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憑什麼這樣對我?他憑什麼?”
“他殺死了姨父和舅舅,害死了姨母和舅母,他滅了我的國,毀了我的家!他怎麼可能是我的哥哥!他怎麼當年沒死在外頭!他怎麼不去死!”
冷洛娴踏進女兒卧房時,剛好聽到女兒的聲聲控訴,字字泣血。
向來堅毅的長公主心中一酸,險險落下淚來。她快步上前,一把将女兒攬入懷中:“阿蓮,别怕,母親在呢。”
“母親。”林莫憐伏在母親懷裡,泣不成聲。
冷洛娴摟着女兒溫聲哄勸,心中卻是恨極。她聽女兒房中的侍女來報,道是郡主夢魇受驚,她匆匆趕來,卻聽到女兒這般哭訴,她還如何不知女兒是夢到了什麼才會受驚。
林墨軒,他當真——當真是個禍害!
“阿蓮别怕,母親給你出氣。”冷洛娴摸了摸女兒的長發,擡眼吩咐侍女:“荷衣,去傳本宮的命令:把林墨軒——吊在本宮院子裡,吊在那棵梧桐樹下。”
荷衣聞言福身應是,轉身出了郡主的房間。
*
屋外回廊下,玄衣少年正垂首長跪于地。
荷衣走到對方面前,吩咐道:“殿下有令,命你……”
她話到一半卻又住了口,眉眼中流露出一絲為難之色。這後面的話要怎麼說?命你吊在梧桐樹下?這話,殿下可以說,可她們……眼前這位可是九宮樓主啊!
好在,面前的九宮樓主并未教她為難。玄衣少年難堪地閉了閉眼,低聲道:“謹遵殿下之令。”
以他的耳力,自然聽得清屋中的對話。他聽見了妹妹的哭訴,也聽見了母妃的命令。
無論緣由,他确實是綁架了阿蓮,妹妹怨他恨他,也是理所應當。
他是該給妹妹賠罪的,而母妃要拿他給妹妹出氣,他便更加不能拒絕。
玄衣少年站起身,向荷衣一拱手:“姑娘請。”
*
荷衣站在主院中,神色複雜地看着林墨軒的動作。
殿下要她來傳話,她自然是要看着對方吊在樹下才好回去複命,可是具體要怎麼做,她着實沒有半分頭緒。
誰成想……隻因為殿下一句話,這位九宮樓主居然能配合到這般地步。
她眼看着對方從監牢處借來一副鐐铐,在梧桐樹上穩穩系住。少年擡頭看向她,神色平淡無波:“怕是要勞煩姑娘。”
荷衣上前:“要我做什麼?”
林墨軒沒有多言,隻是将左手擡起扣進鐐铐中鎖緊。他手上借力,身體騰空,反手将右腕伸進另一隻鐐铐中。
不必林墨軒再說什麼,荷衣已明其意。她上前一步将那隻鐐铐鎖緊,将鑰匙收入袖中。
做完這些,荷衣後退兩步,看着吊在梧桐樹下的身影,心緒愈發複雜難言。
能跟随長公主一路至夏甯城的人,哪怕是侍女,也絕非養在深閨中的小姑娘。荷衣縱然不通刑訊之術,可她卻也看的明白:這樣雙足離地、雙手反縛的姿勢,絕對是吊刑中最累人的一種。
像這樣,全身重量都壓在雙手上,而雙手又是反綁的姿态,恐怕支撐不了多久就會脫臼罷……而殿下,僅僅是吩咐将人吊起來而已,并沒有再要求其他。
荷衣皺了皺眉,卻也沒有再說什麼,隻轉身往郡主院中去複命。
夜幕下,少年懸吊在樹下的身影,被月光映出些許凄涼。
*
冷洛娴陪了女兒一夜,第二日清晨梳洗過後才回到自己院中。她甫一進正院,正瞧見那個在梧桐樹下懸吊一夜的身影。
以雙臂反剪的姿勢被吊在樹下一夜,即便是九宮樓主也有些支撐不住。懸吊着的少年垂着頭,面色蒼白而憔悴。
冷洛娴駐足看了半晌,方在庭院中的太師椅上坐下,吩咐左右:“放他下來。”
荷衣答應一聲,過去開了鎖。手上的禁锢一松,林墨軒幾乎是跌落在地上。
他略略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臂,到冷洛娴面前行了大禮:“多謝殿下開恩。”
“擡頭,讓本宮瞧瞧。”
林墨軒依言擡頭,冷洛娴伸出手,摸了摸少年左側的臉頰。昨日的紅腫已經消褪,轉而變成斑斓的青紫,看上去觸目驚心。
“可還疼麼?”冷洛娴溫溫柔柔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