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玄的骨灰,融于白槐林每一處。
“父親。”尋甄端酒倒在鋪滿槐花的林地,“你從不允許我和雲筝這樣稱呼你,可事到如今隻有我一人有資格這樣喊你。”
潔白槐花沾酒成團裹上塵泥,他望月狂笑。
有風忽起,寬大鬥篷貼身又張開,細杆似的孱弱病軀若隐若現,“父親……”
孩童般委屈低喃後,猛地摔碎手中酒杯。
“你看重拂淵又如何?如今魔族一切由我——你最厭棄的兒子在掌控!”
情緒激動之下血氣上湧,枯黃面色染紅,嗆咳出一口黑血。
“今夜,兒就請你看看,我是如何拿下仙族,坐穩坐牢魔皇之位。”
踩過碎瓷片,他點燃信号,紫色煙花在夜空炸開。啞聲長呼,“殺——!”
白槐林中安安靜靜,花落葉搖,魂燈輕晃,魂旗飄揚。哀樂适時響起,林中萬千魔兵跪地默哀,無有任何異動。
埋伏在林外圍的司财仙官正自疑惑,魔煞城中的仙友,拼着最後一口氣傳來消息:
百姓為兵,兵做百姓。
我等從進入魔族地界起,便被監視的徹底。
另,太子殿下實為……
玉簡對面的聲音斷斷續續,“實為什麼?”暗處的司财仙官,聽到對面有打鬥聲愈演愈烈,而後是長劍入體聲,焦急道:“實為什麼?仙友,仙友!”
他與身邊的仙友交換個眼神,不敢再隐藏實力,為退路做打算,全力對敵。
刹那間,白槐林外仙光沖天。
他們捏訣吸盡三界内各自的香火氣,将其轉化為仙力。并直接将分化給擁趸者——也就是私兵的仙力,盡數吸回。
主動攻向林中,扮作魔兵的普通魔族百姓。
威脅安穩坐在中央的尋甄,“若你不勒令城中人停手,我們不會對魔族百姓手軟。”
話語間,攻擊術法已然轟向魔族人。
仙族人人皆是玲珑心,留在城中的何止僞裝起來的拂淵,一條暗線。更有仙族多年來,埋藏在魔族的奸細。
他們的任務是:在魔宮無主人時将其摧毀!
“盡管殺。”尋甄輕咳幾聲,“鄙人還指望你們這群道貌岸然之輩,多殺些無辜的人,盡早将拂淵引來此地為好!”
“拂淵?!”殺的最猛的司财仙官大驚,擡腳踹翻求饒的魔族,反手割破他印有奇怪圖章的脖頸,“他不是在罪神山嗎?!怎會……”
尋甄高坐血蟒頭,俯瞰從來将心慈手軟挂在嘴邊的仙族,殺起無辜者那叫一個幹淨利落。
心覺好笑。可身體太過孱弱,聞不得越來越濃的血腥氣,不住咳嗽。
作為曾經的兄弟,他最是了解拂淵。
哪怕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拂淵如今身在魔煞城中。可有歲禾在,拂淵一定會出現,不管付出多大代價。
*
魔煞城,燈火璀璨。
扮作普通百姓的魔兵,收到煙花号令。立刻控制住近日所有進城之人,而後兵頭子騎魔獸而來,挨個審問,拒不回答者斬立決!
大街小巷但凡有仙族膽敢冒頭,必死無疑。
這是一場關門打狗的狂歡。
踢踢踏踏訓練有素的腳步聲,沿黑街來回循環。幾十個魔兵騎着四不像的魔獸,來回追趕一位從百姓的泔水桶中,搜查出來的仙男。
他身穿盔甲裝束,該是武仙一脈。
“男子漢大丈夫,逃跑算什麼本事!”魔兵們起哄,“拿起武器,來與我們對戰啊!”
仙男在一圈魔獸的怒吼下,兩股戰戰癱坐在地。
“我知道還有仙族沒被發現,隻要你們留我一命,我便……”
請求的話未說完,幾十把冰涼劍刃落在細脖,“廢什麼話,快說!”
仙男梗着脖子,大氣不敢喘。生怕刀劍無眼,葬送性命。他在心裡安慰自個兒,這是無奈之舉,俗話說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顫顫巍巍地擡手指向樊籠,“我親眼所見,水仙之妻水書雪,藏在樓裡。”
他咽咽口水,上下滾動的喉結撞上劍刃,吓得立刻補充,“傳聞水書雪貌美如花……”
“花”音落下一半,頭顱叫魔兵斬下。
“說我魔族卑鄙,真真不及你的萬分之一!”
領頭的魔兵帶魔獸吃掉仙男的頭顱,歡呼着帶小隊沖進,仍舊有人吃喝玩樂的樊籠。
兩撥人,各幹個事互不打擾,詭異的和諧。
還在籠房靈液桶中浸泡的歲禾,聽聞逐漸逼近籠門的腳步聲。身陷吸收天地靈氣的修煉中無法自拔。
不是她不想收手,而是體内的血蟒毒在作怪。
她無法自行斬斷修煉,甚至無法分心言語。小豆丁般的身體是,怎麼也喂不飽的漩渦。
偏偏拂淵在她打坐入定後,隻身前往魔宮,至今杳無音訊。
嘭嘭——
“開門,例行搜查!”魔兵無情擊打着籠房的金門框,力道之大,收手之後有拳頭印記留下。
焦急卻無能為力的歲禾,隻能擰緊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