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玥無奈地看着葉小可,再回頭時,齊瀾好整以暇端坐在她對面。
“想問什麼?”
“你今天怎麼這麼好說話了?”
話一出,她立刻頓住,想要怼他的毛病真是張口就來,真控制不住。
反倒是齊瀾一改往常,說話沒那麼欠揍,正經的還有些不習慣。
“我既已答應與你合作,便不會做這些無謂的口舌之争。”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不覺得自己很精分嗎。
算了,顧玥長歎一口氣,這位仁兄翻臉比翻書還快她也不是第一次見識了。
“你知道長憶是誰家的孩子嗎?”
“不知。”
齊瀾回答得幹脆。
“你不知道?你與她相處你不知道她的來曆?”
“我為何要知道?”
她盯着齊瀾的眼眸,努力想從中看到他隐藏在内心深處的思緒。
可沒有。
那一雙漆黑的眸子像一處隐匿于黑暗中的深淵,看不到一點原本的模樣。
她不知,是齊瀾這個人城府極深隐藏太好,還是他真的七情六欲淡漠,一點普通常人該有的情緒都感知不到。
倒也真是怪了,她越是這麼想,便越是生出一種可憐他的感覺來。
真是可笑,她如今連自己都保不住了,居然還有心情為他人悲哀。
牽起嘴角自嘲般笑了笑,将那些莫須有的感情甩開。
她将裝着糕點的盤子推至齊瀾面前,淡然道:“好意心領了,但我不喜甜食,你拿走。”
她沒敢看齊瀾的表情,努力讓自己目光定在窗外,直到關門聲響起,回頭才感到脖頸僵硬,她自己都不知道竟是使了這麼大力氣。
“人家到底是一份好意,你這是不是太傷他的心了。”
葉小可在齊瀾走後,才敢從床上下來。
她是怕齊瀾不錯,但在廚房聽到齊瀾拜托她時,她是當真有那麼一刻覺得如果有這麼一個男人對顧玥體貼,便也是極好的。
顧玥:“既然給不了對方想要的,從最開始就不要讓對方有所希冀。”
話是不假,可她到底不願看到顧玥一直孤身一人。
她定是要留在這裡的,那顧玥怎麼辦...
“殿下應該也給你準備了屋子,天已經黑了,我送你過去。”
從葉小可應下齊瀾的請求過來給自己送綠豆糕,她早已經明白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隻是她與齊瀾之間太過複雜,哪裡又能用得上常人之間的感情來看待呢。
葉小可:“我今晚要跟你睡。”
床榻勉強可以擠下兩個人,卻已是她這幾日待過的最安心的環境。
困意襲來的前一刻,葉小可幽幽開口:“我知道你肯定是要回去的,畢竟顧澤還在等着你。”
她沒有回答,但是多年相識的情分在,她已經猜到葉小可想說些什麼。
“但是在那裡已經無人在等着我了,所以我要留在這裡,我想陪着穆葉景。”
顧玥:“你想好了?”
“想好了,我知道這有些荒唐...”
“并沒有。”
她打斷葉小可的話:“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沒有人會苛責你,沒有人會對你指指點點,有我在,至少我離開之前,會保你平安。”
葉小可聲音有些許哽咽:“那你也一樣,做你想做的事情,不用顧慮我。我不想當你的累贅。”
怎麼可能是累贅呢,她是她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唯一的慰藉,也是她永遠的朋友。
屋外,難得一個風清月朗的夜晚,有繁星作伴。
齊瀾對月獨酌,一壇烈酒入喉,他卻沒有半分不适。
戲文話本中常寫到飲酒消愁,愁,他有,可消愁,即使他飲下再多的酒也無濟于事。
自他有記憶起,便像一具行屍走肉一般,五感之内他隻能聽隻能看。
聞不到花香馥郁,嘗不出酸甜苦辣,他會流血卻感知不到疼痛。
就連愛恨離愁都要跟着話本裡去學。
也難怪,就連那個女人與大漠中見到他時,都嘲笑着:“非仙非魔,又非凡人,好一個四不相。”
身側幾壇酒被他接連入肚,像是報複一般,可他還是嘗不出。
房檐之上萬物盡收眼底,包括顧玥住的那間屋子。
那一碟綠豆糕還好好在放在旁邊,他拿起一塊吃下。
“我不喜吃甜食。”
顧玥的話在他耳邊回響,與當年長憶說的,卻是千差萬别。
“齊瀾哥哥,我娘親說過,要多吃甜食,這樣,日子就不會特别難過了。”
長憶曾說過,她生于端午,隻有在每年生辰時才能吃得到綠豆糕。
為何吃東西還要分時候,既然她想吃,那便給她不就夠了。
難道真是他錯了。
是他對長憶還不夠了解,他不懂她?
可希望她過得好,過得開心這些還不夠嗎?
他還要關心了解些什麼?
顧玥屋門打開,他看着她悄悄摸進廚房,拎着一壇酒坐在廊下。
不了解便不了解把,他學便是了。
錯過一回,他不想再錯過第二回。