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明明滅滅,掩去歲禾面上表情。
隻看得清她垂頭耷腦,盯着冰層下的女人們陷入沉思。
女人們來自凡族,妖族,魔族,更有仙族。
她們明顯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凍進冰層,濡濕的層疊裙衫是拖拽她們飛躍的枷鎖。蒼白疲憊的面容或是驚恐,或是畏懼,或是絕望,或是乞求……
唯獨沒有反抗。
唯獨沒有反抗!
多麼可悲!!!
忽然,替冰下衆生悲苦,憤恨的歲禾,清楚到地意識到她的身份。
她是掌握萬萬人生死的閻主!
是無所不能,與天地同壽的真神!
憑何要如地溝老鼠,隐藏身份在爛俗的規則裡,配合一群容不下異己的人裝模作樣。
憑何要懼怕流言蜚語?憑何要懼怕指點說教?
她該站起來,戳破天,當靶心。任由天地間失去道心的修行者蹂躏,而後反抗,反抗到底!
要将兩者的對抗搬到台面。
制造規則,而不是一味躲藏,陰謀算盡。在腐爛的規則裡,感化世人腐爛的心。
天大的陰謀終不敵陽謀,來的熱烈盛大!
觀苦悟道的歲禾,在雪窖冰天裡笑出聲來。而她的仇恨遭被悲憫世人的同情心,輕輕蓋住。
她拿出假的生死薄,簡單翻看一番,多數是在記錄仙界衆仙的豐功偉績。
“去他的陰德陽德,蓋世功名。為仙者做好事,既圖回報,道心已然蒙塵,還當什麼仙?!”
歲禾一把火将假生死薄燒的幹幹淨淨,一粒灰塵不留。在她沒有注意到的地方,胸口前的四瓣梅花,消散成一點黑色花蕊。
“究竟是那個糊塗蛋想出讓諸仙的能力,與陽德陰德和香火挂鈎?不該靠己身的勤學苦練嗎?”
“破爛規矩就該歸于塵土!”
她意念閃動間,兩片真生死薄出現在掌心。随着歲禾往裡面注入鬼瞳之力,兩片普通書頁,變成如牆面寬大的黑紙。
其上有九世因果輪轉圖,亦有諸仙真實的陰德陽德記錄。更可在其上随意寫改名字,定奪世人生死。
歲禾突然想起來,她記憶未出錯的話,十六真神曾說過生死薄從前不是神物。隻是記錄世人出生,死亡時間的普通賬薄。
而它變成如今這樣複雜,難道是因為它吸取了十八閻羅的能力,可是這是誰做的呢?又是誰在引導衆人認為生死薄是神物呢?
不對!
歲禾敲敲腦門,就連她曾經也以為生死薄是神物。
這可不太妙啊!
“任何人都沒有随意定奪他人生死的權利,你也該換種方式存在。”
暫時分不出心神琢磨它事的歲禾阖眼盤坐在地,動用神力輔助鬼瞳,将兩片生死薄雜糅在一起。
過程中罪紋衣連同黑點花蕊,還有衣服之下附着在身體,代表罪孽的梵文一同消失,憑空變成第三片生死薄。
全全被煉化,化為一道金中帶黑的光芒,直沖雲霄後飄去地府解封十八閻羅。
十八閻羅是世間罪惡,善意的化身,可直接介入世人善惡因果。
如此一來,好有好報,壞有壞報直接落入實處,無需記錄在冊。可惜生死簿碎片不夠,如今隻能先行解封部分閻羅。
歲禾太過專注生死簿一事,還未發現身上異樣,催動閻主令。緊急通知黑白無常協同大小鬼差,與慢慢蘇醒的閻羅交接工作,保證地府不會亂套。
并特意強調黑白無常,将十八閻羅蘇醒的消息,散布的越廣越好。
與此同時,懸空山司禮仙官如往常一般滿眼歡喜,查看高額陰德陽德時,驚覺它們都清零了!
他兩眼一黑,隻覺天塌地陷,擡手掐住人中以防暈倒。
定定心神,不太信邪,屏氣凝神再看一遍。身形踉跄,後退數步。通知手下人,封鎖所有自行查看陰德陽德的玉牌。
跌跌撞撞騎上仙鶴往不周山飛去。
*
不周山腳下的四族營地,風雪肆虐。
白毛妖藏匿其中如惡犬出世,見人便咬住脖頸,吸食血液,啃吃皮肉。
屍體成堆成堆,不周山腳下很快被血晶蘭占據。
這突如其來的妖亂,徹底打亂在後山布設陷阱的各族領頭人。
他們隻好先暫時回到營地,共同禦敵。奈何在冰天雪地中,白毛妖近乎無敵。這場戰役,十分吃力。
妖族妖王東易水,順理成章被推到衆人之前,成為災難的最大受害者。
她站在割人的風雪中心,目不能視物。同白毛妖商量,得到群起而攻之的回應。
仙主祈昭在旁由衷發言,“身為首領,既管束不了部下,合該換個男人來管束!”
“平常瞧不出來,到關鍵時刻您這落井下石的勁兒,莫不是受了我二弟的賄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