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軒仰起頭，擡手遮住了眼。

過了許久他才放下手臂，看着默默拭淚的少女歎了口氣：“你就不怕，我真的是在利用你？”

林莫憐握着帕子的手一頓，忍不住擡眼瞪他：“你怎麼總喜歡把自己說成惡人？”

“我本來也不是什麼好人。”林墨軒低聲一笑，“我挾持過你。”

林莫憐氣得拿帕子丢他。

“我不蠢，我知道你今天會有這樣的态度是因為在和母親賭氣，我知道你一直沒有放下戒心。”林莫憐擡了擡眼，“但若說到利用我……你能做什麼？”

“能做很多啊。”林墨軒信口說道，“比如說，用苦肉計騙取你的同情，再用言語暗示我的苦衷，以換得你的庇護；又或者，用陳年舊事讓你心生憐憫，鼓動你在父王母妃面前為我出頭；更甚至，我現在說的這一切都是以退為進的手段，故意點出破綻讓你反駁，從而讓你對于我沒有利用你的事情深信不疑。”

林莫憐：“……”這個人怎麼就長了一張嘴啊！

少女沉默片刻，忽然似笑非笑睇了林墨軒一眼：“那麼，你是在利用我麼？”

林墨軒也笑：“是不是又有什麼關系，總歸目的已經達成了。”

“這樣啊……”林莫憐若有所思，“那好罷，我樂意被你利用。”

林墨軒：“……”

被反将一軍的玄衣少年頓了頓，無奈歎息道：“你這樣好哄，我怕你以後會吃虧啊。”

林莫憐卻隻歪了歪頭，理直氣壯地道：“有你護着我，不怕的。”

林墨軒靜靜看了她半晌，忽而垂眸一笑，眉眼中一片溫柔。

“好。”

*

于是，在新的城池借宿落腳之後，一家人用過晚膳，林莫憐便理所當然地宣布了林墨軒被她扣下的決定。

林弈有點意外于兄妹兩個和好的速度，但是他對此樂見其成，自然不會多說什麼。而冷洛娴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那一瞬間流露出的驚怒和怨毒，連林莫憐都不由得為之恐懼。

至于林墨軒……

在安撫母妃的怒火和順從妹妹的意願之間，林墨軒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在這個家中，父王母妃兩方對弈，阿蓮從觀棋到步步入局，而他——他是那顆棋。

但是誰又說棋子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呢？他是棋子沒錯，但是他也擁有随時掀盤不玩的能力。

雖然他暫時還沒有掀棋盤的打算，但是——在阿蓮和母妃之前，他當然會選擇妹妹。至于母妃會發怒？剛好，他現在也不怎麼高興。

于是，林墨軒心安理得地跟着林莫憐走了。在妹妹那裡蹭了一餐夕食之後，兄妹兩個對坐案旁，一人拿了一本書看，氣氛溫馨祥和得甚至有些不真實。

然而這樣的情形并沒能維持太久。荷衣很快過來，一臉為難地請示道：“郡主，殿下請大公子過去。”

林莫憐握書的手頓時一緊。

人是她做主扣在身邊的，母親即使不情願，尋常也不會直接否決她的決定。她原以為，母親最多不過是像上次那樣，背着她悄悄派人來罷了。

殊不知母親這次甚至等不及她休息，當着面就讓人把哥哥帶走。這恐怕……

“我去看看。”林墨軒阖上書，站起身就要和荷衣離開。林莫憐想也不想，一把扯住林墨軒的衣袖：“你不能去。”

林墨軒腳步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