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落娴輕笑了一聲。
她忽然揚起戒尺,狠狠地抽在林墨軒的臉上:“你是個什麼身份,也配叫本宮母妃?”
林墨軒頓時一僵。
他是什麼身份……
——“本宮身邊正好缺一奴隸侍奉,不如你來頂上。”
能在母妃身邊侍奉,對他而言是做夢都不敢想的幸運,即便是要承受母妃的責罰,隻要是母妃所賜,他也甘之如饴。
可是,可是如果母妃不允許他喚一聲母妃……
他不應該癡心妄想,如他這等罪無可赦之人,能在母妃身邊贖罪已是上天垂憐,他怎麼還敢有更多的奢望。
“殿下。”少年俯身叩首,“下奴知罪。”
“擡頭。”
林墨軒依言擡頭,毫不意外地被戒尺再次抽在臉上。
少年人沒有絲毫躲閃,隻揚起一個讓冷洛娴方便施為的角度,然而這樣溫順的态度卻并沒有得到絲毫憐惜。戒尺一下又一下地抽在臉上,少年清俊的面容迅速高高腫起,左頰上一片鮮紅嬌豔欲滴。
“這次,可記住了麼?”冷洛娴放下戒尺,輕輕摸了摸少年的傷處,語氣溫柔得仿佛真的是一個關心兒子的慈母。
“是。”林墨軒低聲應道。
被抽腫的面頰隻輕輕一碰便覺得疼得厲害,可是……相比于母妃溫柔的撫摸,這一點疼痛着實算不得什麼。
隻是冷洛娴很快便收回了手,她随意一拂,戒尺便落在林墨軒膝前,發出一聲沉重的落地聲。
“本宮瞧着你身上也沒有個佩飾,這戒尺便賞你了。挂在腰間,多少也是個裝飾。”冷洛娴漫不經心道。
“多謝殿下賞賜。”林墨軒伏拜頓首。
冷洛娴冷眼瞧着少年直起身,将那柄戒尺端端正正系在腰間垂下,神色間倒真有幾分感激之意。
他不會真覺得不佩玉飾佩戒尺是什麼好事罷,何況還是一柄剛對他施以責罰的戒尺。冷洛娴心生疑窦,愈發覺得有些不對。
“你退下罷。”
“是。”
少年俯首再拜,這才敢起身,恭恭敬敬地退出正房去。
*
林弈并未在慶功宴上多坐。
他心中惦念着妻兒,隻略飲幾杯便離席,徑自往冷洛娴的住所去。待他走到回廊處,正瞧見林墨軒從裡面掀了簾子出來。
父子二人四目相對,林墨軒側身讓了一步,拱手行禮:“父王。”
少年人展袖合握推手躬身,端的是一派風流潇灑,可方才那一眼,卻足以讓林弈看清兒子眼下的模樣。
“你母妃……”
林弈的目光從少年紅腫的面頰落到腰間佩戴的戒尺,神色震驚不已:“她怎麼能這樣對你?”
他固然知道小娴心氣不順,可是墨軒畢竟是他們的兒子,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她怎麼能下得去手?
林墨軒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母妃對墨軒很好。”
即使是他這樣罪無可恕之人,母妃仍願意将他帶在身邊。而且,母妃還會親手觸碰他,哪怕是責罰也未曾假手于人。甚至于,母妃還賜下了戒尺……
他當然明白佩戴戒尺是多麼标新立異與衆不同,他當然明白母妃命他佩戴戒尺是為了下一次責罰的時候好教他親手将刑具送上,可是……那是母妃賜下的戒尺啊!
十五年的杳無音信,他連思念母親都沒有一樣可以用以寄情之物。而現在,母親賜下的戒尺正懸于他的腰間。
這就很好了,哪怕是戒尺也很好了。
從前他對母妃的記憶,是決然離去的背影,是登上步辇的尊貴。而從今往後,他還會留有和母妃相處的記憶,他會記得母親溫柔撫摸他臉的模樣,他會記得母親賜下戒尺的神情。
這樣,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