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花宗,蘑菇書閣。
高有三層,如傘蓋菇體越往上越小。周圍爬滿紫藤,黑夜中長長花串擺動,芬香撲鼻。
歲禾連夜飛回宗門,她猜閣主夫人信中的秘籍,乃《鏡花宗發家史》。
趁夜深人靜大搖大擺,推開書閣掩住,但沒上鎖的藤蔓門。
迎面兜來的書墨香,提神醒腦。
她深深吸氣,摸黑穿過排排書架,登上綠梯,屏氣凝神直上頂層。
慘淡月輝透過大開的格窗,灑落在狹小的頂層書閣。照亮近窗落灰書架頂上的一雙腳印。
書架很高,四合靜悄。
歲禾沒有注意到異樣,忽然破窗而入的亂竄夜風,卷走靠窗書架上一份無框畫卷。
歲禾撇眼藏在幾排書架後的帶鎖青銅門,輕聲快步走到格窗邊,探出半個身子,在快摔下去時一把抓住畫卷。
順勢往下看,天上星光倒映水鏡地面,渾然一體,不知天地之别。
涼爽晚風趁機鑽進後衣領,歲禾狂跳的心稍微平靜些。收回探窗而出的身體,不遠處亮着燈盞的蘑菇屋,撞進餘光。
她憑窗望去,視線越過敞開的大門,迎上無虞的背影。他一副憂愁病殃殃的模樣,所以被留在宗門看家。
可現在無虞周圍,圍滿拿書撚藥草的弟子。身邊的桌案還擺有許多藥材,歲禾看不太清。
能猜出小弟子們在輪流為無虞診脈,大家都看不慣他病恹恹的模樣。
無虞雖然滿臉不耐煩,出于逗傻子的心态,由着在小弟子們折騰。
越瞧歲禾眼中笑意越深,滿身怨戾的人也會被世人可愛到,暫時放下芥蒂。
屋中的無虞突然猛地回頭,歲禾迅速關窗蹲身。
無虞的視線被格紋窗隔絕在外,他早知道歲禾在偷窺。
不言語,不作為,是受心魔影響。
所有人都以為十六真神的心魔是可怕的東西。
可當無虞開始接觸世人後,才發現所謂心魔不過是一顆,不論立場,不管對錯,隻想做好事的心!
天知道無虞為了不被菩薩心,爛好心影響,做出了多大的努力。
他收回盯梢歲禾的視線,恨不得殺光身邊叽叽喳喳,把他當成牢犯,施以紮針刑罰的小屁孩。
條件反射躲起來的歲禾,直覺周身沒有刀人目光。順着牆壁,滑坐在地。慢慢展開畫卷,是秃頂師尊于巨石打坐的畫像。
右下角紅框框内的落字是十六。
鏡花宗果然和真神有關。
僵硬幾息的歲禾,面無表情卷好畫卷,放回原位。
随手拔下發髻上的荷花簪,捏住發簪兩端,将它拉扯得更細長些。
起身走向青銅門,用細長銀簪插入鎖孔,三扭兩轉的嘗試。
青銅門,包括其後秘閣有法陣,唯有凡人開門的笨辦法才是真理。曾經歲禾看話本,癡迷大盜,練得一手開鎖好技術。
在不斷扭轉間,寂靜夜裡響起清脆咔嗒聲。
歲禾欣喜推門,進入的刹那腳下踏空,結結實實摔入滿是凹凸不平的石子深坑。
“嘶……”
她痛得緊縮腳趾,捂住戰損最為嚴重的臀部,翻身趴在地下倒吸涼氣。此種樸實無華的□□攻擊,最為緻命。
“好小人的招數……”
低聲咕哝的歲禾,使勁将眼底的濕意擠到眼角。逐漸清晰的視線裡映入一顆發光石頭,其上有六個小字:
嘿嘿!屁.股開花!
歲禾扯扯唇角,極不自然地爬起來。
借四壁熒光石微弱亮光,發現青銅門背後有條繩梯,直通書閣裡的藏寶秘閣。
“誰能想得到,真正的路在門背後。肯定不是師兄師姐想出的馊主意!”
嘀嘀咕咕的歲禾,目光在四壁幾塊突出的石塊輾轉一番,站在原地緩了緩。忍痛後退幾步,踩住突起石塊,奮力向上躍去。
石壁洞口,距離繩梯還有差不多一成年人身高的距離。
歲禾目測好差距,身體慢慢彎成緊繃的弓。
掌中蓄力拍向石壁,身體因慣性往外,往下落時,猛地蹬向凸起石塊,借力向上飛躍。
一把拽住繩梯尾端,徑直往上。
待上秘閣,歲禾已大汗淋漓。
“做凡人真不容易。”她擦擦額頭汗珠,由衷感慨。
秘閣書架由夜光珠打造,遵照八卦陣的排列方式擺放,一刻鐘變換一種卦象。
此時書架高低排列為兌象,代表西方。
歲禾環目四顧,幸虧秘閣四四方方,她準确無誤地從正西方位走入書架叢中。
一排一排尋找《鏡花宗發家史》一書。
在來來回回的尋視中,一股似有如無的煙灰味,飄進歲禾鼻腔。
她四處嗅嗅,在最後一排書架的正中發現個,會冒煙會發光的石頭盒子。
心中暗道不好,打開盒子,濃煙嗆鼻,微弱火光驟然變大。
倒出盒中被大火吞噬掉的《鏡花宗發家史》,幾腳踩滅火焰。
從灰燼中撿起三兩片,巴掌大點的殘頁。
凝眉觀察,前兩張無甚有用信息,最後一張隐約可見,十六真神徒有八,其七成神……餘一開山立派……
金木水火土七神,乃十六真神徒弟,這一點歲禾知曉。
照殘頁所言,天牢星所在,閣主夫人所語。十六真神的第八個徒弟,幾乎可以确定是秃頭師尊!
從沒聽十六姐姐提起過啊!
不過這也能說通,鏡花宗藏于秘境,陣法,蠱術,機巧一道為何遙遙領先。
歲禾心有驚雷,“如此論,鏡花宗其實是座牢獄。可‘開山立派’四字着實不像為牢獄提言,且罪人能怎能教出師兄,師姐這等君子。”
謎團是深山霧,厚重,抓不到頭尾。
真相是森裡鐘,浩大,可聞不可觸。
歲禾是走在霧裡,苦尋鐘聲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