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宗寂然無聲。
潘牧趕在閣主夫人前面,推開千瘡百孔的金絲楠木大門。
蓋着白布的妙音宗弟子,成排成列躺的整齊。
放眼遠眺,不見盡頭。
妙音宗弟子全軍覆沒,哪有陣試可看,看笑話還差不多。
“這就是你們‘正義人士’做的事,趁主人家不在殺人屠宗?”
褐衣富商睃眼,胸前肌肉池抽搐不停的潘牧。鼻翼翕動間,聞到幾股似有若無的酸臭味。
面露嫌棄後移幾步,滿地蓋白布的人撞進餘光。揉揉肥大鼻翼,往閣主夫人跟前靠幾步,踮起腳尖,指着那些小宗門的人高聲大喊:
“你們真是善良的沒邊了啊!”
那些個跟過來的小宗掌門,沒想到鏡花宗的人戰力強大至此。心寬一大截,各個負手而立,昂首挺胸,不搭理顯眼包。
斜風吹過,白布撩起。腥味攜帶些許酸臭味,撲面而來。
露出數個手腳被捆,口中塞襪,淚流滿面,白眼翻上天的妙音宗戰敗弟子。
衆人皆驚時,歲禾從小巷道拐出。站在妙音宗對門包子鋪前的小矮棚,隔着一條寬街,向對面吆喝。
“我們當然善良喽!畢竟偷襲滅門這種混賬事,隻有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妙音宗能做出,我們大善人可做不出。”
她一手拿着插滿糖葫蘆的草靶子,一手将糖葫蘆取下,往身邊忍冬的發髻上插。
“師姐,草靶子我們還要回去,幫忙拿一下。”
歲禾壞心思昭然若揭,奈何忍冬是個非必要不言語的性子,點頭默認。
糖葫蘆是兩人來妙音宗的路上,救下一個被丈夫毆打的女子。那女子無以為報,說什麼都要将今早做的糖葫蘆送給兩人。
“黃口小兒,休要胡言!”褐衣富商指着歲禾罵。
“昨夜妙音宗明面邀一衆掌門,在客棧商酌地母河事宜。暗地出動劍門弟子,意圖殲滅十二小宗,強占地母河。奈何能力不夠反被拿下。
音門弟子早察覺宗門陰謀,為助小宗,更是全部犧牲。”
歲禾看向戴上面簾遮臭的閣主夫人,唇角溢出壞笑。
“潘宗主說在下說的可對?”
“若不對,那情況可嚴重。潘宗主教徒無方,不辭去宗主位,怕是說不過去。”
頓了頓,恍然大悟,“哦,還有,背逆宗主之徒不統統下獄,怕也是說不過去。”
“小師妹得饒人處且饒人,妙音宗劍門背主,音門為大義犧牲。算下來,宗門豈不是要解散?”
明羨之與祈蒼一左一右,帶着面色蒼白的“閣主”從“停屍方陣”走出。
“明道友說的是個好辦法,潘宗主與夫人商量着将事辦妥吧。”
閣主沖并肩而立的潘牧和夫人溫和一笑。
死人重活,潘牧面色大變。
閣主夫人眼有熱淚湧出,快眨幾下眼睫,止住情緒。攥緊閣主的手,是冰涼的。
一瞬間,她面色鐵青。扭頭看向非要喂忍冬吃糖葫蘆的歲禾。
得到燦爛一笑。
在閣主的死亡凝視下,潘牧硬着頭皮邀請堵在門口的人,進屋詳談解宗事宜。
“我們問心無愧,就在此地當着大家面談。”
閣主和閣主夫人同時開口。
“搞什麼鬼?”歲禾小聲嘀咕。
不知何時走到包子鋪下的明羨之和祈蒼,同時看向歲禾。
“釜底抽薪,以鄰為壑。”
明羨之解釋完,被發髻插滿糖葫蘆的忍冬,吸住視線。
祈蒼同樣,可惜他是個悶葫蘆,不笑不言。加之這段時間情緒不對,更加高冷。
“光天化日下欺負人,小心我告訴你常生師姐。”明羨主做生氣狀訓斥歲禾。
“我沒手拿嘛。”
理直氣壯的歲禾,見對面吵嚷的激烈,不論旁的,妙音宗解散已成定局。将剩下的糖葫蘆别插到祈蒼發冠之上,然後讓祈蒼和忍冬面對面。
兩個頭頂糖葫蘆的冰塊,對視良久,無甚反應。
“二位不想說點什麼?”歲禾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兩個冰塊别過身去,抿緊的唇邊挂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手賤!”
惡狠狠的罵聲從頭頂傳來,歲禾擡眼隻見敖遊和拂淵從房頂躍下。
“你怎麼不往你自個兒頭上插!”
話語間,遨遊順手拿走忍冬頭上一根糖葫蘆,刺向歲禾發髻。
定在歲禾身側的拂淵,下意識擡手去攔。轉念一想,欲看看自己是不是歲禾遇到危險時,第一個看的人,硬生生沒動。
糖葫蘆破風而來,歲禾誰都沒看,迅速蹲身。糖葫蘆直接釘在小矮棚的木柱,釘的很深。
歲禾心有餘悸地站起身,左手抱住腦袋,右手食指中指并攏,顫抖地指着敖遊。
“殺人犯!”
“嬌氣鬼!”敖遊又從忍冬頭上拿下幾串糖葫蘆。忍冬瞄他一眼,敖遊頓了頓,轉而從祈蒼頭上,拿下幾串,全部飛擲向歲禾。
她側身躲過,叮叮叮幾聲,糖葫蘆排排釘在木柱。
“師姐,師兄,好朋友……”
歲禾眼神掃過明羨之,忍冬。最終将目光停在祈蒼身後時,背後一涼。
向後側方勾腳,勾住身後拂淵的小腿,“好神尊,你們都來瞧瞧看看。”
她指着釘在木柱上的糖葫蘆串,“木簽子入木三分!如果這是我的腦袋……我差點死掉!”
歲禾在心裡咯咯直笑,面上卻是懼怕神色。
“你再裝!”敖遊唰地合上玉骨扇,作勢揚起拳頭,“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歲禾還适合唱戲呢!”
“你臉皮能再厚點嗎?”
敖遊眼疾手快擰住歲禾發紅的左耳,不顧落在身上的四道鄙夷目光,狠勁扭轉。
歲禾咬緊牙關,雙手上陣揪住敖遊的兩隻耳朵,似要将他耳朵撕扯下來。
旁人想拉架,互掐的兩人卻出奇一緻,跑遠了去互揪耳朵。
敖遊“呵呵”一聲,擰耳朵沒用全力,憑何松手,讓歲禾小人得志!
瞧瞧她個小人,把忍冬禍害成啥鬼樣了!
越想敖遊越看不慣歲禾,手下越用勁兒。
歲禾痛得嘶嘶吸氣,撕扯敖遊耳朵的兩隻手,也更加用力。
“我有你能裝,都背着忍冬成家……唔……”
“家”字剛蹦出來,敖遊鎖喉捂住歲禾叨叨叨的嘴,耳語威脅,“再多說一個字,我殺了你!”
不等歲禾言語,拂淵臉唰地黑沉,浮生劍刃旋即落在忍冬耳朵,血珠順着她的鬓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