哪兒來的孩子?”
這話說的十分巧妙,歲禾險些以為是對她所言。
沒洞房,那……
怔住的歲禾不禁想起,拂淵親吻她的畫面。如果他也那樣親吻過前妻,想想心裡不太舒服,而且不舒服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她無法準确表達出,是種什麼感覺。低喃出聲:
“我的心髒好像背着我,喝了一缸醋,好難受。”
這回輪到拂淵怔住。
他黑亮的瞳孔放大,心底陰霾被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清掃幹淨。
“歲禾。”他輕啟薄唇,帶歲禾豎起耳朵聆聽時,語帶笑意,“你好煩人啊。”
“哦哦哦,行行行。”
神醫拂淵一句話,治好了歲禾的心酸。她刨根問底,“那它們為何喊你爹爹?莫不是它們是你和旁人……”
歲禾的驚世之言,還未說完,便被又往前行幾步的拂淵。捂住嘴巴。諷刺道:
“若路邊突然冒出一個小孩,抱住你的腿喊你娘親,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認為,那孩子是你背着我,同旁人所生。”
“我比窦娥還冤。”
“我比你更冤。”
盡管兩人被小手們推着,一直往深淵移動,卻還你一言,我一語的鬥嘴。
氣氛不再沉重,險境不再駭人。
“你們認錯人了!”
歲禾接過拂淵手中的匕首,抱住他的腿,再次潛入水中。她不知妖怪精靈,在這裡能否用法術,試圖先講講道理。
“你們認錯人了。”
“我知道的。”
“我們沒有一個人見過爹爹,長什麼樣子。”
小手們死命扒住拂淵的腳腕,“這個人,他對你很好。如果他能做我們的爹爹,我們也會被視如珍寶,就不會一出生就被淹死啦!”
“耶!我也會和哥哥弟弟一樣,被愛着啦!我要漂亮爹爹!”
它們争先恐後地回答。
歲禾一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