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
“就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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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時,殓房外,夜風吹過,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響,仿佛鬼哭狼嚎一般。
李三爺病體未好,是強撐着起的身,一路皆被攙扶着,走的極為艱難。
此刻被風一吹,他身形一晃,一連串的咳嗽聲傳來,配上他明顯憔悴了許多的面容,顯得越發病弱。
就連林若草都忍不住搭把手扶了他一把。
她實在想不明白,到底是多大的信仰,才能讓李三爺硬生生從病床上爬起來,不顧大夫的勸阻,連一會都不願意等,非得趁着夜色來看木大師。
她暗自搖了搖頭,推開了殓房的門。
剛跨過那門檻,一股刺鼻的氣味便撲面而來。
腐臭,塵土的味道嗆得林若草不住地打噴嚏,殓房内光線昏暗,幾盞油燈在角落裡散發着微弱的光,光影搖曳,将殓房内擺放的屍體在牆上映出扭曲的鬼影。
她環視了屋内一圈,忍不住咦了一聲。
當值的看守呢?怎麼不見人影?
正想着,她目光落在了角落裡和四周格格不入的外衫上。
看那款式,應當是衙門的衙役穿的,像是匆忙落下的。
如廁去了嗎?
她上前去将外衫撿起,一片冰涼,人走了許久了。
不是如廁。
“老爺!老爺!”
小厮急切的叫喊聲從身後傳來。
李三爺一雙眼瞪的大大,他死死地盯着殓房右側的角落裡,似是看到了什麼極為恐怖的東西一般。
可那地方,除了一隻鞋,什麼都沒有。
他嘴上下哆嗦着,發出微弱且斷斷續續的聲音,雙腿像是被釘在了地上,動彈不得,身體止不住地瑟瑟發抖。
“不……不會……不可能的……假的假的……”
他似乎驚吓過度,雙眼一翻,竟是暈了過去,他的身體重重地砸在小厮身上,小厮被吓的六神無主,不住地叫着救命。
凄厲的慘叫聲劃過黑夜,如同公雞報時一般,報來了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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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門内,今夜當值的縣丞面露難色。
他看着面前的林若草和她身側昏迷不醒的李三爺,猶豫再三開了口:“林姑娘,這實在是衙門的醜事,本想私下探查,沒想到這麼巧,事情剛發生不久,你就來了,罷了,本官也不瞞你,說不定,你還能替本官解解這燃眉之急呢。”
“這木為風的屍身,上半夜裡離奇失蹤了!”
時間回到上半夜,殓房裡的衙役奉命看守木為風的屍身,子時的打更聲剛過,不知為何看守木為風的衙役突覺困頓。
他隻當是時辰不早了,精神疲乏導緻的,隻四處走了走活動活動了身子。
可這越走他越發困頓,屋外的雨聲落在屋檐下的鈴铛上發出叮鈴叮鈴的脆響,本該是極為醒神的聲音,此刻落在他耳朵裡卻加重了他的精神不濟。
他眼皮越來越重,腦子裡仿佛有人在敲着梵鐘,沉悶悠長的聲音帶給了他無數安甯,仿佛有一雙大手撫慰了他所有不安和傷痛。
他竟就這麼安詳的睡了過去。
等他再睜眼,這木為風的屍身就不見了,他立馬就探查了四周,傍晚時下了雨,路滑難走,殓房又偏僻,少有人來。
木為風放置屍身的左側有一道明顯的腳印,一路通往大門處,那衙役順着腳印追去,一直追到縣西邊河道處才斷了蹤迹。
他在四周找了一圈,什麼都沒發現,一個人影都沒有。
那腳印就停在河道處,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又正是剛了下雨的,河水湍急,發出陣陣低沉且尖銳的呼嘯,那聲音如鬼哭狼嚎之般,那衙役越想越心驚,不敢多留跑回了殓房。
等他到了殓房,用冷水洗了把臉,坐下來冷靜了幾分,他再看向木為風屍身存放處旁的那個腳印時,突覺幾分不對。
隻有一排腳印,前深後淺,他鬼使神差地翻出之前在木為風家裡找到的鞋子,顫抖着手将鞋子放在那腳印上比對。
咚咚咚!
屋外突然傳來三聲奇怪的聲音,像是腳步聲,又比腳步聲要硬上許多,衙役擡起頭朝着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
隻一眼他就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木為風就站在不遠處,半邊身子被黑暗遮隐沒在黑暗裡,一道淩厲的閃電劃過,慘白光芒打在他臉上,如同地獄裡爬上來的惡鬼。
他似是盯上了他,雙手緩緩擡起,一步一步,以一種詭異的蹦跳姿态朝着他逼近。
那奇怪的咚咚聲再次響起,這次衙役不用思考聲音是什麼了,他慌亂地想要逃跑,手上一下失了勁力,手中的鞋脫落在地,正正好蓋在了那腳印之上。
不大不小,完美适配,就像是那腳印就是穿着這隻鞋踩出來的一樣。
縣丞歎了口氣:“就是這樣,守夜的衙役活生生被吓暈了過去,現在還神神叨叨的,非說是……”
他目中流露出幾分恐懼:
“屍遁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