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禾呆呆地看着,黑白格外分明的眸子亮晶晶,水潤潤,像是倒春寒裡覆雪載陽,開得最盛的花。
她好像明白了,相愛之人重要的是互相依靠,但相愛之人最缺的也是互相依靠。
愛人與愛人之間總怕連累對方,所以總有人想負重獨行暗夜。為所愛之人,先一步承擔風雨,消除世間疾苦。
可歲月靜好的那人,想要的從來都是攜手并進,九死無悔。
雙方都認為自己對,所以愛情十有九悲。
愛情的博弈誰都無錯,怪隻怪愛得太滿。
“這點破爛消息,與解決你師姐心中魔障,消除債鬼,無有半點重要關系。”
拂淵吊兒郎當的語氣,擊碎歲禾唇角不自覺勾起的笑意。
“就算同眼下事無有重大關系……那……”拂淵的話太有理,她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秃頭師尊是真神徒弟,鏡花宗是牢獄又能怎樣?真神在罪神山不得出,秃頭師尊逝世,鏡花宗落敗卻未做一件壞事。”
在歲禾不解驚詫的目光下,拂淵妥帖将殘頁鎖進骨戒。
“無外乎是有人想故意幹擾你的視線。你再為了暫時威脅不到你的事情煩憂,害我傷心欲絕試試?”
拂淵瞪眼歲禾,牽起她想要收回殘頁的手,穿過排排書架往外走。視線在靠窗書架頂上一掃而光,那上面什麼都沒有。
“現在,你該擔憂的是,如何為我塗藥。”
歲禾腦袋懵懵的,不敢置信拂淵看到與真神有關的事,竟這般雲淡風輕。
“那幕後人是誰?怎麼知道師尊與真神有關,而且你不怕嗎?這件事與真神有關。”
“真神得罪了全世界,可這個全世界不包括我。有何好怕?”
“再說上到離恨九重天,下到地府十八獄,生靈數以萬計,你我二人得罪的人還少?其中本事比你我大的不知有多少,他們皆可能是幕後人。”
“暗中的厲鬼沒找到,緣何要怕眼皮子底下的真神。”
拂淵悄悄觀察歲禾表情變化,見她情緒由震驚惶恐,慢慢趨于平淡。
一錘定音道:“幕後人要想引我們入圈套,得先讓我們上當,可就憑目前線索,不足以支撐我們上當。定會再抛出線索,莫急。”
歲禾的忽上忽下,反複拉扯的心安定下來。後知後覺想起拂某人,要讓她幫他塗藥。
“你瞧天上。”
一句忽悠言,引得踏出書閣的拂淵擡頭望天,歲禾趁機迅速開溜。
破曉時分,拂淵背着捂嘴咯咯笑的歲禾,從紫藤花廊下走進蘑菇屋。
辰時,滿面春風的拂淵和面色绯紅的歲禾,準點從蘑菇屋走出。歲禾先是恭恭敬敬敲響無虞房門,溫柔喊醒無虞。
而後敲鑼打鼓地喊其他弟子起床出發,拂淵趁歲禾不注意再度拐進無虞房中,将拓印的殘頁内容交給舅兄。
兩人對視瞬,嫌棄地移開視線。
拂淵就近踹醒房中抱着醫書,躺在地上睡着的小弟子,與歲禾帶領全宗前往長生寺祈福。
*
晨日暖暖,長生寺一如此前,門庭若市。
多數為小宗門人和平凡百姓,事為祈福,他們手裡或纏紅布,或勾蓮燈,或拿木牌,或捧金鎖,好不熱鬧。
有少許富商夾雜其中。以褐衣富商為頭,廟前淺池周圍。各個身體筆直往日稍顯臃腫,面色緊繃,眼神着急,像是在尋人。
“人多好吵。”無虞剜眼非要挨着歲禾走的拂淵,語氣飄忽,“十八,為兄有些難受。”
率領一衆弟子于廟門外有序排隊歲禾,忽視掉給她遞紅布的拂淵,趕忙上手摻扶。
布祈雨陣布到廟門口的常生,往歲禾這邊掃兩眼。
歲禾回以甜甜笑容,同無虞說:“哥哥,我扶你到人少的地方休息休息。”
她墊腳四處張望間,尋找休憩地時,于廟門前的松樹下見到,說說笑笑的白秋水與連曦,心中不好預感漲大百倍。
祈雨,纏布,放燈,刻牌,挂鎖分别對應五行中的,水、水、水、木、金。
三水相遇,則為洪。
金在木後,斷生機。
木遇水發,獲新生。
禍福相依相克,此乃殺陣。
到此,歲禾還有何不明,困住常生師姐的根本不是,任人宰割的地母河,作惡多端的妙音宗。
而是為其斷送性命的萬千冤魂!
常生想複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