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輪骰鐘搖過,林弈和冷洛娴各有勝負。
冷洛娴落下了最後一鞭,随手将那條沾滿了血肉的銀絲鞭丢在地上,回身落座端起茶盞,向林弈舉杯敬道:“不知王爺可還盡興?”
林弈壓住心底的怒意,淡淡道:“本王已陪公主玩過了骰鐘,公主是否也該履行諾言,将人放下來了?”
“是本宮的不是,一時竟忘了這樁事。”冷洛娴笑吟吟地說着,忽而一擡手飛出一支匕首,淩空将懸在樹上的麻繩割斷。
被鞭打到幾近昏迷的少年毫無防備地墜落于地。
“小娴!”林弈怒而起身。
“王爺為何如此作态?”冷洛娴明知故問道,“本宮已經履約,将那奴隸放下來了呀。”
原本昏昏沉沉的少年經這一摔卻又清醒了些,他掙紮着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到冷洛娴面前,吃力地跪了下來。
“殿下。”
“擡手。”冷洛娴漫不經心地吩咐。
她看着面前的少年将綁縛在一處的雙手舉起遞到她面前,神情近乎虔誠。冷洛娴不由得一笑,輕輕替他解開了手腕上的綁縛。
足足一天的懸吊,粗粝的麻繩在少年手腕上留下了一道幹涸的血痕。冷洛娴輕輕碰了碰,面色神色溫柔而憐惜:“一定很疼罷。”
“是。”林墨軒低聲應話。
林弈看着母子二人這般對答,心中當真是有苦難言,最後隻得道:“既然公主已經盡興,可否教本王把人帶走?”
“王爺這話說的稀奇。”冷洛娴偏過頭來,含笑問道,“本宮幾時答應過王爺可以帶走這奴隸了?”
她微揚下颔,眉目凜冽:“這是本宮的奴隸。”
“本王隻是想提醒公主,再不讓他去上藥修養,他活不過今日。”林弈眼神淩厲,字字相逼,“公主是想要他的命麼?”
冷洛娴神色一滞。
她下意識看向面前的少年。
林墨軒垂首伏跪于地,教人看不清面上的神情,但隻從他的姿勢來看,少年這會兒已經不再是從前那般标準的跪姿,而是在用手臂勉強支撐着身體。鮮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已經洇濕了一小片地面。
冷洛娴霍然起身。
“荷衣!靈衣!”她高聲喚着兩個侍女,“帶他下去處理一下。”
“是。”兩個侍女一同答應。
“謝殿下。”林墨軒雙手交覆,俯首大拜。
*
荷衣和靈衣在冷洛娴面前答應得幹脆,可是轉頭再看林墨軒的模樣時,二人不由得都顯露出幾分為難之色。
她們身為長公主的貼身侍女,也曾随公主趁亂殺出重圍,也曾陪公主登上城頭守城。她們見過戰場,見過流血,身在亂世自然也學過替人包紮傷口的手法。可是像這樣的傷勢……該怎麼處理?
林墨軒知道怎麼處理。
他踉跄着走出林弈和冷洛娴的視線之後,先擡手封住了自己的幾處要穴。穴位被封,血流頓時為之一緩,少年人神情也随之一舒。
荷衣見狀神色微動,連忙問道:“你需要什麼,我們姐妹幫你去取。”
“火盆、烙鐵、清水、巾布。”林墨軒也不客氣,報出自己所需之物後微微一颔首,“勞煩。”
“不勞煩的,你稍等一會兒,我們給你送過去。”靈衣也松了口氣,連忙拉着荷衣去準備。
公主顯而易見是不想讓大公子出什麼意外,她們領了任務自然也不敢教九宮樓主死在自己手上,既然這位文樓主能要東西,想必是知道應該怎麼料理傷勢,那真是最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