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不亮,一夜無眠的白秋水,剛剛與牆角的黑影辭别。便被早起的白清風,趕去林中割豬草。
而白清風則是去集市,挑選白春月的生辰禮物。
兩人在家門口分别,一個走向東邊,鋪滿朝霞的康莊大道。一個走向西邊,背光的蠶叢鳥道。
“哥哥,今天……”
沒走幾步的白秋水,回頭看向白清風興沖沖的背影,“今天也是我們的生辰……”
嗓音被涼爽的晨風吹散,白秋水望向遠處的深林,扯出一個陰沉的笑容。
日色未全現,林黑草深。
隻敢在邊緣處徘徊的白秋水。揪了兩片沒有味道的草葉,墊了墊肚子,才認真勞作。
細細碎碎的聲音,吵醒了在林中鬧了半夜,枕天地而眠歲禾等人。
他們不約而同采摘幾片,方才白秋水吃的草葉。紛紛面露苦色,卻又甘心吞下。
不知是誰慘叫一聲。
幾人循聲望去,原是早醒的風帆,摸進深林中的小溪。想抓魚給衆人做驚喜早飯。
小溪窄淺涓長,群魚如空遊無依。
風帆一腳踩進溪水,不想内裡淤泥深厚。雙腳陷進象牙白的淤泥裡,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越陷越深。
“師兄~師妹~小師妹~祈蒼兄~敖遊~拂淵~你們快來,快來啊……我不行了……”
無人知曉,淤泥有多厚。
被點名的衆人循聲摸去。
“白壤不是東海龍宮的神土?這裡怎麼會有?”
歲禾看向不自覺靠近忍冬的敖遊,随手從樹上扯下一個枯爛果子,擲于溪中。驚走幾尾灰魚,枯果沉入淤泥,冒出一個小泡。
大惑不解的敖遊,難得的沒有回怼歲禾。
明羨之伸手去拉風帆,不想胳膊太短,幹笑一聲。歲禾遞去一根樹枝,風帆接住,幾個小不點合力拉拽。
風帆從淤泥中拔出雙腿,帶出半截嬰兒手臂——慘白的,惡臭的。落在半枯不枯的雜草堆,融化成一灘白色淤泥。
此景看呆衆人。
他們愣怔半晌,視線齊齊順着有成人半臂寬,卻無盡頭的小溪看去,有些答案呼之欲出。
“哕——淤泥是死嬰……哕——”
風帆嘔吐不止,明羨之為他撫背。
拂淵嫌棄與風帆拉開距離,折下一根幹樹枝。小心剝開雜草上的爛泥,一塊刻有“地母河”字樣的破爛石頭,映入幾人眼簾。
歲禾眼睛沒有大好,眯着雙眸。蹲身湊近細看時,餘光瞥見天空泛起魚肚白,一對夫婦推着一輛竹子編排的獨輪車,疾步靠近地母河。
車上全是白花花的嬰屍。
夫婦将嬰屍倒入河中,罵罵咧咧地轉回深林砍柴。
歲禾幾人前去查看,嬰屍無一例外全是,形态各異的女子。
河長萬裡泥無量,嬰屍如山攀不盡。
香火大計去羅裙,尋仇鬼嬰無男丁。
*
忙活一個早晨,白秋水回到家中。沿着地母河尋找源頭,卻見一車又一車嬰屍,被倒進地母河。道心幾乎要重塑的歲禾等人,被一股無形之力,帶回草屋附近。
便見白春月,坐在火堆旁,啃着焦黃流油的小豬仔。
白秋水跑到空無一物的圍欄旁,滿面愁容。
“你怎麼可以這樣?小豬是哥哥花了大半積蓄買來的,我們還要用小豬,換過年的銀錢。”
三人的生身母親是凡人,自然有慶賀除夕的習慣。
“誰讓你不快點回來給我做飯!”
白春月趾高氣昂走到白秋水身邊,糊滿油水的手在白秋水臉上亂抹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