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好笑地搖搖頭,看着手中鮮嫩的紅芙蓉,忽然想到那個傳說。原來所謂的命中注定,也可以這樣安排。他們不是彼此的命定之人,卻能人為操縱強行綁定姻緣,就像她,為了藥引,使盡手段。
朱雀大街上的花燈依舊璀璨,宋昭卻突然沒了遊玩的心思。這場謀劃,終歸是她不夠光明磊落。
“怎麼了?累了嗎?”九鳴低頭問她,他聲音溫柔,語帶關切。臂膀微彎,在人來人往中,不經意地将她護在身側。
“不累,”宋昭打起精神,手指着街道盡頭道:“再往前走,過了橋,就到芙花娘娘廟了,我們也進去……”
話還未說完,迎面走來三五個年輕公子,個個衣着華麗,腰間系着美玉,手拿折扇,嬉笑着結伴走了過來。他們舉止張揚,前呼後擁,顯然是城中富貴人家的子弟。街上行人見狀,紛紛遠遠避開。
宋昭忽然住了口,伸手拉住九鳴的手,也避到了路旁。
一行人走近,頓時聞到一股濃重的酒氣。
為首的青衣公子搖着描金折扇,語氣不滿地說道:“今年的月影節沒有意思,阿宴也不來,就我們幾個,喝酒都不痛快。”
“袁公子明日就要啟程去京城,眼裡哪還有我們這小小的南州?宋世子今日沒來,不是還有我們幾個嗎?袁公子說去哪兒,我們幾個奉陪到底就是了。”身旁一人立刻回應道。
随即一個聲音接着道:“就是,宋世子整日不是這不舒服,就是那不舒服。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事多又矯情,活脫脫一個姑娘家,娘兒們唧唧的,哪有我們幾個痛快!”
“陳六!”青衣公子惱了,吼了他一句,“我不準你們這麼說阿晏,再這麼說我們就絕交。他連番遇刺,心裡肯定不好受,一個人窩在别院裡,已經夠可憐了,你們還诋毀他!”
見袁公子惱了,衆人慌忙去哄,一行人就這樣與宋昭擦肩而過。
九鳴聽到他們的對話,若有所思起來。
旁邊的宋昭同樣變了臉色——什麼叫娘兒們唧唧的?她以為這幾年自己女扮男裝,從來沒有破綻,卻不想在别人眼裡,自己的言行,終究有别于真正的男子。以後她更要注意一些了。
意想不到的是,袁子昂在外人面前這麼維護她的面子,這個兄弟還真沒白交。
“你認識他們?”九鳴問。
宋昭回神,語氣略帶着嘲諷道:“嗯,南州盡人皆知的纨绔子弟,為首的青衣公子是刺史袁大人家的三公子,那個叫陳六的,是陳通判家的小兒子,為人最是跋扈。見着他們,遠遠避開就是了。”
見他們一行人走遠,宋昭輕輕晃了晃交握的手,“走吧。”
九鳴應了一聲,卻沒有松開宋昭的手,而是緊緊地攥住。狀似無意道:“聽說南州知州赫連大人,為政二十餘年,深受百姓愛戴,幾次升遷,都因百姓聯名上書挽留,才會在南州一直留任至今,對嗎?”
“是啊,赫連大人為人清正廉明,最是公正無私。”宋昭附和了一句。赫連信的祖父是個好官,就是太過嚴肅了些,宋昭每每見他,都在心裡打怵。總覺得他有雙洞察秋毫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一樣。
說話間,身後嘈雜聲驟然響起,袁子昂去而複返,一下沖到了宋昭的面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隔着面具,宋昭看到袁子昂急切的眼神望向她,心一下揪了起來,被發現了嗎?
九鳴一把将她拉進自己懷裡,對上袁子昂咄咄的目光,厲聲道:“公子這是何意?”
袁子昂一愣。仔細一瞧,女子手上拿着紅芙蓉,和男子手裡的花一樣。他們還親密地摟在一起,難道是自己看錯了?
面具下的臉看不清楚,瞧背影簡直和阿宴一模一樣。他與宋晏一塊玩到大,對他再熟悉不過。可眼前這人明明是個女子。
陳六等人也跟着圍了上來,勸道:“袁公子,人家名花有主了,咱們還是走吧。春風樓的小鳳仙,還有鏡花樓的清月,我都給你約在畫舫上了。”
袁子昂猛地踹了陳六一腳,規規矩矩朝宋昭兩人行了一禮,“對不住,剛剛一時情急,認錯了人。”他雖然纨绔風流,卻不做欺男霸女之事。
“敢問公子是哪家的新貴?怎麼從未見過?”陳六搖着折扇,目光在九鳴身上來回打量,見他身姿挺拔,氣度不凡,遂起了旁的心思。
南州說大不大,可還沒有他不認識的公子。這位衣着不俗,發簪卻很普通,想來也不是什麼官宦之家。忍不住上前一步,語帶輕佻道:“公子這般人物,若是早些相識,豈不是美事一樁?”
宋昭的臉色微微一沉,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她深知陳六的為人,最是喜歡年輕英俊的公子,是鏡花樓的常客,平日裡沒少惹出風流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